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凌晨五點,景尋出現(xiàn)在了大街上。
按照原主的記憶他一路來到了地鐵站,打算坐地鐵往學(xué)校方向趕去。
這是景尋第一次乘坐地鐵。
在此之前,除了校園和醫(yī)院,景尋對外界事物幾乎都一無所知。
——他很少出門,出門也都是車接車送。
當(dāng)然,還是因為身體原因。
但好在一夜過去,他已經(jīng)掌握了屬于原主的記憶,也獲得了一些信息,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既來之則安之。
昨天在浴室里他抽空照過鏡子。
原主的容貌不意外地與他生得一模一樣,連眼角的淚痣都沒有半分差錯。
不同的是身體狀況比他好太多,身材膚色看著都比他健康……那么折騰也一點事兒都沒有,樁樁件件都證明了他已經(jīng)擁有了一副好的體魄。
他現(xiàn)在無疑就是嚴(yán)景尋了。
清晨的地鐵也有不少人,但并不擁擠。
景尋隨便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坐下,還是吸引了很多視線。
他猜測是他身上的衣服太過凌亂,發(fā)型也讓他看上去帶著幾分狼狽,很像是宿醉放縱的不歸人,所以才會被看……
但這也是很無奈的事情。
昨夜也不知折騰到什么時候才睡下,為了堅決貫徹一夜情,他醒來的時候根本來不及去管三七二十一,摸了兩件地上的衣服套上,也顧不上穿戴整齊就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景尋還記得昨天夜里他問那個人,他們是不是一夜情時對方的反應(yīng)。
橙光照耀的浴室中,響起了男人的一聲低笑。
那是景尋第一次見他笑。
意味不明,不難看也不難聽,卻叫人生生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緊接著他被弄得有些疼,就忘記追問這事了,過了好久也沒有得到答復(fù)。
景尋覺得,那就是默認了。
那一聲笑,或許是因為對方覺得他幼稚,在聲色場合還要問出那種問題……
一想到這些景尋面色就克制不住地開始發(fā)紅。
有一些出糗的窘迫。
但更多的是……竟然與人肌膚相親了的赧然。
所以為了避免天亮以后的尷尬,他還是貼心地決定先走為妙。
畢竟以前聽一些海王學(xué)姐學(xué)長們說過,一夜情最怕的就是過后419對象糾纏不休。
景·很懂規(guī)矩·尋下意識往椅子里縮了縮。
又克制自己再去想。
……一夜情都過去了。
要是再去回想,才真是丟人呢。
景尋開始強迫自己思考以后的事情。
因為以前什么都不被允許去做,對他來說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就意味著,有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現(xiàn)在都可以去做了。
開葷算一項。
他已經(jīng)試過了。
所以現(xiàn)在該去做更多沒做過的事情了。
但首先為了避免麻煩,他還是要盡量跟渣攻那群人劃清界限。
原主嚴(yán)景尋就是那種傳統(tǒng)意義上的弱受。
在小說中是處處被欺負、沒什么金手指,過程悲慘不說,就連結(jié)尾時也落了個終身殘疾的下場。
對此景尋可不敢馬虎。
畢竟學(xué)長說過,小說后面還有各種受被渣攻關(guān)小黑屋這樣那樣的情節(jié),甚至連群p都有!
……
一想到要跟渣攻……不約。
那種情況是不可能發(fā)生的!
琢磨這些的時候,景尋發(fā)現(xiàn)坐在對面的是個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生,正在悄悄打量著他。
以為是自己邋遢的形象影響到對方的感官了,景尋下意識地扒拉扒拉自己的頭發(fā),又不好意思地沖對方笑了笑。
繼續(xù)規(guī)劃其他事情,他沒注意到對面的小姐姐在看見他笑的那個剎那,瞬間紅了臉。
景尋到學(xué)校的時間還是有點早。
原主今年是大三的學(xué)生,即將快上大四,正面臨期末考試。
正是一學(xué)期中最忙的時候。
按照記憶,期末前的課程都尤為重要,尤其是出勤率這塊兒,會涉及到期末考試的成績,所以不能馬虎。
等一會兒他得先回宿舍取書,然后再去教學(xué)樓。
景尋以前并沒有正常讀書的經(jīng)歷,從天才班畢業(yè)后他就成了大學(xué)的名譽教授,這種像普通學(xué)生一樣上學(xué)、參加期末考試,想想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但時間還早,為了不打擾其他室友休息,他先去食堂吃了早飯,又刻意在學(xué)校里轉(zhuǎn)了一圈。
校園對于他來說并不陌生?;蛘咴撜f太熟悉了,除了很小的時候在福利院長大以外,自從九歲時被選拔進了天才班,他就一直在校園里面生活。
只是那時候但凡是清醒一點景尋也都在學(xué)習(xí)、搞科研。
如果身體條件允許了就會出去比賽,他似乎一直都以學(xué)習(xí)為伍。
從來沒有一次,是這樣輕快地走在學(xué)校的塑膠跑道上,盡情地呼吸著校園里的新鮮空氣。
不能出門倒也不是被誰禁了足。
努力學(xué)習(xí)、搞科研和參加各種比賽為國爭光,他的事跡一直都被貼在各大中小學(xué)包括高校的宣傳欄中,也持續(xù)不斷地鼓勵著后面的年輕學(xué)子們。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充滿崇敬,禁足是不存在的。
似乎如果可以,會有很多人愿意想盡一切辦法地去救他。
可奈何,他身體狀況實在太差了。
不管醫(yī)生先生們?nèi)绾螌捨克?,景尋也知道,自己早就到了行將就木的狀態(tài)。
能活一天是一天,他也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獻給了那些給他溫暖和關(guān)懷的人。
這樣看來,自己不會是還完了恩情、到了天堂吧?
景尋開玩笑地想。
迎面走來四五個懷里夾書的學(xué)生,正往圖書館的方向去,看樣子是要去自習(xí)。
去圖書館自習(xí)。
嗯,也是要打卡的一項。
正這樣想,景尋忽然注意到那幾名學(xué)生在看見他時都齊齊愣了一下,緊接著又有說有笑地從他身邊經(jīng)過。
搞得景尋也稍稍愣住,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說不會吧,難道自己現(xiàn)在的造型真的很慘不忍睹?
直到回到宿舍給早就沒電了的手機充上電,景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來昨天晚上他沒有從二樓跳下去,無形中改變的不僅是與渣攻間的關(guān)系,還有嚴(yán)景尋的聲名。
原著中昨晚天臺上的一幕被許多人用手機錄完發(fā)在了網(wǎng)上,原主跳樓的視頻被人配上了諸如“大學(xué)生為情自殺”這種惡意帶節(jié)奏的標(biāo)題,以至于所有網(wǎng)友都一邊倒地噴原主。
有人說他不愛惜自己,那么多年書都白讀了。
有人說現(xiàn)在的大學(xué)生就是太脆弱,一點小事就要死要活,白養(yǎng)這么大。
甚至話題還上升到了同性戀這個群體,有人開始質(zhì)疑同性可婚到底是否應(yīng)該,原主直接成了這個群體的反面代表,成了眾矢之的。
但現(xiàn)在,情況都變了。
他在天臺的視頻還是被人傳到了網(wǎng)上。
而且昨晚就上了熱搜。
只是這次網(wǎng)友們的評論卻不同了——
“不是吧不是吧,沒聽錯的話那些人是在慫恿別人自殺?這是什么邪.教組織嗎?”
“不是邪.教,是龍城有名的二代群體罷遼。這群富二代們玩的一向很開,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哇,二代們露臉了,連個馬賽克都不打?這視頻都敢發(fā),博主你號炸了?!?br/>
“太惡毒了,還拿別人生死的事情打賭!家長是怎么教育這群年輕人的!”
“感覺那個站在天臺邊的小哥哥好可憐,他一定是被那群人欺負了!還好最后他下來了,龍城警察這種事情警察叔叔管不管?能不能確定下那小哥哥的安全?。 ?br/>
“也許只是鬧著玩呢?我看這位同學(xué)下來的時候挺氣定神閑的。”
“那些人的態(tài)度可不像開玩笑哦?!?br/>
“媽呀快看1分35秒的時候,小哥哥回頭了啊啊!所以這種長相的小哥哥是真實存在的嗎?看著像童話里出來的一樣!求問這小哥哥在哪里讀書啊啊??!”
“小哥哥看上去也不是普通人唉,真的會為情自殺嗎?我覺得不像?!?br/>
“估計是被那群二代們欺負了吧,看穿著挺普通的,明顯跟他們不是一類?!?br/>
“但是這臉,這淡定的眼神……omg??!誰也不許欺負我的小哥哥!!”
……
繼續(xù)往下翻評論,景尋隨后了解到,事實上最初上傳視頻的原博主昨晚的確炸號了。
只是這段視頻引起的社會響應(yīng)太強烈,早就被人以各種方式重新轉(zhuǎn)載了,以至于到了今天早上視頻仍舊在網(wǎng)上隨處可見。
但不出意外,這些被轉(zhuǎn)載的視頻很快也會被刪除。
——幾個有背景的富二代聯(lián)合出手,或許不到中午,這個話題就會在網(wǎng)上徹底消失。
然而……就這樣讓它消失么?
盡管自己沒有跳下去,但那群人對原主造成的心理傷害、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卻是真實發(fā)生的。
景尋垂眸思索片刻,隨后拉開椅子,同時打開了原主的電腦。
他活動了下手指,等電腦徹底開機以后,就坐下來在鍵盤上敲擊了一串編程代碼。
“阿尋你回來了,咦?”室友頂著一頭濕發(fā)從洗漱間里探出頭來,就看見景尋腰背挺直地坐在那里,神情專注。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也不知道在敲什么,只是模樣從容,纖長的手指翻飛,看上去是在做一項極為熟練工作。
室友奇怪地問:“你在做什么?這么早就開電腦?”
景尋一邊敲代碼,一邊隨口回答:“我在新建一個域名?!?br/>
一個可以存放視頻、且頂級黑客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攻克不了的地方。
“嗯?弄啥子咧,你還沒睡醒呢?”對他的話,室友顯得很懵懂。
幸好這學(xué)期有一門功課是c語言編程,很快期末就要考,景尋一大早寫程序的操作并不突兀。
但他寫的東西對于大三本科來說還是太高深了,為了避免麻煩,景尋還是抓緊時間,在室友走過來之前敲擊了最后一次回車,隨后干凈利落地關(guān)閉了界面。
回頭對室友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
景尋說:“弄一個好玩的東西?!?br/>
另一方面,清晨六點,沈逸燼睜開雙眼。
多年的生物鐘讓他養(yǎng)成同一個時間準(zhǔn)時起來的習(xí)慣,按照以往的慣例,他應(yīng)該平靜地起床,洗漱,然后去工作。
但今天,有什么不一樣了。
身邊一如既往的空空如也。
可地上堆疊的凌亂衣物、雜亂的床鋪,還是能夠說明——昨天晚上有人爬了他的床。
而且看樣子,那個人已經(jīng)離開了?
在他睡著的時候……
毫無預(yù)兆的,腦海中驟然閃過昨夜青年被他按著時的光景。
他昨天心情不佳。
抑制不住的。
每個雷雨天氣,尤其是在夜里,都是他躁郁發(fā)作的時候。
但那青年的嚶|嚀仿佛直接蓋過了那往常開音樂也無法遮掩的雨聲。
還有對方身上的氣息,對他來說竟比陳年烈酒還要醉人管用。
……
沈逸燼單手按了按酸脹的太陽穴。
外表平靜地起床,給助理小唐發(fā)消息叫對方過來時順便帶一套西裝,然后去洗漱,再出來時,晉哲恒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門廳中。
晉哲恒是沈逸燼的特助,跟了他三年,是沈逸燼目前最信任的人。
也不愧是老牌助理了,見到這屋中的種種痕跡,晉特助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這家夜店是沈家的產(chǎn)業(yè)之一,一直都是老板在經(jīng)營。
他知道老板有時候不喜歡回沈家,就會跑來這里住。
這間套間就是老板刻意為此準(zhǔn)備的。
至于為什么有那么多處房產(chǎn)不去住,非要來睡夜店……嘛,大佬的生活習(xí)慣豈是一般人能夠解讀的?
了解不了。
也不敢問。
雖然乍開始,晉哲恒也以為老板是偶爾過來發(fā)泄。
可是他跟了老板這么久,倒沒見老板有過什么私生活。
但是……嘛,再精密的儀器也有要上機油的時候,再禁|欲的人也得有需求不是。
都是男人,晉哲恒表示自己懂。
見自家老板出來,晉哲恒開始依照慣例,給他匯報今天的各項安排。
沈逸燼沉默地聽著。
匯報完了工作,晉哲恒問他:“老大,早飯是讓這兒的經(jīng)理給準(zhǔn)備份,還是……”
“回公司。”沈逸燼的回答與往常別無二致。
晉哲恒:“好的。”
不一會兒,另一位助理小唐送來了新的西裝,沈逸燼換上以后,三個人一道往公司的方向行進。
早晨七點半,沈逸燼吃完了早飯。
在龍城最繁華的cbd地段,49樓的高層上俯瞰整個龍城,按照以往的慣例,這個時間沈逸燼應(yīng)該開始處理文件了。
但這一次,他卻拿起私人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
聶延?xùn)|。
“沈、沈總?!”那邊傳來聶總受寵若驚的聲音。
這幾年資本寒冬嚴(yán)重,聶家也沒能擺脫窘境,作為聶家的少東家,這段時間聶延?xùn)|正焦頭爛額地到處拉投資做周轉(zhuǎn)。
可如今幾乎家家都自身難保,全龍城除了沈家誰還有那個資本?
……或者該說,除了沈逸燼,誰還有那個本事?
雖說這會兒沈家老太爺還在世掌權(quán),卻已經(jīng)幾乎將沈氏八成的產(chǎn)業(yè)都交給了沈家大少爺來打理。
也不能說人家老爺子偏心。
誰讓他沈逸燼最有眼光、還最有能耐呢。
別人的家族企業(yè)搖搖欲墜,朝不保夕。
只有沈家,自沈逸燼歸國以后,就發(fā)展得越來越好了!
基于以上種種理由,為了討沈逸燼的歡心,近來聶延?xùn)|可真是煞費了苦心。
這一點沈逸燼心里也清楚。
這些日子聶延?xùn)|為了討好他,沒少往他身邊送物件、送人,都被他一一拒絕了。
只除了昨晚那個……
“昨天晚上的人……”沈逸燼望向天外,聲音淡漠得聽不出情緒:“他叫什么名字?!?br/>
他直接開門見山。
不想不僅沒有得到答復(fù),換來的還是聶總充滿疑惑的聲音:“……人?什么人?”
沈逸燼:“……”
沈逸燼的腦中,驟然映出青年抬眼看他時的模樣。
眼角處的淚痣分外醒目,如蒙薄霧的杏核眼里泛著紅,眼底仿佛有破碎的光芒閃爍。
不無助,但給人的感覺又很脆弱,楚楚可憐的。
會讓人將注意力全部都落在他身上。
一不小心,連燥郁的情緒都消失了。
……
簡單的敘述后,聶延?xùn)|終于明白昨夜發(fā)生了什么。
他立即指天畫地地發(fā)誓:“那可真不是我送上去的!昨天晚上我是帶了人過去,但沈總你不是說不要么!你說不要,我就把人打發(fā)了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脾氣,我哪兒還有那個膽子!”
開玩笑,整個圈子里誰不知道沈家大少爺行事風(fēng)格硬朗,又鐵面無情。
油鹽不進不說,而且脾氣還古怪,喜怒無常。
至于性格,就更是變化莫測。
唯有一點是明確的:沈大少向來有一說一。
他說不要的東西就是不要,他說不許打擾就是不許打擾,誰還敢送人上去?!
料想沈總一定是生氣了,聶延?xùn)|繼續(xù)義憤填膺:“所以到底是誰膽子這么大?!沈總,這事兒要不要交給我處理?保證把人給你找出來!我倒要看看是誰……”
對方焦急解釋的時候,沈逸燼只一味聽著,并不言語。
到了此時他才開口:“不必。謝了。”
婉拒了聶總的提議,又表明自己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這件事,沈逸燼掛斷電話后,轉(zhuǎn)頭將晉哲恒叫了進來。
他天生龍姿鳳表,這會兒一張俊朗的面容始終繃得很緊,氣息威嚴(yán)。
稍稍交代了情況后,沈逸燼仍舊面無表情。
他只是說:“找到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