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
等景尋再有空向外望的時候, 整個天空都放了晴。
被洗禮過的湛藍(lán)色晴空前掛了一色彩鮮明的彩虹,穿破云霧的陽光透過窗戶打在地板和羊毛地毯上,室內(nèi)溫度升高, 又開始變得暖洋洋。
景尋趴在沈逸燼身上, 根本動不了。
一小部分原因是咬先生咬的, 累了。
絕大部分原因還是因?yàn)椤竺嫠麄冇肿隽嗽S多奇怪的事情……
比如說這樣那樣啊, 叉叉叉叉啊。
昨天晚上才剛這樣那樣過,但以前都是先生使得力氣比較多。
這次換成景尋……就……
“動不了了先生?!迸吭诖采?,景尋聲音嘶?。骸跋胂丛瑁€口渴?!?br/>
“好?!?br/>
沈逸燼的動作比剛才要干脆利落了很多,他先是套了條褲子,又去給景尋接了杯水,喂給他喝。
最后再將裹著被子的青年一把撈起, 帶到了浴室內(nèi)。
淋浴室內(nèi), 兩個人干脆一起洗了個澡。
熱水噴灑而下,滿是氤氳著的水蒸汽中, 景尋沒骨頭一樣環(huán)著沈逸燼的脖頸,他腿兒還抖著,根本站不住。
不過先生的狀況似乎是已經(jīng)好了很多。
先生好了, 景尋就放心了。
他扒著沈逸燼的脖頸,任由對方為他清理。
過程中, 沈逸燼突然親吻了下他的唇角, 說:“謝謝你,小尋?!?br/>
“……也不要謝我?!本皩び行┎蛔栽诘卣f。
先生都一直以愛人的身份全心全意地待他, 那么他要全心全意地對待對方呀。
他稍微表達(dá)了下自己的想法,就聽沈逸燼又說:“剛才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沒有?!本皩す麛鄵u頭。
他不會歧視病人。
更加不會嫌棄自己的伴侶。
潮濕溫和的水蒸汽中,青年細(xì)膩如玉的面頰上被水汽熏出了一抹桃紅, 眉眼稍挑,溫潤帶笑,眼角的淚痣杳杳,帶著幾堅定的味道。
近距離地跟對方對視,景尋比認(rèn)真地說:“先生只是病了而已,會好起來的。”
“嗯?!?br/>
仔細(xì)看著這一幕的沈逸燼應(yīng)了一聲,他手上的動作更快了,很快將景尋洗好,給他穿上了衣服,又快速將自己打理干凈,最后兩個人站在鏡子前面一起吹干了頭發(fā)。
吹風(fēng)機(jī)關(guān)閉的剎那,沈逸燼忽然開口說:“之前的宅子之所以拆了重建,是因?yàn)槲摇!?br/>
“先生……”
景尋微微將眼睛睜大,他透過鏡子去看自己身邊的沈逸燼,沈逸燼也在看著鏡子,并沒有看向他,先生只是正對著鏡子,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內(nèi)心,或者是更深層次的東西。
沈逸燼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剛吹干的頭發(fā)散落低垂著遮擋住了眉梢,這個發(fā)型讓先生的外貌看上去更顯年輕。
但他神色深沉晦澀,眼眸深邃的像是一個黑漆漆深不見底的洞,有盡的彷徨與風(fēng)暴在其中涌動,又絕對與青春或是年輕搭不上任何關(guān)系。
而沈逸燼就是這樣,一面平靜著,一面掙扎著,為他講述了當(dāng)年的一些事。
就是那些,連后續(xù)的心理醫(yī)生們都不知道的事……
沈逸燼選擇了一個十平鋪直敘的敘事方式。
他說:“其實(shí)并不復(fù)雜,只是有一天,我的母親跳樓自殺了?!?br/>
“……”
“在我面前?!?br/>
…………
這就是長達(dá)二十年來,重復(fù)困擾著沈逸燼的噩夢。
他又說了一些細(xì)節(jié),但他說的真的很簡單,語氣平淡。
甚至等敘述完這些的時候,先生早已恢復(fù)了往常的模樣。
景尋看他眼里正沖著自己時透出的光,聽他解釋說:“不是不能提,只是不想提了。”
在漫長的心理精神治療都無效的情況下,他已經(jīng)不想再提。
沈逸燼說:“但我覺得我應(yīng)該親口告訴你這些,我們之間沒有秘密。對嗎小尋?”
“……嗯。”
火速回神的景尋又撲上去一把抱住沈逸燼。
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事實(shí)上這事情不是他說幾句話就可以安慰到的。
單聽沈逸燼簡單敘述的當(dāng)年那些事,就知道先生這病不管發(fā)生在誰身上,估計都很難進(jìn)調(diào)節(jié)。
所幸的是,回憶當(dāng)年的事情對于沈逸燼來說真的不算是個坎兒。
一切歸于平靜,他們靜靜地抱了一陣,就被叫到樓下去,跟沈爺爺一起吃早飯。
——雨過天晴,新的一天也跟著開始。
早餐擺在了室外,在茵茵的綠草地和音樂噴泉邊吃了一頓超有格調(diào)的早飯,之后沈逸燼和景尋被雙雙叫到了沈爺爺?shù)臅坷?,沈逸燼在向他爺爺匯報完工作后還得去開個視頻會議,景尋則被沈爺爺留了下來,一起下棋。
“那先生先去工作,等會兒我就回去了?!本皩ばχ鴮ι蛞轄a說。
“好?!鄙蛞轄a沒什么異議,反而是沈爺爺在一邊笑:“小尋這么舍不得阿燼,爺爺都不好意思留你下棋了?!?br/>
“爺爺您怎么能這么說呢!”景尋理直氣壯地表示:“我沒有舍不得,先生工作的時候超趣,還是跟爺爺下棋更有意思?!?br/>
沈爺爺和被吐槽超趣的沈逸燼一起笑了,景尋笑吟吟地擺上了棋盤,又把沈逸燼送到門口,讓他快點(diǎn)去工作。
可幾乎就是在關(guān)上門、沈逸燼的面孔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景尋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下一秒,他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就算先生描述自己的過去描述得相當(dāng)簡潔,就算他說那些的時候特別風(fēng)輕云淡。但過去了很長時間,景尋的腦中也依舊在重復(fù)地想著那個被先生簡單描述過的雨夜——
下雨了,年僅五歲的小沈逸燼趴在窗前看雨。
他像所有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的孩子一樣,只是單純地打量著外面潮濕濕潤的界,對將來發(fā)生的事情一所知。
直到一閃電劃過。
透過窗戶,他看見了自己的母親……
強(qiáng)光中,他看見了她極度扭曲的面容。
看見她的身體,一瞬間地從眼前劃過。
閃電過后便是雷聲。
可隆隆的雷聲沒有蓋過樓下傳來的,“砰”的一聲頓響。
……
景尋的腦海里,就滿是站在二樓的先生、還有他拼命扒住緊閉的窗戶往下看去的時候,看見的那一團(tuán)炸開的血霧。
…………
“小尋?這是怎么了?”
景尋突然肩膀抖得厲害,幾乎站不住,可把發(fā)現(xiàn)異常的沈爺爺給嚇住。
他連忙從桌子后面走了出來,過來查看青年的狀況,就見景尋還死死地捂著嘴,眼淚不要錢地往下落,嘩啦啦砸在地面上。
“……怎么了這是?是阿燼他欺負(fù)你了?!”
景尋拼命搖頭。
過起伏的情緒讓他很艱難地才能開口,又怕驚動了還沒走遠(yuǎn)的先生,景尋只能勉強(qiáng)出聲:“不,不是,不是先生欺負(fù)我?!?br/>
哭得快要斷氣,他只能倚靠著門板兒,抓住沈爺爺?shù)男渥?,景尋上氣不接下氣:“爺爺,我……我是心疼先生。我……我心疼他?!?br/>
“……”
又過了好久好久,景尋的眼淚才停息。
他跟沈爺爺面對面地坐在棋盤之前,并沒有下棋。景尋特別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爺爺,讓您擔(dān)心了……真的對不起?!?br/>
他不敢在沈逸燼面前哭。
先生表現(xiàn)得很平淡,景尋覺得自己不該太感性,到時候還要沈逸燼反過來安慰他。
他想成為先生的依靠啊。
可是又收不住。
——只要一想到這些年先生受到的苦就收不住。
所以就只能在沈爺爺面前掉兩顆金豆豆……畢竟沈爺爺會懂他,而唯一能跟先生開的就是這會兒了。
“唉,你是個好孩子,爺爺怎么會怪你?!碧岬竭@個沈爺爺也是唉聲嘆氣。
他剛才的確是被突然爆哭的景尋給嚇了一跳,以為景尋在這里受了什么委屈。
他怎么沒想到,景尋這樣難過的哭泣,原來是出于心疼阿燼……
“阿燼有人心疼,爺爺高興還來不及。爺爺年紀(jì)大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燼。不擔(dān)心別的,就怕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阿燼這孩子是個命苦的……”
沈爺爺說著說著,聲音倒是如常,只是眼里多了幾閃爍。
景尋當(dāng)然也不想讓沈爺爺跟著傷感或是操心,他當(dāng)即抹了把臉,打起精神來表示:“爺爺您放心,我會一直陪著先生,然后我跟先生會一直陪著您?!?br/>
沈逸燼剛才那番簡單的描述中,就重點(diǎn)提到了主宅拆建相關(guān)事宜。
之所以把以前的建筑拆了重新建,就是因?yàn)樗麪敔斠娝恢辈缓?,怕他觸景生情,找人直接將老房子給拆了。
這事一直被先生記在心里。
還有那些年沈爺爺對他的關(guān)照和維護(hù),他都記著。
雖然不善于表達(dá),但沈爺爺?shù)捏聽?#60707;關(guān)愛之情,他一直都知道。
這是明明志不在此,兩年前沈逸燼卻選擇回國接管代為打理沈氏的原因。
只因?yàn)槟鞘撬麪敔斠簧男难?br/>
而景尋在先生的一番講述中跟著感激起了沈爺爺,原本他只是將沈爺爺當(dāng)成是長輩、是對先生來說很重要的人。
但這會兒他卻真心實(shí)意地感謝爺爺,謝他一直以來都沒有放棄先生。
“阿燼是個好孩子,爺爺一直都知道。”沈爺爺?shù)吐暷剜?,語氣又有些滄桑。
接著,似乎終于找到了個可以傾訴的人,沒用景尋問,他直接敘述起了當(dāng)年的事,比沈逸燼說得要詳細(xì)得多。
重點(diǎn)都是在說母親去以后,先生的病情。
“從樓上跳下來的人,出于那個瞬間對死亡的恐懼,表情會變得很扭曲……正常都無法想象那畫面,更何況那還是阿燼的親生母親……!”
“當(dāng)時阿燼足足燒了一個月。那年他才五歲!原本五歲還是不能完全記事兒的年紀(jì),可偏偏阿燼從小就聰明,是神童,記憶力好,反應(yīng)快,理解能力比其他同齡孩子要強(qiáng)得多。別的孩子可能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阿燼他什么都懂……他什么都懂!常人都說過慧易夭,以前爺爺根本不信??砂a出了這樣的事,我就算不想信,得信了?!?br/>
聽著沈爺爺一聲聲的嘆息,景尋都想回到那個時候,狠狠地抱緊先生給他安慰了。
但他回不到沈逸燼的過去。
就只能跟先生過好現(xiàn)在。
雖然對于當(dāng)時的情境,景尋還是有幾點(diǎn)不解。
“可是先生的母親為什么要跳樓呢?”
“這點(diǎn)沒人知道……或許是被阿燼那個不正經(jīng)的爹給氣的!”
說到這個沈爺爺也懊惱不已。
原本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突然家破人亡了呢。
最氣人的是他的大兒子,就是阿燼的父親,在那之后沒幾個月就帶回了個女人說要娶她進(jìn)門兒,完全不顧阿燼的死活……
“當(dāng)初那畜生跟我說的是要給阿燼找個能照顧他的后媽,我想了想,覺得有理就同意了。沒想到那個女人!還有他那個沒正的爹!統(tǒng)統(tǒng)都不是好東西!”
沈爺爺口中的那個女人應(yīng)該就是繼母楊女士了。
雖然是續(xù)弦,但她是被明媒正娶娶進(jìn)沈家的,渣攻也是之后才懷上的,因此是根正苗紅、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沈家三代。
這個設(shè)定景尋一開始就知道。
如今看來,應(yīng)該就是二少出生后楊女士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自己親生兒子身上,甚至因?yàn)樯蚣业亩钾潏D享樂不頂用,在兩個孩子還沒有徹底長大的時候她就開始謀劃怎么打擊沈逸燼,奪取沈家未來的家產(chǎn)了。
由于她也沒有履行當(dāng)初進(jìn)門時會善待沈逸燼的承諾,所以這么多年了,沈爺爺都一直很不喜歡她。
但她終究還是沈勃翰的母親,又在沈家這么多年,所以老爺子就算再不喜不會將她趕出去就是。
景尋不想指摘這些事情,他又打聽道:“那先生的情況一開始就像現(xiàn)在這樣嗎?”
“不一樣,最開始阿燼不懂得控制情緒,每個陰雨天他都鬧得很兇。有幾次我不得不直接把他送進(jìn)醫(yī)院,還有幾次要捆住他……”
沈爺爺幽幽回憶著,一開始還是嘆息,后來說說又動了氣:“這個空檔還有人說風(fēng)涼,要我把阿燼送進(jìn)精神病院!你說說,這是人嗎!”
“爺爺您別氣,都過去了?!本皩づ吕蠣斪颖粴獾剑瓦B忙安慰了幾句,又換了個話題:“那那些先生的醫(yī)生們都是怎么說?”
“有人覺得阿燼是被嚇到了,有人覺得阿燼是因?yàn)槟赣H過心中悲切……嗨,知道原因是一回事,真能走出來就是另一回事?!?br/>
沈爺爺說:“那會兒阿燼鬧得兇啊,我以為是看見房子他心里就不舒服,就把房子全拆了,花園也重建了,可是沒用。后來就是堅持治療吧,都沒什么效果。再后來就是忽然有一天,阿燼他突然安靜了下來,下雨天不哭不鬧了,不哭不鬧不說話,誰見了他都怕……也就是現(xiàn)在這副模樣?!?br/>
景尋:“……”
“但除了這一點(diǎn),阿燼整體又像是個正常人了……簡直比正常人還正常,讀書比以前還好了,從不感情用事。我知道這明顯也是不正常的表現(xiàn),但誰治不了,就只能這么耗著。時間長了我想明白了,只要阿燼能好受一點(diǎn)兒就好,爺爺也不要求他什么了。
就是再長大一點(diǎn)兒啊,阿燼他突然就來跟我談了。他說想離開這里,出國讀書,我雖然不舍得但沒法勸阻。那會兒阿燼的父親還沒出事,人家一家三口整天其樂融融的,爺爺也怕阿燼是留在這里覺得不舒服,就同意了?!?br/>
景尋:“嗯嗯?!?br/>
沈爺爺說并不是按照標(biāo)準(zhǔn)的時間和邏輯走的,完全像是老人家在回憶往事時的喋喋不休,但景尋仍舊聽得很認(rèn)真。間或著還附兩聲。
這些往事沈爺爺應(yīng)該很少向外人提及,以前都是他跟爺爺說先生近來的事,現(xiàn)在是沈爺爺說給他聽,他想聽也愿意仔細(xì)聽。
沈爺爺又說:“后來我開始琢磨,這是不是就是阿燼的命。當(dāng)年那個時間點(diǎn)也是太巧,假如沒有被阿燼看見他母親死時的慘狀,哪怕只差一秒鐘……或許阿燼也不會變成后來這樣……”
景尋:“爺爺是說先生正好看見他母親……這樣一想,的確有些違背物理學(xué)原理……”
沈爺爺嘆息:“嗨,你是不知道,當(dāng)時屋里頭明明是開著燈的,按理來說人在室內(nèi)是看不太清外面的,可偏偏那時候就來了一閃電……”
景尋:“……”
閃電照亮了外面的一切,正好照亮了先生下墜的母親身上,所以他看得倍加清晰……
景尋猛地想起乍見先生的時候,還有先生第二次發(fā)病的時候……屋里都是關(guān)著燈的。
不僅要拉上厚厚的窗簾,發(fā)病的時候,沈逸燼也不開燈。
……
他當(dāng)時就覺得奇怪,怎么明明心情不好還要獨(dú)自坐在黑暗里頭……那不是更壓抑嗎。
現(xiàn)在想來……
或許比起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先生更不敢做的事,其實(shí)是開燈。
潛意識里害怕下雨的時候室內(nèi)會有亮光,害怕打雷,害怕望向窗外。
因?yàn)楫?dāng)三者結(jié)合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先生噩夢的開端……
坐在那里的景尋渾身僵硬,又想起其實(shí)還有第四個要素。
他想起沈逸燼說過,之前會住夜店的原因是不喜歡住在家里。
那么不喜歡的是什么呢?
……是那一刻窗戶上反射的,溫馨甜蜜的家里才會有的擺設(shè)吧。
沈逸燼的住所,書房會放很多書,但其他私人物品卻近乎于,比樣板間還要干凈……
這其實(shí)統(tǒng)統(tǒng)都?xì)w結(jié)于,因?yàn)椴幌矚g玻璃上反射出的類似的家的感覺吧。
……
景尋突然覺得心上一痛,是那種切切實(shí)實(shí)的絞痛,他以前并不陌生的感覺。
只是這次并不是因?yàn)樾呐K不好的天疾。
而是后天的。單純因?yàn)樯蛞轄a,而難以抑制地感到疼痛。
“其實(shí)阿燼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边@回輪到沈爺爺反向安慰景尋:“我聽小唐說,你們的家里已經(jīng)多了很多東西。”
“……我不知道?!本皩ふ兜氐芍p眼,失神地說:“爺爺,我不知道……”
沒看完的書他會隨手丟在臥室里,怕睡覺口渴,每天晚上他會在床頭放一杯盛滿水的杯子。
除此之外平時看見喜歡的小物件會買回來擺放進(jìn)房內(nèi),做不完的工作資料會隨便攤在茶幾或者小吧臺上,衣服什么的有時候累了懶得歸攏,亂丟一通……
他以為這是給家里平添了生活氣。
卻沒有想過這些東西可能會讓沈逸燼……
“但阿燼不沒有說什么,不是么?”沈爺爺臉上重新帶上了笑容,他模樣變得頗為安逸,“他沒有感覺不舒服。我看阿燼最近的精氣神兒倒是越來越好,這些都是小尋的功勞?!?br/>
“……”
沈爺爺又神秘兮兮地說:“今天早晨也打了雷,下了雨。阿燼他……”
景尋:“……”
一想到今天早晨他對先生做的事,還有對方脖子上明晃晃多出的印跡……景尋就很想鉆地。
幸好,沈爺爺問的是:“今天早上阿燼他拉窗簾了嗎?”
“呃?!本皩ゃ蹲?。
這么一想還真沒有。
因?yàn)檫@段兒時間先生都好轉(zhuǎn)了,不常會將窗簾緊緊遮住了,所以景尋之前都沒意識到反常。
但經(jīng)沈爺爺這么一提醒,他倒是突然想起來——先生明明都覺得不舒服了,卻沒有拉上窗簾。
是因?yàn)樘煲呀?jīng)亮了嗎?
還是因?yàn)閯e的什么原因……?
結(jié)果沈爺爺笑瞇瞇地說:“雖然后期不依賴醫(yī)學(xué)治療了,但阿燼這孩子,骨子里就是不服輸?shù)摹!?br/>
“?”
爺爺這說的沒毛病。
但這事兒跟不服輸有什么關(guān)系……景尋一時之間沒有聽懂。
沈爺爺說:“爺爺猜想,他是在強(qiáng)迫自己看向窗外吧?!?br/>
景尋:!
這回他聽懂了。
“……先生是想以毒攻毒?”
因?yàn)榛氐奖菊耍菀紫肫鹨郧暗氖虑?,容易發(fā)病。
所以就趁著發(fā)病的時候強(qiáng)迫自己克服心魔……
“嗯,這事兒他以前干過,雖然沒成功過?!鄙驙敔斠呀?jīng)拿起一顆棋子,打算回歸到下棋的事情上了。
說著,他眼皮又倏地一抬,“以前可是連半鐘都堅持不了。這次他堅持了多久?”
景尋:“……??!”
從他醒來到走到沈逸燼的面前,至少就得有兩分鐘了。
更別提他根本不知道在此之前沈逸燼到底在窗前站了多久。
而且而且……一直到最后,那扇窗戶的窗簾都沒有被拉上……
雖說床離那扇窗戶還有很遠(yuǎn),但這打破先生以往的定律了!
景尋不免感到了震驚。
“哈哈?!甭犝f沈逸燼打破了紀(jì)錄,沈爺爺更大聲的笑了起來。
他是什么大風(fēng)大浪都見過的人物,再心疼孫子能做到云淡風(fēng)輕。
“阿燼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心思我知道。他是想快點(diǎn)好起來,做個正常人?!?br/>
沈爺爺說著就落下了一子。
“他一定是覺得,只有這樣才襯得上小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