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滄海算是見識了什么是效率。來自南方的孔總飛了上千公里，沒有到酒店休息，直接來到山島酒吧，喝了一杯咖啡，與姚琳討論起成立合資公司的種種細節(jié)。等拿到總公司傳真件以后，孔總找了一個安靜角落打了兩個電話，然后直奔省電信局。
    在孔總邀請下，侯滄海也跟隨前往省電信局。
    此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四十分鐘，各單位都即將下班。
    三人來到省電信局，姚琳正準備出示工作證。滿臉是風霜的門衛(wèi)來到孔總面前，道：“您是華魏的孔總吧，剛才辦公室打電話吩咐，請你們直接到十樓小會議室?！?br/>     一行人上了樓，在電梯里，電梯里有淡淡的若隱若無的香水味道，這個香水味道與姚琳的香水味道略為不同，有一股異域風情。
    孔總認真地問道：“侯生，如果有合資，肯定不能與電信局合資，那么我們應該與哪一個部門聯(lián)系，由哪一個部門具體出資？”
    在傳真件里，其實已經(jīng)有了明確規(guī)定，要求華魏公司與電信局工會進行聯(lián)營，這樣可以最大程度規(guī)避行內非議和電信局內部監(jiān)管。她之所以向侯滄海提出這個問題，是想考驗這個提供原始想法者到底是一時靈感，還是真正的是商業(yè)奇才。
    姚琳看過傳真件，知道飛總提出來的具體要求，但是在孔總面前，無法給侯滄海提供任何提示。
    “孔總是真的支持合資方案？”
    “這是一個當前形式下較好的選擇，但是我想找到一個合情合理合法的合資模式?！?br/>     “電信局雖然是企業(yè)，實則有政府管理職能，要與他們合資，我們可以以工會來牽頭，用這個方式最容易取得電信局認同?！焙顪婧Ｎ宋亲?，用加強的語氣道：“其他部門都不妥當，容易受到行業(yè)內其他企業(yè)的攻擊。”
    電梯門打開時，孔總道：“不管這次合作能不能成功，我代表飛總，正式向侯生發(fā)出邀請，我們公司構成人員都很年輕，如今正在擴張期，希望各行各業(yè)的精英加入?！?br/>     侯滄海還未回答，上次見過的年輕人走過來迎候。
    “張局，我們又見面了。”孔總在山島酒吧時總是一直是溫和而嚴肅的，此時與張局見面時，滿面春風，還來了一個熱情擁抱。
    張局有些不習慣在辦公室場所與漂亮女士進行西方式禮節(jié)，可是面對美麗女士熱情大方的擁抱，無法退縮。等到擁抱完畢，他兩道威嚴的濃眉略彎，帶出些笑意，道：“孔總有什么事情吩咐。你見外啊，在電話里不肯明說?！?br/>     孔總笑吟吟地道：“我們是來結親的?！?br/>     “結什么親？華魏接入網(wǎng)免費給客戶使用，我給姚經(jīng)理說過，免費是對顧客的讓利，我們當然歡迎?！睆埦謱Y親這個詞有些詫異，也有些警惕。
    侯滄海和姚琳坐在一旁，聽著兩位領談判，偶爾間目光相對。侯滄海從機關走出來以后，為了求得生存，如一塊海綿，拼命地吸取各種商業(yè)方法和訣竅。
    另一個年輕人拿著筆記本坐在一旁，認認真真地做筆記。侯滄海看見這個年輕人便想起自己在政法委和黑河的日子，當年只要楊定和談事，他也總會拿著筆記本在一旁記錄。如今他不再為別人做筆記，目標變成了星辰大海。
    孔總一直閉口不談華魏產(chǎn)品，反復宣傳華魏的社會責任，這一點倒是和侯滄海思路基本吻和。她聊了國際國內通信制造產(chǎn)業(yè)現(xiàn)狀以后，又聊到了下崗潮引發(fā)了種種問題。
    從九十年代中期以來，國家實行了“抓大放小”政策，大量市屬縣屬企業(yè)改制，很多不能很好適應市場的企業(yè)破產(chǎn)。省電信局是特殊行業(yè)，沒有受到大的沖擊，但是電信局家屬們卻受到很大影響，目前有不少職工家屬或者子女在家待業(yè)。人無事，且無錢，于是各種爛事屁事層出不窮，這讓省電信局領導頗為頭疼。在這個背景下，當孔總談起下崗潮引發(fā)問題時，張局頗有同感。
    “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由華魏公司和電信職工集資建立合資企業(yè)。具體來說，由電信管理局工會出資，與我們公司成立合資公司，名字是山南華魏公司。采取這種方式，電信職工可以分享華魏公司的發(fā)展成果，得到豐厚利潤，解除了電信局員工的后顧之憂?！?br/>     聊了二十來分鐘，孔總自然而然地將話題聊到了“合資”之上，而且沒有費話，直接就提出了方案。
    “能合資嗎？讓我考慮考慮?！睆埦珠L沒有料到孔總拋出的是這樣一個極為誘人的方案。他是分管業(yè)務領導，明白現(xiàn)階段通信行業(yè)有著豐厚利潤，如果真能成立這樣一個公司，肯定能為職工們謀福利，這自然是極好的事情。
    孔總對方案信心十足，道：“其實這也是行業(yè)慣例了，廣東很多一流民營企業(yè)都與行業(yè)搞聯(lián)營，比如三株集團，他們和各省衛(wèi)生廳、工商局和醫(yī)藥管理局都建立了良好合作關系。華魏公司是民族通信企業(yè)的佼佼者，潛力很大，能與山南電信局合作，必然是能夠留在山南企業(yè)發(fā)展史的一段佳話?！?br/>     張局看了看手表。
    上一次與張局見面時，張局看了看手表，會見就結束了。因此，當張局看手表時，侯滄海下意識緊張起來。
    張局沒有結束會議，吩咐年輕人道：“馬上下班了，你到食堂安排一個房間，孔總遠道而來，我們給孔總接風洗塵。”
    聽到這句話，侯滄海松了口氣，孔總臉上綻放出極為鮮艷的笑容，覺得一番辛苦沒有白費。
    上午，當孔總得到了姚琳提供的工作思路以后，立刻向飛總進行匯報。
    飛總對這個思路很感興趣，道：“這次是姚琳去開發(fā)山南吧，這個小姑娘不簡單。我一直在尋找與各地電信局的合作方式，沒有料到，居然是一個剛剛留洋回來的小姑娘提出了最山南式的解決方案。合資的提議真是神來之筆啊。如果能合資成功，以利益關系代替買賣關系，以企業(yè)經(jīng)營方式代替辦事處直銷方式，建立利益共同體，必然能夠鞏固市場、拓展市場和占領市場。同時，這也是阻擊其他競爭對手最好的方法?！?br/>     孔總由衷地道：“我只是覺得這方法可行，還是飛總站得高、看得遠。”
    飛總道：“現(xiàn)在不是唱高調的時候，你趕緊去與張局見面。你飛向山南時，廣東這邊整理資料，制定方案，然后傳真給姚琳。等你到了山南時，傳真件估計也到了?！?br/>     孔總乘坐的航班到達南州機場不久以后，由飛總親自批準的工作方案傳真件就到了南州，里面還附有三株公司的系列文件。華魏公司暢通的工作流程發(fā)揮強大作用。在體系支持下，孔總得以在最快時間將準確信息傳達給了山南電信局領導層。
    吃過晚餐后，侯滄海與華魏公司兩個漂亮能干的女強人分手，獨自步行回到二七公司宿舍。從電信局這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地方回到二七公司宿舍，對比還是挺明顯。楊兵正在寢室里和素素姐、朱穎斗地主。楊兵桌上有一大堆錢，素素姐和朱穎只有幾個小票子。
    “小偉哥，你太不地道了，贏了兩個姐妹的錢?！焙顪婧Ｐ那椴诲e，開了玩笑。
    楊兵滿臉幽怨地看了侯滄海一眼，道：“侯子，你這幾天上竄下跳，種了別人的地，荒了自己的田。”
    楊兵調到了不管部，其收入就將與不管部聯(lián)系在一起。他對于不管部負責人侯滄海要么打假、要么跟華魏混在一起的行為很不滿意。
    侯滄海坐在楊兵身邊，道：“明天我們走杜青縣，去撿漏網(wǎng)之魚?！睏畋溃骸坝袥]有眉目？”侯滄海道：“完全沒有，純粹碰運氣?！睏畋軣o奈地豎了中指。
    朱穎正想出去與吳建軍偷偷約會，順手將牌交給侯滄海，道：“我今天認輸了，小偉哥一手牌打得太精。”
    楊兵唉聲嘆氣地道：“侯子下棋打牌都是天才，讓他來打，由得二歸一。”
    果然，牌局進行了一個小時不到，原本在楊兵的錢全部轉到了侯滄海桌前。
    晚餐，喝了些酒，到夜里十點結束。素素姐不僅與吳建軍有經(jīng)濟上的來往，還有身體上的來往，最近吳建軍和朱穎明顯眉來眼去，讓她不禁悲從心來。在回宿會之時，素素姐扶著一根電桿，放聲大哭?？薜锰旎璧匕担赵聼o光。
    侯滄海和楊兵知道素素姐的心結，但是無法安慰，只能扶著痛苦的女人，帶她回宿舍。宿舍里，時常有男女酒后失態(tài)痛苦，大家見怪不怪，各做各事。
    次日，侯滄海和楊兵早早起床，前往遠郊杜青縣。
    侯滄海深入研究二七公司的經(jīng)營策略。二七公司極為重視中心城市，對中心城市的重點醫(yī)院基本上是寸土必爭。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大偉哥總是對失去山南二院耿耿于懷，提出重賞要“胡漢三殺回去”。但是他們對遠郊縣并不重視，杜青縣就是一個空白區(qū)。侯滄海研究了杜青縣的政府工作報告，不管是生產(chǎn)總值、財政收入還是人均收入，杜青縣雖然比不上南州市下轄區(qū)，但是也差不了太多，沒有量級差異。
    經(jīng)濟水平不低，醫(yī)院自然不會太差，這是侯滄海的判斷。
    坐著客車來到杜青縣以后，侯滄海和楊兵先是訂賓館。兩人將空調打開，痛快洗澡，弄得干凈清爽以后，便兵分兩路，前往杜青縣最大的兩所醫(yī)院。
    夏日的下午，杜青縣醫(yī)院的病人很少。
    侯滄海簡單做了基礎調查以后，直接去拜訪內科門診的一個醫(yī)生。
    醫(yī)生正在看報紙，聽到敲門聲，抬眼望去，道：“你是哪個醫(yī)藥公司的？”
    侯滄海在進入辦公室時，有意吊了一個公司牌子，這樣就可以少了口舌。當然，什么時候掛牌子，什么時候不掛，講究隨機應變，今天，他見到醫(yī)生辦公室只有一個人，便掛了牌子。果然，掛了這個牌子，少了很多口舌。
    “楊醫(yī)生，我是二七公司代表。”侯滄海遞上了名片。
    那個醫(yī)生看了一眼名片，隨手丟進抽屜，道：“二七公司的藥，我用了不少，你們怎么才來?！?br/>     聽到此語，侯滄海頓時覺得天上降了一個林妹妹，幸福不斷來，讓他有點受不了。他禮貌地道：“二七公司人手不夠，最近才進行了調整，我以后專門為貴醫(yī)院服務。”說話之機，他將二七公司的常規(guī)小禮物放在桌上。
    “再不來，二七公司的貨就要斷了，我只得開其他公司的藥?！?br/>     侯滄海忍住心中狂喜，道：“楊醫(yī)生，我馬上去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匯總后上報公司，臨床費一定會按量發(fā)放?！?br/>     楊醫(yī)生態(tài)度明顯更好，道：“你趕緊到藥劑科去核實，下個月若斷了貨，以后再用就難了。”
    這一次拜訪順利得讓人覺得醫(yī)藥代表純粹是在撿錢。從楊醫(yī)生再到藥劑科主任，都對二七公司的人態(tài)度不錯，晚上大家一起吃了飯。酒席結束，大家勾肩搭背，仿佛多年老友。
    楊兵到了杜青中醫(yī)院進行了拜訪，效果還不錯，但是與侯滄海比想就差得太多。他無可奈何地道：“侯子轉運了，現(xiàn)在是做啥啥成，隨便走個醫(yī)院都能從地上撿錢?！?br/>     侯滄海道：“這是我們這個小組的福氣，是我們兩人的。我們給大偉哥匯報之時，不要說醫(yī)院原本就用了我們的藥，要說明我們是英勇無畏、頑強拼搏才開發(fā)成功的。”
    楊兵笑道：“那是自然，每次開發(fā)一個醫(yī)院都要經(jīng)過三打祝家莊嘛。我們要技術處理?！?br/>     兩人正在興致勃勃地談論起如何繼續(xù)開拓二七公司可能漏掉的肥肉時，姚琳電話打了過來：“明天晚上把時間留出來，飛總想請你吃宵夜?！?br/>     侯滄海問道：“哪個飛總？”
    “當然是我們老大，他今天飛到山南，準備明天與山南省電信局一把手會談，商談細節(jié)。”
    華魏公司在最初起步之時，依靠了農(nóng)村包圍城市的策略，從非中心地區(qū)電信局進行突破，搶占了部分蛋糕，但是他們在中心城市和發(fā)達省份的電信部門屢屢碰壁，這一次兩個年青人異想天開又略帶莽撞的行為，敲開了堅冰。
    姚琳為公司立了功，充滿成功的喜悅。
    飛總則對那位提出原始建議的年輕人侯滄海產(chǎn)生了興趣。
    (第一百一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