第 30 章
李長安與謝駿簡短寒暄了幾句,知道了謝駿趙毅等人今日也要隨行,大周軍制森嚴,禁軍就是皇帝的親衛(wèi),一直恪守本分護衛(wèi)皇族,對這個消息也不意外。
李長安隨即轉(zhuǎn)向目光看向趙毅,見趙毅板著一張臉,一副威嚴正襟的模樣,淡淡笑著道:“趙將軍,好久不見,本殿下甚是想念。”
趙毅聞言露出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當日一路胡送下來,心知這位看似年幼的帝姬,實則心中城府算計了得。
“帝姬安然無恙便好,卑職還有要事在身,只怕不能久留……”趙毅連忙道。
“那邊不打攪趙將軍了。”李長安難得好心不想給他使絆子,就這樣放過他了。
趙毅又對上了蕭碩那張冷淡的眼眸,他如今被皇帝命令暗中歸屬與五殿下,如今朝堂之中還以為他是三殿下之人,他不過空套著一張殼罷了,也不知皇帝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
三皇子與太子之爭,就已經(jīng)挑起大周兩大世家的紛爭,朝堂黨羽林立,一團烏煙瘴氣,若是再加一個無依無靠的五皇子,只怕還不知道要亂成什么模樣。
不過事已至此,他既然接下了皇帝的任命,也只有履行自己的職責,為了這顆項上人頭,不敢悖逆半分。
蕭碩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全神貫注盯著眼前的大燕帝姬,眼中全然沒有半分冷漠,趙毅心中也是咯噔一聲,心道這他娘的,自己這是引來了一個禍水。
幾人作別后,李長安才略微松了一口氣,謝駿還好好的,倒也是個好消息,聽云珠形容謝駿在軍中過得水深火熱,與趙毅恨不得拼命的架勢,如今看樣子,兩人相處還不賴嘛!
“對了,忘記同你說了,剛剛那位是我大燕隨行而來的護衛(wèi)。”李長安見蕭碩沉默不語,簡單的解釋了一句。
蕭碩聞言并無異樣,只是朝李長安微微動了動嘴唇,許久才悶悶道:“我知道。”
“他從小看著我長大,于我如兄長。”李長安裝作沒有感受到少年語氣中的失落。
蕭碩卻自動忽略了那句于我如兄長,腦海中不自覺輾轉(zhuǎn)那幾個看著帝姬長大幾個字眼,以及帝姬瞧見他眼中的欣喜,都讓他覺得自己對于她是如此的陌生與疏離。
李長安見蕭碩拿著那張直戳自己心坎的秀美少年兒郎的面龐對著自己,一張漆黑漂亮的眼睛如同浸透了水光一般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心中不自覺騰起憐惜之情。
“夜明,你瞧著長我一些,是否也需要我叫你一聲哥哥。”李長安頓了頓,不留痕跡地嘆了一口氣,然后沉聲定氣,張開口。
“夜明……哥哥?”
李長安喊完自己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見對面遲遲沒有發(fā)言,于是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年,只見他白皙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染上紅暈,然后瞪著一雙眼睛看向她,少年的羞澀與慌張一覽無余。
“夜明哥……”李長安忽然識趣地閉嘴,只見少年身軀微微顫抖,扯著她的衣袖,垂下的眼底露出懇求。
哥哥二字,這有這么大殺傷力嗎?
眼前的蕭碩實在和日后那個真的會是一個人嗎?
李長安頗為心塞地想,誰知道十幾歲的蕭碩,竟是如此清純不做作的少年兒郎……
到底是為何,長成了日后那般兇殘的模樣。
李長安按捺下心那不斷翻涌起來的困惑與驚訝,看見不遠處緩緩停下來的馬車,馬車旁上下來一位身量高挑穿著絳紅官袍的宦官,宦官面色紅潤光澤,笑瞇瞇朝李長安等人表了個禮。
“帝姬殿下,五殿下,若是二人要一道同行,不妨先上馬車,陛下可都候著諸位。”
宦官笑容親切,那雙細長上挑的丹鳳眼微微閃爍,不經(jīng)意間的余光簡單打量了眼前的少男少女們,目光帶著笑意,絲毫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李長安并不記得記憶中有遇見過此人,但見周圍人都喊了句:“張大人。”
李長安目光這才定在眼前人身上,有些驚訝于一名宦官竟然可以當朝為官,要知道,大周踐祚之時,就鐵律禁止宦官干涉朝政,太監(jiān)絕大部分不過是作為皇帝的走狗狼犬之流,向來為文人正派之士所瞧不起。
這位張大人也不做多解釋,指抬眼瞧見不遠處走過來一臉陰郁之氣的蕭玨,顯然對于自己在帝姬這邊的冷遇,不僅讓他感到難堪,只怕內(nèi)心也升起了怨恨。
這位大燕帝姬可實在不明智,寧可得罪太子也莫要得罪起胞弟四皇子,太子懦弱無能,心軟可欺,但四殿下,可不是什么軟柿子。
至于五殿下,他如今還看不出多大端倪,但出入宮廷這么多年,這位五殿下能安然無恙活到今日,又豈會如此簡單。
他一向自詡慎獨過人,一雙眼睛更是自走出太府馬廄一路走到今天,就沒有看走人的時候,這皇宮里,除開那幾位無需遮遮掩掩,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底下藏一手的人多了去了。
“四殿下,皇后娘娘宣您過去,說是萬般不可耽擱。”張大人也恭恭敬敬朝四皇子行禮,臉上笑容半分不減。
四皇子有些厭惡輕蔑地掃了他一眼,早就知道皇宮里的一群閹官人不人鬼不鬼的,私底下同宮女的齷齪事情,也是昔年他還在皇宮里最愛的笑料之一,還曾強迫一位凈得干干凈凈的小太監(jiān)與一位宮女當面表演。
那場面,如今想起來既惡心又有趣。
連那玩意都沒有的奴才如猴子一般伏在一身不掛的宮女身上,弓背曲腰取悅著身下的宮女,可比觀看宮中萬獸苑里的畜生雜交要有趣得多。
張大人不卑不亢,似乎對這種侮辱早已習以為常,面不改色地提四皇子引路。
“大燕帝姬。”就在四殿下經(jīng)過李長安身邊往前不到一步遠,四皇子忽然停下腳步,目光炯炯地盯著李長安,一把抓住了李長安的衣袖。
李長安還未反應過來,蕭碩頃刻間冷下臉來,原本帶著柔順沉靜的目光瞬間變得兇悍,宛如一頭護食的兇獸一般瞪著四殿下,毫不懷疑,下一刻他要扼斷對面人的脖頸。
四殿下一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李長安卻已經(jīng)迅速抽出手,轉(zhuǎn)頭便看見蕭碩沉下來幾乎有幾分猙獰的臉色,異樣的熟悉感撲面而來。
“失禮了。”四殿下那張帶著傲慢與自負的臉上露出一個毫無歉意的表情,先是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平日里默默無聞毫無作為的弟弟,最終目光定格在帝姬身上。
雖然不知道帝姬為何對這個女孩都不如的弟弟感興趣,想必是因為兩人年紀相當,但那有如何,她日后自會明白,在這大周,能護住的只有他一人,就是他那位父皇,也無法做到。
“后會有期。”
四殿下露出一個意滿志得的笑容,揮揚著手上的馬鞭,便起身跨馬在眾人的簇擁下離去了。
李長安回過神來,見蕭碩陰沉沉的目光死死盯著四皇子那遠去的背影,臉上一副恨不得撕碎那人的表情。
她心中隱隱嘆了一口氣,真正的蕭碩不會這樣,那人就是發(fā)怒,也是笑著對你,那雙沉沉眸子,如果他不愿意,無人能從中讀出情緒。
眼前這位,不過是圖有兇相卻無獠牙的小狗罷了。
“夜明,你怎么了?”李長安明知故問道。
蕭碩這才回過神來,心中依舊是一股悶氣,卻無從發(fā)泄,少女的帶著淡淡擔憂的一句話才把他喚醒。
“沒事。”蕭碩聲音帶著幾分低啞,李長安甚至在其中聽出來一絲絲的委屈。
“那便走吧,我還未曾同你一起出行,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嗎?”李長安睜著眼睛胡亂開口道。
“我可是想這一天想了很久,若是夜明不愿意,那實在是叫我傷心。”
李長安說完立刻惡寒地搓了搓手背,這種忸怩做作的話由她口中說出來,實在怪惡心的。
蕭碩聞言只覺得尷尬以及羞愧,連忙開口,“怎么會,我愿意。”
“走吧。”李長安忽然抓住蕭碩的手,少年身軀猛然僵直,身軀劇烈顫抖了一下,反手抽手的力度李長安一向自詡的鐵爪差點也抓不住。
“不走?”李長安牽著蕭碩的手,微微挑眉,帶著一點命令的語氣道。
蕭碩紅著臉搖搖頭,明明比她高半個頭的個子,為啥別她還忸怩作態(tài),更似女子。
張大人對眼前這少年少女少年慕艾的一幕似乎并無任何異樣表情,而是未二人掀開簾子,侍從們夾道將二人護送上馬車。
李長安本來想騎馬而行,但看著蕭碩這一副樣子,想著不如坐下來好好聊聊,說不定也能更看透一眼此人。
反正北行宮還有些距離,到時候再騎馬也不遲。
李長安上了馬車才松手,靠著馬車窗坐了下來,身邊隔著二人寬坐著一臉不安羞澀的蕭碩。
但凡蕭碩收一收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不至于內(nèi)心心思如此好猜測,生怕外人不知道他對她的喜歡嗎?
李長安靜下來看著眼前的蕭碩,那張青澀中帶著稚嫩的面龐,一張臉在少年時還偏柔美,長大后會多了鋒芒,更加的英氣。
“做那么遠干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李長安拽了拽蕭碩的衣角,托著下巴將目光從窗外的景色挪到蕭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