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云南,束河。
古城自從出名后,古城里的客棧就如雨后春筍的長起來,但質(zhì)量良莠不齊。
蘇泊臻隨意在網(wǎng)上找了一家,風(fēng)評不錯。
客棧老板叫周揚,比蘇泊臻大不了幾歲,扎辮子留胡子,整得像個頹廢青年似的,幾年前辭職到麗江開客棧,搞得風(fēng)生水起。
登記完住宿信息,周揚把房卡遞過去:“這是你的房門鑰匙,請收好。”
蘇泊臻抬起眼,恰好看見前臺的小黑板上寫著:明碼標(biāo)價,恕不講價,如果合眼緣的話,整個客棧和老板送給你都行。
看見蘇泊臻是一個人來,周揚又多嘴問了句:“美女,你打算在這里住幾天?”
“還不知道?!?br />
“你長這么漂亮,要不要考慮下旅拍?或者想包車或者租車都可以,我和我朋友一起組了個車隊,就在周邊跑,別的不說,在這里口碑相當(dāng)好,絕不宰客,童叟無欺……”
蘇泊臻抽出包里的口香糖,剝開糖紙塞進嘴里,把剩下的糖紙揉成一團,摁到前臺的煙灰缸里,拿起房卡揚長而去。
周揚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吃癟,一口氣說了那么多,蘇泊臻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難道是我老了,連小妹妹都不待見?”周揚牙癢癢的,揩著下巴,上面剛長出淡淡胡渣。
越想越挫敗,周揚攬鏡自照,店門外一輛黑色越野堪堪停下,有人從車上大跨步下來,推開客棧的門,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
周揚的鏡子里映襯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那人穿著褐色軍靴,漸次走近了:“你在做什么?”
周揚回頭的時候,臉上已然換了嚴肅認真的神色:“回來了?”
司轍風(fēng)塵仆仆走過來,把手放在前臺上,眼底有淡淡青色。
“那邊太浮躁了,整個村子都出動,再加上外來的人員一共有三十多輛車,我看他們已經(jīng)陷入瘋狂。”
“這次什么都沒找到?”
“沒有,都快挖地三尺了,要找到點什么早就找到了,還能等到現(xiàn)在??墒悄侨喝司透偭艘粯?,堅決認為一定能找到什么?!?br />
司轍低頭,從口袋里抽出一包云煙,抽出一根點燃,眼風(fēng)輕輕掠過煙灰缸上的糖紙,把煙灰彈到糖紙上,吐出一句:“……沒意思。”
蘇泊臻剛好拉著箱子走到樓梯拐彎處,循著煙味,居高臨下看向吸煙的人。司轍感知到目光的溫度,回望過去,在煙霧繚繞中瞥見一個玲瓏有致的模糊身影。
周揚也轉(zhuǎn)過去看,喃喃問:“這個是不是挺好的?”
司轍再吸一口煙,喉結(jié)翻滾間覺得口干,把煙蒂按到底,目光暗淡:“這次回來,我聽說強子出事了?”
周揚點點頭,嘆氣:“就是今天中午發(fā)生的事。也是意外,我估摸著和這次事件有關(guān)。那些人趕著去事發(fā)地,路又不熟,在山路上四車相撞。”
“我在途中見過事故痕跡,急著開快車,在山路上不出事才怪?!彼巨H淡淡吐出一句,“強子沒事吧?”
“有點輕傷,興許得住十天半個月醫(yī)院。更慘的是車上還有兩名旅拍客人,受了點驚嚇,送到醫(yī)院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那些人沒說什么?”司轍食指放在桌子上,無節(jié)奏的敲擊著。
“搞定了,都他們賠?!?br />
“別砸了‘獵星者’的招牌就行。強子那讓他好好休整,車子我們這邊有的是?!彼巨H起身,長腿一伸,“我走了?!?br />
“去哪兒?”
司轍手上拿著鑰匙,logo處明晃晃的:“回車隊看看,跑了幾日夜山路,車子還要降溫加油。”
“司轍,車隊沒你還真不行。”周揚抓著后腦勺,歉意的笑,“這兩天我都快急瘋了,左一個車壞,右一個車禍的?!?br />
“你就想找借口守著這客棧不走。忘了告訴你,剛剛那妞就別想了,我看了,挺傲的?!?br />
司轍推開門,說完后大踏步走了,就剩下周揚在那兒捶胸頓足。
*
房間四四方方,正對著床有兩面小窗,推開就能看見古城一角。床前掛著五彩布,床柜和吊燈都是竹編的,房間古樸雅致,布置得井井有條。
蘇泊臻把行李拉到房間放下,推開窗就看見客棧門前停了一輛黑色越野,輪轂巨大,車身和車輪上覆蓋著厚厚的泥沙,見著像是剛走了長途跋涉的山路。
有個穿黑色風(fēng)衣的短發(fā)男人行色匆匆從客棧走出來,跨腿上車,車子很快啟動,拐出路口,消失在無邊的古城里。
蘇泊臻認出是剛剛在前臺抽煙的人,隔著繚繞的云煙,她看出那人有一雙勾人鳳眼??上а鄣紫氯敲}脈青色,不是腎-虛-,就是太-放-縱-,蘇泊臻都不喜歡。
樓下是車水馬龍,古城里的人聲和車馬聲都顯輕慢,空氣里濕噠噠的全是濕潤的氣息,蘇泊臻點了熏香,倒在硬質(zhì)床榻上,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其實不過稍微瞇了三十分鐘,醒來的時候天色未晚,蘇泊臻換了一身輕便衣服,把頭發(fā)攏起來,打算到古城里逛逛,順便租車。
正是暮色四合,時光在古城里被拉得悠長緩慢,蘇泊臻腳底踩著volley帆布鞋,偶爾與穿著漢服的年輕女孩子擦肩而過,迎面而來的更多是普通游客,脖子上掛一個單反相機,走到哪里拍到哪里。
國內(nèi)幾大古城都被開發(fā)得差不多,商業(yè)氣息濃厚,束河古城算是民風(fēng)保持得尚可的。沿著青石小路往下走,幾處商戶沿街擺賣,多是小作坊做出來的手工作品,真正產(chǎn)自云南的倒真沒幾個。
走著走著,一名穿著民族服飾的小姑娘拉住蘇泊臻,可憐巴巴說:“姐姐,買個飾品吧?!?br />
小姑娘扎著兩個羊角辮,手上拿著幾串手珠和發(fā)卡之類的手工藝品。
蘇泊臻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都是你做的?”
“我和我阿媽做的……”小姑娘抿著嘴唇,笑起來露出兩只尖尖的兔牙,“姐姐,你就買一個吧?這是綠松石,這是月亮石,都很漂亮的?!?br />
蘇泊臻低頭挑了好幾條,又拿起一條紅色手串,上面墜著一枚黑乎乎的石頭:“這是什么?”
小姑娘揚起臉,認認真真說:“這是星星石。”
“星星石?”
“就是星星從天上掉下來的碎片,是我給撿起來的。”
“隕石吧……”蘇泊臻又問,“這東西你們家家戶戶都有嗎?”
小姑娘迷茫的點頭,又搖頭:“以前有,現(xiàn)在沒有了。那些人進村子收購,買了很多回去,后來說是假的,又回來鬧。”
“你叫什么名字,你們村子在哪里?”
“我叫麥朵,我跟我阿爹來的,我們村子在香格里拉的一處寨子里?!?br />
蘇泊臻前幾條已經(jīng)付了款,又問:“這條多少錢?”
小姑娘羞澀的把那條手串往她手上戴:“你買了那么多,這石頭是我撿的,這條不用錢?!?br />
紅色絲繩穿過蘇泊臻潔白的手腕上,蘇泊臻低聲說謝謝,又想起什么似的問:“麥朵,你知道這里哪里有租車的嗎?”
麥朵伸手往右邊指了指:“那邊,那邊的哥哥好!”說完又低頭笑,一蹦一跳的跑開了。
蘇泊臻沿著麥朵指的方向走,沒多久看到一處連著空曠場地的四合院,門面很大,整整齊齊擺放著好幾輛吉普,上面統(tǒng)一有個標(biāo)識:獵星者。
前臺沒有人,蘇泊臻沿著小道走,驀然看見右手邊一處空地上停著一輛黑色越野,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正拿著水槍在洗車。
男人身量頎長,肩寬腰窄,皮膚黝黑又不失光澤,手里拿著水槍在對車輪進行沖洗。他壓低身體,更顯出胸腹部和小腹的遒勁力度,水大量灌進車身間隙,男人身上大半都被打濕,褲子也被濺到星星點點,他卻渾然不覺。
有水珠流淌在地面上,被光折射出炫麗顏色,讓人想起宣傳彩圖上寫著的五彩云南。
蘇泊臻站在那里看了一小會,點了一根煙,吐出煙霧,順便問道:“這車幾年了?”
司轍轉(zhuǎn)過頭,絲毫不覺得羞赧:“兩年。”
蘇泊臻繞著車輛走半圈:“其他車的車況都和這輛差不多嗎?”
司轍把水槍壓低,免得噴到蘇泊臻身上,目光掠過蘇泊臻戴手串的白凈手腕,再移開眼。
“不一定?!彼f。
“那司機呢?”蘇泊臻補充,“包司機,一天?!?br />
蘇泊臻說的話,讓司轍陡然生出一絲錯覺,總覺得“包”字有歧義。
前臺的小姑娘羞紅臉從里間跑過來,吞吞吐吐說:“不好意思,轍哥,我剛?cè)??!?br />
說完又看向蘇泊臻:“要租車嗎,跟我過來吧?!?br />
蘇泊臻走到前臺,小姑娘已經(jīng)熟稔的翻開小冊子,歪著頭:“吉普車旅拍500一天,租車350一天,你要哪種?”
蘇泊臻熄滅煙頭,問:“沒有包車的?”
“現(xiàn)在正好是旺季,明天的車子都訂滿了?!?br />
小姑娘手上的小冊子寫得密密麻麻,蘇泊臻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空地上只剩下了那輛黑色越野,人不見了。
見蘇泊臻沒說話,小姑娘又清脆的問:“拼車能接受嗎?這兒有個旅拍的車子還有空位。”
“去哪兒?”
“明天去洱海?!毙」媚锍槌鲆粡埣垼斑@是行程單?!?br />
蘇泊臻放下單子:“我不要旅拍。”
“這是包含在里面的,拍滿是五十張,不要的話和司機說就可以了。”小姑娘又解釋,“司機就是攝影師?!?br />
“剛剛那人,也是司機嗎?”
小姑娘臉紅紅:“他是我們老板,平時不開車?!?br />
“哦?!?br />
“確定的話,請在這里留下你的聯(lián)系方式,明天車子一早過去接你?!?br />
蘇泊臻留下聯(lián)系方式和訂金就走了。沒多久,司轍換了一身衣服走出來,頭發(fā)還殘留著些許水珠。
“卓瑪,客人走了?”
“嗯,給她安排拼車了,客人說不要旅拍。”
司轍不動聲色看了眼小冊子,吩咐:“明天強子那一單,我來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