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街口的建安商廈在陳舊的馬路邊上顯得輝宏。明國的舊樓，茂盛的法國梧桐，灰暗潮濕的地面，一輛輛車開過，揉碎斑駁的樹影。唐磊在病人沉默的空當(dāng)，聞到風(fēng)中的一絲絲梔子花香。
    在向窗外飄的那一眼里，唐磊看到一個女孩，穿綠色的韓版裙、桃木項鏈、白色涼鞋。女孩身體瘦弱，在空蕩蕩的衣服里玲瓏有致，在唐磊那個角度，能看到她的胸線。
    她很欣賞地看著樓旁的這一樹梔子花，然后伸手摘了一朵，臉上的表情停頓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見無人發(fā)現(xiàn)，將花扣在胸衣的蝴蝶結(jié)上，只一秒鐘的時間，唐磊卻看見了，她的胸罩，是淡紫色的，唐磊立刻覺得身體里有一熱氣在上升。
    “我還要吃藥嗎？”病人突然大聲說話，唐磊愕然回頭，半天說：“要堅持吃，不然會出事。”病人諾諾地拿著藥開門，唐磊跟著到門口。
    樓廊間陌生人來來往往，面容模糊。唐磊突然聞到那絲絲縷縷的梔子花香，一剎那，手握著門把呆在那里。綠裙子女孩經(jīng)過他的門前，悄悄飄了他一眼，抿嘴微笑。
    一張溫柔漂亮的臉，眼睛黑而純凈，像兩汪深泉。
    唐磊的心“怦”地跳了一下，回到辦公室里沉默良久，那瞬間甜美的笑容一直縈回在腦海。半天，忽然又起身，將關(guān)上的門打開。
    整個下午的時光悠長明亮，唐磊的思想一直在報紙的鉛字上磕磕絆絆，眼角帶著點門前經(jīng)過的人。直到傍晚，女孩再也沒出現(xiàn)。
    下樓時，唐磊在光線黯淡的樓道想起，女孩大概是乘電梯走了，辦公室在靠右的那個回廊里。有些悵然。
    之后，唐磊上下班改乘電梯，到自己的診所，也繞路從右回廊經(jīng)過。碰見那女孩幾次，都是微笑而過。女孩身上依舊若隱若現(xiàn)的梔子花香。一次，唐磊打破陳規(guī)，彎著眼睛喊：“你好！”女孩也柔柔笑道：“你好！”愉快便如藤蔓在心中不動聲色地延展。
    改變不知從哪天開始。唐磊看到女孩靠在電梯的鏡子上，臉色灰暗，神情蕭索，在電梯昏暗的光線里，落寞荒涼。其他女孩唇彩閃亮，臉頰嫣紅，神采奕奕，相比，她不加掩飾地丑陋著。
    那天，電梯里就他們兩個。唐磊說，你有不愉快的事。女孩輕聲回答，沒有。空氣有短暫的停頓，在10樓，有人上來，在眼鏡背后向他們掃了一眼，他們不約而同地沉默。直到頂樓，唐磊跟著女孩出電梯。
    女孩兀自走著，唐磊無聲跟著。女孩突然停住，為什么跟著我。唐磊固執(zhí)別扭地問，你去那里？女孩緊閉著嘴唇，頓了頓說，和你無關(guān)！
    女孩順著樓梯爬上天臺。唐磊急急跟上去。風(fēng)很大，空曠無情地掃著。雨后的天空潮濕憂傷，像蒼穹噙著淚。女孩很快地走，唐磊追上去，抓住她的手，女孩吃驚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