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王子的真愛
“你是說,一凡跟你分手了?為什么?”看著眼前梨花帶淚的林嬡,一陣頭皮發(fā)麻,我已經(jīng)怕極了她這個模樣,就像多年前她在我面前哭著指責(zé)我一樣,類似某種噩夢的前奏。但我還是擁抱了她,這個愛恨都分外強烈的女孩。
她搖頭,哭得更加委屈。
“你得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才有可能幫你?!蔽逸p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林嬡還是不說話,只是不厭其煩地抽泣著,像是要把這輩子的委屈都宣泄出來,她的小腿被什么刮傷了,傷口上還在滲著血,我從柜子里拿了宿舍的急救箱,在她面前蹲下身,拿出藥水幫她清洗,末了,又給她的傷口裹上紗布。
“別哭了?!蔽艺f,“每次你這樣子在我面前哭的時候,不多久我就會經(jīng)歷悲傷的事,你知道嗎?我其實很怕你的眼淚。我知道,曾經(jīng)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但那么多年過去了不是嗎?”
林嬡果然止住了抽泣,像是沒料到我會這么說,直直盯著我,一臉冷漠。
“初中時候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這樣哭,之后我交出了我的初戀和我的尊嚴,上次你在我面前哭過以后,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他,此刻,你又一次在我面前這樣傷心流淚,林嬡,你說接下來我又得經(jīng)歷什么樣的事?”我看著林嬡笑了笑。
“陸小朝?!绷謰芙辛宋业拿郑缓笏旖歉‖F(xiàn)一抹笑意,她說:“其實我每次都在為你哭,我哭的不是我自己,小朝,你知道嗎?你唯一讓我喜歡的,就是你不做作的善良,你的善良總是點到即止,總是善良得剛剛好,讓我對你愧疚也剛剛好,不多不少,剛剛好可以對你的痛苦視而不見?!?br/>
我收起藥箱,在她對面的床沿坐下,外頭的陽光剛剛好照在我身上,很溫暖。
“那你知道是什么支撐著我,任你予取予求嗎?”我說。
林嬡笑著低下頭去,然后問我:“我們之間的窗戶紙終于要戳破了嗎?你說,如果不是那件事你對我的虧欠,那是什么?”
“是到目前為止,只有我一個人受傷。這一點,我想說,我還好?!蓖A艘粫海艺f:“現(xiàn)在,你要不要告訴我,接下來你要送我的禮物是什么?”
我直視著再次抬頭的林嬡,她臉上沒有了剛才的淡然,相反的,她臉上是我從沒見過的那么強烈的恨意。
“我要送你的,是王一凡的愛情?!彼f。
“如果我拒絕呢?”
“如果你有力氣拒絕的話?!彼f著,站起身來對我說:“走吧,陪我去一個地方,我保證,這一次是最后一次,從此,你欠我的,一筆勾銷?!?br/>
“我和一凡不可能了,我不會接受的?!?br/>
“我說了,如果你有力氣拒絕的話,都隨你?!绷謰苄Φ煤芎V定。
林嬡讓我陪她去的地方,竟然是一家心理咨詢所。
“廖醫(yī)生,您好?!绷謰茏呱锨叭ズ鸵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打招呼。
“你好,學(xué)生?有什么我可以幫你的嗎?”那個男子有種渾然天成的儒雅氣質(zhì),他又看了我一眼,神色變得有點奇怪。
我在暗自冷笑,莫不是這位心理醫(yī)生也對殘疾人有格外的偏見?
“廖醫(yī)生,我給你打過電話的,我叫林嬡,這位是我朋友,陸小朝。”林嬡還不忘介紹我,實在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廖醫(yī)生您好。”我見躲不過,簡單笑了笑,打了招呼。
“陸小朝……陸小朝……”那個廖醫(yī)生一遍遍念了我的名字之后,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問我:“你有沒有一個叫蕭颯的朋友?”
蕭颯?他怎么認識蕭颯?
我點了點頭:“您認識他?”
“他來找過我,向我咨詢了一些你的問題,方便的話我可以跟你單獨聊聊嗎?”說著,他看向林嬡:“你打電話給我說的也是您這位朋友的問題吧?”
“是,我跟她是無話不談的朋友,您不用顧忌什么,直接說吧!”林嬡倒是落落大方的,輕易就拒絕了廖醫(yī)生的建議。
廖醫(yī)生也不再堅持,又轉(zhuǎn)向我:“我聽你朋友說了你的情況,我很想幫你?!?br/>
“蕭颯找你應(yīng)該是前一陣子的事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我很謝謝,我想我不用?!蔽彝裱跃芙^,相對于眼前的廖醫(yī)生,坐在我旁邊的林嬡更讓我傷腦筋,我實在想不通她為什么要帶我來看心理醫(yī)生。
“其實你不用急著拒絕我,不管在心理上我能不能幫到你,但你的情況跟我女兒實在像極了,我看到你就忍不住想到她?!绷吾t(yī)生說著,臉上染上了郁色。
我嘆了口氣,實在厭倦了這種牽強附會的同情心。
林嬡卻表現(xiàn)出極大的好奇心:“是嗎?您女兒她……”
“她的腿和小朝的情況差不多,上次蕭颯跟我說起你時,我一下子就想到我女兒了,她也遭遇了像你一樣的感情劫難。”
感情劫難?蕭颯到底是怎么跟這個醫(yī)生說我的?
“方便告訴我您女兒的名字嗎?”林嬡問。
“她叫楚茗閔。”頓了頓,他說。
我看了眼林嬡,她也轉(zhuǎn)過臉來看我,然后,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當(dāng)她再轉(zhuǎn)過頭看廖醫(yī)生時,她回復(fù)了沉重的神情:“可是您姓廖……”
“我還有個兒子,我女兒隨她媽媽姓。”廖醫(yī)生說著,又看向我:“她初中時,愛上了班上的一個男生,并且很快和那個男生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這些事她都會跟我說,我看她自從戀愛以后變得更加自信了,就沒阻止她……”廖醫(yī)生說著,聲音里有了哽咽:“可是,沒多久,茗閔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每次回來就躲到房間里哭,我怎么問她也不肯說……等我從外地出差回來,就接到了茗閔去世的消息……”
楚茗閔,楚茗閔……
那個掛在樹上的名字!
我下意識地看向林嬡,她嘴角的笑容更加肆意,“廖醫(yī)生,我還知道,那個男生的名字叫章星辰,對嗎?”
廖醫(yī)生一聽到章星辰的名字臉色一下子變了,他瞪著林嬡問她:“你怎么知道的?”
“他是我朋友陸小朝的男朋友啊?!?br/>
看著他們一唱一和的,我在原地呆若木雞的,像個傻子。
那個廖醫(yī)生聽了,眼睛瞪得像銅鈴似的看著我,然后眉頭慢慢皺成一團:“他把你當(dāng)成茗閔了?”
“不可能?!蔽艺f,我試圖用能夠說服人的語氣把這話說出來,可我確定它聽上去并不似我心里那么堅定。
“他失憶過,他失憶之前曾經(jīng)溺水輕生,被救過來之后就忘記茗閔的事了,當(dāng)時他的主治醫(yī)生是我朋友,曾經(jīng)我還被請過去會診……”他在試圖說服我,說服我相信章星辰把我變成替代品的事實。
“不可能……”
“我會原諒這個男孩,是因為他的那一紙遺書,他那幾句話讓我相信,他是深愛著茗閔的,并且愿意交出自己的生命……我不相信他會再次無故地愛上一個殘疾女孩,不然我的茗閔呢,她的死又算什么?”廖醫(yī)生越發(fā)激動,全然沒有了初見時的淡定儒雅,沒有了一個心理醫(yī)生的素養(yǎng),或者,楚茗閔的死就是他的心病吧。
我看著眼前這兩個人,腦子里開始構(gòu)思我的逃亡路線,我得先抓緊身旁的拐杖,是的,我得拿好它,有人說過,我需要它。
是的,是章星辰說的。
不,我得丟掉它。
是的,他說服我了,是的,他說服我了。
章星辰怎么可能兩次都愛上兩個不同的殘疾女孩,他有病,他有癮嗎?
他愿意為那個女孩獻出自己的生命,他竟然為了他溺水輕生,他還留了遺書,他是打定注意要隨她而去的,就像我兩次割破自己的手腕一樣,我有多愛他,他就有多愛那個女孩。
天知道,天知道,我怎么會相信自己也能遇見幸福。
“他離開了,去美國了,我想,他是屬于你女兒的,從來不屬于我?!蔽也挛沂钳偭?,我腦子里想的是,或者章星辰他沒死,他什么都想起來了,想起他的楚茗閔了,為了逃避我,他才逃去美國的,甚至是他導(dǎo)演了他的死亡戲碼。
出了咨詢所,林嬡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原本我想瞞著你的?!?br/>
“你成功了,成功的把我變成了,一個像別人一樣殘疾的,殘疾人而已?!蔽彝蝗幌胄?,突然一點哭的情緒也沒了。
她從包里拿了一張紙遞給我:“這是你要的答案,我花了很大功夫,托我表哥弄到的?!?br/>
那是一張出境記錄;
章星辰的出境記錄。
果然,他還活著;
好吧,還還活著,他活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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