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與他有關(guān)
剛?cè)氪髮W(xué)那段時間,我記得,除了蕭颯,我不跟任何人親近,即使是跟同一個宿舍的女生,我也幾乎不怎么說話,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大家認(rèn)為我是個啞巴。
不一定我所有的事都跟章星辰相關(guān),那時候,我只是厭煩了去建立任何新的人際關(guān)系,我不想要對著迎面而來的意外相遇露出笑容,我獨自數(shù)著自己的腳步時,也不想被任何人打亂我的節(jié)奏,我喜歡一個人在人群里穿梭卻好似沒人看見我。
我不想付出感情,也不想要獲得。
蕭颯進那所大學(xué)的分?jǐn)?shù)線不夠,他選了一個在那所大學(xué)來說很冷門的專業(yè),才勉強進了那所大學(xué)。每次我為他惋惜的時候,蕭颯就說自己沒有夢想,去哪都無所謂,也無所謂和我是不是在同一所大學(xué)。
那時候,我的手機里,除了媽媽和外婆,只有蕭颯的名字。
有一天寒冷的夜晚,我從自修室回宿舍的路上,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我被困在途徑的一個小超市的屋檐下瑟瑟發(fā)抖。
我給蕭颯打了電話,請他幫我送傘。
可是蕭颯拒絕了,他說自己在酒吧喝酒,沒時間,他讓我自己想辦法。
我在那個小屋檐下站了許久,到了晚修課結(jié)束的時間,許多人都從那里經(jīng)過,可是我卻一個人也不認(rèn)識。
我還能依稀聽到經(jīng)過的人小聲議論我,有人說:“她是個啞巴,你別管她。”
我仰頭看著頭頂撲簌下落的雨水,心情格外低落,我在腦子里幻想出無數(shù)個畫面,有人遞給我一把傘,然后對我露出好看的淺笑,然后再轉(zhuǎn)身,走進雨里面,就像從來沒曾見過我一樣。
我這樣想著。眼底突然出現(xiàn)一雙腳尖,耳邊響起一個熟悉聲音,“我送你回宿舍吧?”
我驚詫地抬頭,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
“我送你回宿舍吧?”他重復(fù)說著。聲音熟悉得讓我忍不住眼睛酸澀。
那個人,他的聲音像極了章星辰的。
我搖頭,說不用。
那個人身后還有好幾個男男女女,他們背著書包,有的抱著書??茨切┙滩臅?,他們和我并不是同系的。他們在那個人身后勸他:“人家不領(lǐng)情,走吧!”
那個人卻不放棄地堅持,他沖我露出明朗的笑容說:“我不是壞人,真的。”
他身后又是一陣哄笑,見我還是木訥地站著不動,那個人一把抓起我的手,把他的傘遞到我手里握住,然后大聲告訴了我他的名字,他說他偶爾會跟我上同一個教授的課。如果下次遇見,讓我記得把傘還給他。
然后,他就和他的伙伴們一起離開,消失在夜幕里了。
從前,我每次去上課,都像個獨行俠似的,一個人默默地來默默地離開,除了教授,不看任何人的臉。
可自那個雨夜以后,我每次去上課都會四顧周遭。尋找那張臉,或者是摘掉耳機,豎起耳朵去聽周邊的聲音。
終于有一天,我在寬敞的教室里。再次聽到了章星辰的聲音。
循著聲音望去,我看到他正從教室后門進來,身旁還是簇?fù)碇蝗号笥?,他們有說有笑,有著專屬于這個年紀(jì)的青春洋溢。
我就像是個八十歲的寡言老太婆,我心里蔓延開來的自卑感。就像當(dāng)初面對章星辰時的一樣,在那些我不曾擁有的美好面前,我的姿態(tài),看上去那么卑微黯然。
他在我身后不遠(yuǎn)落座,我見教授還沒有到,便從背包里拿出那把我一直隨身帶著的傘,朝他走了過去。
“你好,傘還給你,謝謝。”我將傘遞放到到他面前的課桌上。
聞言他抬起頭看我,然后對我露出一樣明朗的笑容,他拿著傘在手里掂了掂,問我:“你一直都帶著呢?”
“嗯,想著還給你?!蔽艺局?,其他已經(jīng)落座的人都扭著脖子看我們,這么久了,這約莫是我第一次在大家面前說話。
那個人點點頭,然后說:“這樣,我們就算是朋友了吧?陸小朝!”
他叫了我的名字,就像章星辰叫我的名字那樣。
那一刻,我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后來,那個人成了我大學(xué)里交的第一個朋友。
每次再上那個教授的課時,我都會在身旁給他留一個位子,再后來,我占得位置又多了,還有他的那幾個朋友的。
就這樣,我認(rèn)識的朋友也越來越多。
我們一起上自修課,一起吃飯,他是?;@球隊的,于是我那些閑置的課余時間,都拿去看他打籃球了。
我也把蕭颯介紹給他認(rèn)識了,蕭颯說,聽到那個人的聲音,他也嚇了一跳。
蕭颯還曾問我,是不是把他當(dāng)成了章星辰。
原本,我以為自己也會像電影里演得那樣,因為一個動作,一個聲音,重新熟悉已經(jīng)被忘卻的心跳,看著那個人在籃球場上奔跑的身影時,我也混亂了。
可是有一天,一個女孩子走到我面前,告訴我,她是那個人的女朋友。
她請我離開那個人,還提到了蕭颯的名字,提到了那個人的聲音,那個女孩子這樣對我說:“我男朋友的聲音很像你前男友的聲音是嗎?你這是自我催眠,他不是你男朋友,他只是受了你朋友蕭颯的請求,才跟你交朋友的?!?br/>
我完全相信,絲毫沒有懷疑,她的一番話,也容不得我懷疑。
我問那個女孩:“這么荒唐的請求,他為什么要答應(yīng)?”
“因為你一個人默默在人群中的樣子,很可憐。”
我這才明白,我想象中自己的樣子,和大家看到的我的樣子,是這樣的大相徑庭。
我以為自己看上去是冷漠不合群的,是不討人喜歡的,但約莫在他們眼里,我就只是個需要被同情被可憐的瘸子。
那個女孩對我說:“你以后不要再一個人了,看上去真的很孤單很可憐,原本我也想要配合他們,但是,我怕你陷進去?!?br/>
“好?!蔽艺f。
一個殘疾人,想要遺世而獨立是不明智的,畫面太可憐,他們都看不下去了。
便是那以后,我開始慢慢跟人接觸交流的,為的,不過是身邊能有個人,好讓他們不要再那么不忍心。
我覺得,我人生最狼狽最不堪的樣子,蕭颯他都見過。
可是此刻,他卻向我表明心跡,問我為什么他不可以。
這個問題,從來沒有成為過我的問題。
蕭颯看上去真的很生氣很生氣:,他大聲說:“林越不可以,他不可以!”
“為什么不可以?”
蕭颯氣急敗壞地盯著我,然后說:“就憑我不喜歡,不可以嗎?”
“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章星辰,或者跟章星辰有關(guān)聯(lián)的人,跟章星辰相似的人,我才可以喜歡上,才可以去愛,是嗎?”我沉著聲問。
“喜歡,愛?林越怎么傷害你的,你都忘了是嗎?他一時心血來潮,等他的情緒過了,你打算怎么辦?你打算再花上多少年去忘記他?”
“忘記?蕭颯,現(xiàn)在對我來說,忘記一個人不是最難的,對我而言,愛上一個人更難?!蔽业刮丝跉猓瑳]由來的心疼起蕭颯來,他是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如果他是真心的,那些日子里,看著我為了章星辰自怨自艾封閉自己,他的心,會有多難受。
“蕭颯,對不起,真的?!蔽艺f。
“我想聽的不是對不起,不是謝謝,不是這些你對任何人都在重復(fù)的字眼,你不懂嗎?”蕭颯眉眼間竟是悲傷,他看上去,很不好。
“蕭颯,我如果會再愛上一個人,那個人,一定和章星辰?jīng)]有任何相關(guān)。”我想,再沒有比這句話更殘忍的了,蕭颯和章星辰,就是相關(guān)。
耳旁突然傳來一連串掌聲,在那些綠色的植物中間,章星辰突然走了出來。
“我坐在這里抽支煙,還能撞上這么精彩的場面!”他拍著手掌朝我們走了過來。
蕭颯冷臉站著,沒有動彈。章星辰走到他身邊,伸手一把攬住他的肩,章星辰笑著,眼底卻盡數(shù)冰冷。
“陸小朝,在你眼里,蕭颯就是我章星辰的附件是嗎?他陪在你身邊的這些年,你覺得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是嗎?陸小朝,你有心嗎?你的血是冷的嗎?你看著蕭颯的臉,還能說出這些話來嗎?”
章星辰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也沒有驚訝,蕭颯的心事,他似乎早就知曉了。
“所以,你希望我跟蕭颯交往?”我笑著問。
此時,如果章星辰?jīng)]有出現(xiàn),我絕不是這樣的,我打算好的,在說完那句話之后,我要怎樣跟蕭颯懺悔,要怎么樣告訴他我對他的那份感情,我要怎么樣努力挽回我和他的友誼。
可是這一切,都因為章星辰的出現(xiàn)搞砸了。
他一出現(xiàn),我全身的刺,就都齊刷刷地出現(xiàn)了。
“陸小朝,我不準(zhǔn)你傷害蕭颯!”章星辰走近我,寒著臉低吼。
我牽起唇角,無謂地笑笑:“我說了,我絕對不會愛上,跟你有關(guān)的任何人,任何?!?br/>
“蕭颯是蕭颯,你但凡是對他有一絲尊重,就不該這么說他!”我倒是第一次看章星辰在我面前這樣子發(fā)火,第一次看他這樣維護一個人。
“我喜歡林越,跟他在一起,我很開心,很幸福,跟他在一起也不會讓我有任何想起你的機會,就當(dāng)是放生我,別逼我了,行吧?”我冷漠地說。(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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