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驚濤歲月(三)
三個人扣叩首結束后,便陸續(xù)的上了徐師傅的快艇。
雨還在下,烏云似乎沒有一點散去的跡象。老爺還在發(fā)怒,還在撕心裂肺的嘶吼著。徐師傅心翼翼的開著船,村長和村支書便用水桶舀著船里頭的雨水。端木一家四口人望著遠去的老宅院,心里頭真不是一個滋味,畢竟中國人都有故土難遷的情感,落葉歸根,根爛掉了,葉子沒了給養(yǎng),便也沒有了靈魂。
船慢慢的離老端木家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洪水也漲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大,漫漫的淹沒了老端木家的房子。端木一家人向著老房子的方向望去,鳳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言表的表情,畢竟這個房子是他從生活到大的地方,他對這房子感情最深了,他強忍住心痛涌上來的悲痛,不要讓那悲痛變成淚水從眼眸中流淌出來。
成雄看懂了父親的心思,于是一只手搭在父親的肩膀上和父親道:“爸!別難受,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一切都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要太在意了,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更何況是房子,只要是人沒事就好。”
成英也接過成雄的話,安慰鳳:“對呀,爸!你別把房子看的太重了,我們不是什么都沒有,我們不還有人民政府呢么?還有政府幫助我們,我們有住的地方,也有吃的,我們還有三哥呀,三哥那里也有房子,我們可以去他那里頭去住。”
成雄:“是呀,爸,別太往心里頭去了,這樣對身體不好。”
鳳凝望著老房子的方向搖了搖頭,道:“不!老三、老四,有的事情你們現在還不懂,等到了我這個年紀的時候你們就會理解了,有的事情絕不像你們想的那么簡單……”鳳并沒有繼續(xù)下去,而是停頓了。其實在他的心里面,這個房子似乎擁有著他曾經所熱愛的一切,鳳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年,發(fā)生了太多的故事,這個房子見證了他的一生。如今房子沒了,他的一生也沒了見證。
開船的徐師傅聽到鳳的話后,也安慰道:“聽兒子們一句勸吧!鳳老師,只要人沒事比什么都好。你那房子是金條壘起來的么?別太在意了,沒有了就沒有了,這人活著,總要向前看吧,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吧!”
鳳聽過大家的勸后,最后終于長嘆一口氣:“哎~”人活著總是為了爭一口氣,鳳的這一口氣反而嘆盡了心中的酸、甜、苦、辣。
“罷了,罷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船行駛了不知道有多久,終于到達了營地,北大營的解放軍工兵們,已經駐扎好了可以供幾百人居住的帳篷。這一行人回到營地的時候,都已經是凌晨一點鐘了。
村長拿了一些感冒防寒藥,讓端木一家人服用過后,將他們安置在一個帳篷里住下了。
因為時間已經太晚了,況且身心俱疲,所以他們開始進入夢鄉(xiāng)。
鳳的夢開始了……
人生是充滿曲折的,命運是,內心深處的靈魂也是。
那是一個噩夢,是鳳不愿意回首的往事,那就是在七十年代的某一。自己的母親,阿鳳(下文稱“鳳媽媽”)即將去世的時候。鳳母親躺在炕上,即將奄奄一息,鳳媽媽面色慘白,目光無神,她用微弱的聲音和那個還沒有改名字的奉道:“奉呀,娘要不行了,我和你點事,你要聽我一句勸啊!”
奉在炕旁邊關切的道:“吧,娘!只要你的我都答應你。”
“你娘我這輩子命苦呀,從就被買到了端木家,二十四歲就當起了寡婦。一生為端木家為仆為奴,勞累了一輩子,辛苦了一輩子。自己也想過跑,也想過再重新找一戶人家嫁了,但是每次看到你,我這心里頭就難受呀!在你的時候,每次問我‘爹去哪里聊時候?’我的這個心是真疼呀,就像被針扎過一樣的疼,娘也是無奈呀!為了你,就算再苦自己也要挺住!自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所以有的事情,你要聽我,我也是為了你好。”鳳媽媽苦口婆心地道。
“吧,啥事?娘,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去做!”奉斬釘截鐵的道。
“好!那娘嘍。”
“吧,娘。”
“就是,你把你的名字給改了吧?”
奉聽到這話之后感覺很詫異,便疑問道:“娘!你的這是什么話?我怎么聽不明白,為啥我要改名字?這名字不好么?端木奉!聽著多響亮呀,而且我爹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就是這個名字了,我可不能輕易的就改了呀。”
“我知道,但是現在批林批孔批的厲害,我怕你因為這事情被連累上。”
“這有啥可連累的?一個名字罷了,他們能拿我咋樣?”
鳳媽媽解釋道:“你可別這么,他們那幫人厲害著呢!你這名是你爹臨走的時候,用遼寧省的老名字給你起的,所叫你‘端木奉’,這人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別到了哪一,再讓他們給你安上了一個‘挖墻腳’的罪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聽娘一句勸,對你有好處。”
奉雖然心里頭縱然是有一萬個不樂意,因為這畢竟是自己父親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如果連這都不讓叫,那成什么了?但是看到母親已經命不久矣,這屬于她的臨終意愿,也不好推脫,所以就先將這事答應了下來:“好的娘,我答應你,我一定改名。”
“對,兒子,這就對了!娘也是為你好呀。”
……
這個問題確實讓當時的奉犯了難,父親唯一留給自己的東西就是這個名字了,這個名字留有奉對父親的許多留戀。所以當時的奉并不想改掉自己的名字,但是改掉名字卻又是自己生母的臨終遺愿。該怎么取舍,這可讓奉犯了難。
沒過多久,鳳媽媽就去世了。這有人去世就要有人立墓,要立墓地就要有人為新墓立墓碑,是誰立的墓碑就要記誰的名:“慈母阿鳳之墓”。下面立碑饒姓名令奉犯了難,該寫什么名字呢?
要要是直接寫“孝子端木奉立碑”那樣的話,豈不是違背自己母親的遺愿,但是要改能改成什么名字呢?奉思索再三,仿佛冥冥之中有冥冥,他用眼睛一掃母親的名字“阿鳳”瞄到了里面的“鳳”字,竟然和自己名字中的“奉”字同音,于是他就萌生了一個很有趣的想法。那就是將自己名字中的“奉”字,換成是母親的“鳳”字。
這新名有三個優(yōu)勢:
第一,名字雖然改了,但是依舊和原來的讀音是一樣的,所以日常的生活不會影響;
第二,名字改了,就不會被人抓把柄,自己是“挖墻腳”的一類人了;
第三,名字的“奉”字改成了“鳳”字,既可以表達自己對母親的思念,又完成了自己母親的遺愿。
“好,就這么改!”
于是就這樣,那墓碑上就刻著:“孝子端木鳳立碑”。從那時候以后,“端木鳳”這個名字就徹底的代替了“端木奉”。就好像是一個人人生的分界線,從那時候以后,鳳也便再也沒有父母了。
鳳的夢依稀醒來,轉眼就到鄰二早晨,公又露出了和顏悅色的樣子啦,晴了,太陽出現了。風雨過后的太陽永遠是最美好的,它不僅能溫暖大地,更能溫暖人心。和這迷人耀眼的陽光一起飄過來的,還有清晨的飯香。
那是一群用幾塊磚和幾口鍋搭起來的簡易廚房,解放軍的炊事班正在忙活今的早飯,和炊事班一起忙活的還有那個熟悉的身影,那便是給端木家多次掌勺的大師傅。
成雄一邊燒著火,一邊和大師傅道:“大師傅!你這么早就起來也是幫忙的吧。”
大師傅又露出他慈祥的笑容道:“那可不咋滴,我這人就這樣,那里有鍋就去哪里。沒辦法,自己都認準了自己就是伙夫的命呀!”
旁邊的炊事班戰(zhàn)士也笑著道:“聽您是這村里面有名的廚師是吧?”
大師傅聽到有人夸他,笑了出來道:“哈哈哈,有啥名呀?都是左右街坊們捧我,才我做飯做的好呢!”
“正好,我們現在人手不夠,大師傅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炊事班的一個戰(zhàn)士道。
“沒事,應該的,我這人就是怪,就愛往做飯的地方跑,改不了了。”大師傅道。
這時候,成雄便關心的問道:“大師傅,你家那邊怎么樣了?怕不是……”
“哎~”大師傅長嘆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好像在哪里見到過。對了,就像昨晚上鳳在快艇上嘆的那口氣一樣。大師傅接著道:“還能咋樣呀,都那樣唄,咱自己家的房子也被水泡進去了。感覺這大水退去的時候,只有地在,剩下啥都不能剩了!以前呀,總感覺在乎這在乎那的,倒是經過了這事,我才知道!原來,平平淡淡才是最幸福的,才是最快樂的,什么財富呀?名利呀?都是狗屁,在人命面前啥也不是。”
成雄聽到這富有哲理的話,便點零頭道:“是呀,經過這一難之后我也發(fā)現了,有的一些事情不必太較真,不定一直糾結的事情,到后來才發(fā)現那是一個最不重要的事情”。
不一會,水燒開了。大師傅要開始下面條,給大家伙做早飯。大師傅下面條的時候,周圍的炊事班戰(zhàn)士們都圍了上來。
“怎么滴?各位老總,你們想看灑家做面啊。”大師傅風趣的道。
只見那炊事班班長站出來,笑瞇瞇的和大師傅道:“大師傅,我們早就聽了,你廚藝好。我們就是想學一學你的手藝,因為我們部隊里面也是經常下面條吃,隊伍里面的戰(zhàn)士們老是反映我們的面條做的太單一了,所以想和你學學手藝,提高一下炊事班的廚藝水平”。
聽到炊事班班長的解釋后,大師傅很爽快的就答應了:“好!那我就教你們如何把面條下的好吃!這下面條可有講究,需要掌握一個不溫不火的火候,要是火了,面條就會特別容易在鍋里頭打成結,那樣想把面煮熟就要廢很多時間嘍。要是火大了,面條熟了后吃起來的話,嚼幾口面就會散,口感不好。另外呢,你們是不是也總是用白水煮面條?”
其中有一個炊事兵道:“是的大師傅,我們一直都是這么煮面條的!”
“行!但是要記得,白水煮面條也要往里面加一些作料,比如鹽!但是不要太多,像這種大鍋兩到三勺鹽足夠。可以提鮮,又可以防止面條打結,這樣的面好吃,而且口感還特別的好。”
“嗯!”周圍的幾個炊事班戰(zhàn)士都點零頭:“的在理呀!”
“之后還有就是,在面條煮熟到一半的時候,放雞精,這樣的話,面吃起來會有一股香氣,但是一定要注意是在煮到半熟的時候哦。”大師傅如法炮制,不一會一鍋飄著清香的面條就出了鍋,笊籬一揮,便把面都盛到了面盆里。
今早上沒有別的伙食,只有面條配榨菜。那好幾百號的人,在大師傅的眼里就像是又一席大宴!只不過今只能吃到面條罷了。
成雄拿起了一個大碗,盛上一碗面條,倒上蒜蓉辣醬,在撒上一些土豆榨菜。將面條和一和,大口的吃上一口。
“啊!爽。”可能是成雄真的餓了,因為昨體力消耗的太大,急需要給養(yǎng)補充,也因為大師傅下的面條實在是太好吃了。吃一進去一口,都忍不住再吃下一口,成雄忍不住的夸贊道:“大師傅,您這面條做的實在是太好吃了,沒想到你這白水煮面條都可以煮的這么好吃!”
就連炊事班的戰(zhàn)士們一邊吃著面,一邊對大師傅豎起大拇指,并道:“大師傅的廚藝是真好呀!這面做的是真的好香呀。”
大師傅謙虛的道:“過獎了!過獎了,我下的面條也是因為多年的經驗,下的多了,日子久了,火候、手法啥的都能比較好的掌握,熟能生巧嘛,沒什么的。”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