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驚世一詔(2)
,太虛幻境 !
紅顏斷腸,英雄末路,卻叫這一場本應(yīng)無情的政爭,憑添了無盡的悲楚D涼。
蘇慕云在人群中低嘆,選擇他,只為他是英雄,可英雄無奈是多情,夫復(fù)何言。
一眾臣子,被這連番的變化震得目瞪口呆,竟是誰也說不出話來。
蕭逸低頭輕咳兩聲,撕心的痛楚,讓他以為簡直要把一顆心都咳出體外了。他跪在地上,仰視站立的皇帝,陽光在他身后鍍起炫目的華光。這樣的明亮,這樣的光彩,從今以后,再不會屬于他吧!
苦澀的感覺在心頭泛開,他卻垂首去看楚鳳儀蒼白的臉和臉上點點的血痕:“皇上,臣已認輸,從此生死禍福,任由于你。你若念母子之情,求你放我與她去吧!從此再不入大楚一步。你若不放心,便”
容若微笑,不等他說完,俯身把他扶起來,自袖中抽出一道明黃色的詔書:“我擬了一道旨意,請皇叔看看,皇叔要是覺得還妥當,麻煩你把替我保管的玉璽拿來,蓋上去吧!”
蕭逸只顧抱著楚鳳儀,根本連看也沒看那詔書一眼,淡淡道:“皇上擬定的,何須臣來看。”
容若笑著把詔書塞到蕭逸手上:“此事與皇叔關(guān)系重大,皇叔還是看一看吧!”
蕭逸無奈,勉力用一只手抱著楚鳳儀,讓她的身體靠在自己胸前,一只手展開容若遞來的詔書,漫不經(jīng)心地掃兩眼。
他本來根本已不在乎容若要發(fā)什么旨意,哪怕是要他的命,此時,他也沒有立場,沒有理由來抗拒,可是一眼掃過去,忽然全身一震,如果不是手里還抱著楚鳳儀,他幾乎要失態(tài)地跳起來。
他不得不反覆再三,一次次把這短短的一道旨意看了七八遍,仍覺不可置信,幾疑夢中。
除了容若與蕭逸,沒有人知道這道旨意到底寫了些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到了蕭逸那震驚到極點的表情。
以蕭逸的定力,就算是天塌地陷,山崩海嘯,也不至于表現(xiàn)得如此震愕,甚至連方才楚鳳儀心痛神迷到極點,他也只是傷心,并沒有吃驚到這種地步。
幾乎每個人都在猜測那詔書上到底寫了什么內(nèi)容,卻是轉(zhuǎn)了千百個念頭,想想皆不可能。
容若笑嘻嘻面對蕭逸:“皇叔,你覺得,我這道旨意,可還使得嗎?”
蕭逸目瞪口呆望著容若,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蠢得根本不能思考。
容若笑著自他指間把那道詔書又抽回來,隨手遞下去:“皇叔與朕護送皇太后回宮,朕的這道草詔,就在這里,傳予百官看看吧!”
那張讓攝政王蕭逸方寸大亂的神秘旨意,就這樣從一個個人手中傳過去。
看過的人,不是兩眼瞪到再不能轉(zhuǎn)動,就是乾脆下巴掉下來,有人汗落如雨,有人歇斯底里地揮臂狂叫,有幾個因受刺激太重而暈倒,剛剛醒過來的臣子,眼一閉,乾乾脆脆,重新又暈過去了。
這一天,對很多朝臣都是噩夢,一顆心嚇得一會兒狂跳,一會兒又停止跳動,一會兒以為這個人是勝利者,一會兒又想著要怎么向那個人效忠。冷汗?jié)裢噶酥刂氐囊律溃韲翟缫岩蛞淮斡忠淮蔚氖Э伢@叫而嘶啞,一直到最后,他們都還覺得自己陷在一個可怕的玩笑中,不能分辨真假,無法確定前行的道路。
可皇帝、皇太后的儀仗卻已遠遠行去,直入楚京,直入皇宮。蕭逸進宮之后,就再也沒有出來,如是,一直七天。
漫天雨絲,朦朧天地,醉月樓頭望出去,只見雨幕不絕,只聞雨聲不斷,遠處的皇宮,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蘇慕云倚樓而立,久久凝眸,良久才會有一聲嘆息,似有若無,悄悄消失在一片細雨聲里。
“多年不見,想不到現(xiàn)在的你,竟是這樣多愁善感,一場秋雨,就叫你這么長吁短嘆。”柔婉的聲音,伴著細碎的雨聲,有一種如夢如幻的韻致。
蘇慕云輕拍欄桿,悠悠道:“多年不見,你還是喜歡倏忽來去,嚇人一跳。”
“可惜啊!嚇不著你。”
“我已一敗涂地,想來,也沒有什么可怕的了。”遙望遠處的皇宮,蘇慕云的聲音不是不悵然的。
“宮中的消息,還打探得到嗎?”
“皇太后已經(jīng)醒來,恢復(fù)神志。蕭逸留在永樂宮,整整七天,一步也沒有離開,只在宮外親信圍宮喧嘩之時,傳出過幾個喝令眾人各歸其位,不得作亂的命令。皇帝曾和蕭逸、楚鳳儀密談了三天,說了些什么,無人得知。”
“看來,蕭逸完全被小皇帝控制在掌中了,當年,太后派你來大楚,只是為了幫助蕭逸,卻沒想到,這個小皇帝,厲害得出乎所有人預(yù)料。”
清美的聲音里,并沒有沮喪,反倒帶點淡淡的倦和媚。
“那道旨意,真是下得妙啊!”朕以_齡賤柞,撫有天下,廓清四海,內(nèi)賴皇太后訓迪之賢,外仗攝政王匡扶之力,一心一德,方能仰承大統(tǒng),免失墜。今顧念皇太后自皇考賓天之后,攀龍髯而望帝,未兌傷心;和熊膽以教兒臣,難開笑口。太后盛年寡居,春花秋月,悄然不恰,郁郁寡歡。朕躬實深歉厭。幸以攝政王托服肱之任,寄心腹之司;寵沐慈恩,優(yōu)承懿眷。功成逐鹿,抒赤膽以推誠;望重揚鷹,掬丹心而輔翼。與使守經(jīng)拘禮,如何通變行權(quán)?圣人何妨達節(jié)?大孝尤貴順親。朕之苦衷,當為天下臣民所共諒“一個孝字,萬條道理,就連皇太后下嫁臣子這種荒天下之大謬的詔書,他居然寫得這般頭頭是道,誰還敢再說這小皇帝不學無術(shù),全無才識。”
“詔書目前并未明發(fā),幾十個朝官長跪?qū)m門以死相抗,不止是董仲方一干保皇忠臣,那些個道學家、文人領(lǐng)袖,哪一個不是跳起來反對。”蘇慕云淡淡道。
“這詔書能不能成實,我倒不欲追究,讓人奇怪的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如果他的護衛(wèi)不出手,蕭逸已經(jīng)被人刺死,縱然要完全收服蕭逸原有的勢力需要花一番功夫,總好過一直留著蕭逸這心頭大患。
若是怕蒙上罵名,他用皇太后折服了蕭逸,把人帶進宮,暗中軟禁,這時候也該可以下手,解除蕭逸黨羽的權(quán)力,甚至對我的醉月樓動手了,但宮中卻一直沒有動靜,他真打算讓自己的母親下嫁給叔叔,淪為天下笑柄嗎?”
“不管怎么樣,你的任務(wù)已經(jīng)失敗了,還要一直留下來嗎?”即使是尖銳的質(zhì)問,由這個聲音說出來,都輕柔婉媚。
蘇慕云徐徐回身,漫天風雨,樓頭昏暗,一個纖纖麗影立在暗影里,看不清面目,只是那樓頭獨立的身姿,已是一種無比美麗的風情。
“你是來監(jiān)視我的,還是來懲治我辦事不力的。”蘇慕云冷笑了一聲。
“我是來救你的。”美人輕笑:“當年,太后讓你來楚國,就是為了接近蕭逸,借蕭逸之力,牽制秦國。楚國一日有蕭逸在,秦國一日不能并楚,秦國要是吞不下相鄰的楚國,更不敢放膽攻擊其他國家,大魏便安全無憂。只是,我看你對蕭逸太盡心力了,如今他一敗涂地,小皇帝既已將他控在手中,斷不容他再掌權(quán)柄。你最好乘此抽身,既免在楚國之內(nèi)受他連累,也不至于將來與太后之間有了疑忌之意。”
“太后對我的確有相助之恩,沒有魏國的暗中支持,迷迭天也不會有今日。當年答應(yīng)太后來楚,的確是為了還報于她,不過”蘇慕云回頭凝望皇宮:“我助蕭逸,并不是只為了太后,而是因為,我的確喜歡楚國的繁華,喜歡蕭逸這個人,我敬他是個英雄”
“只可惜,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柔軟的嬌軀輕倚欄桿,黯淡的雨天,她的清眸倦眼,益發(fā)嫵媚溫柔:“慕云,你到底如何打算?”
“我不會走,我要等著看最后的結(jié)局,蕭逸放棄了,我還沒有呢!”
“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你會成為太后的敵人嗎?”她眉宇間總帶點深深倦意,倦到極處,卻又有一種清清的嫵媚。
蘇慕云凝視這清眸倦眼,絕世風姿的女子:“你今日來此,不就是為了確定這一點嗎?確定之后,你的決定是什么,殺了我嗎?”
女子微笑,輕輕抬手撫髻,姿態(tài)溫柔,這一抬手,就是一種異樣的風情。
蘇慕云面帶微笑凝望佳人,只有他知道,這絕美的女子一抬手中,會有多少兇險,多少種必殺的絕招。
但女子的手,卻只是輕輕撫了撫她自己的長發(fā):“如果有一天,你所做的事真的已經(jīng)威脅到大魏,我總要盡力試著殺你的。只是現(xiàn)在,就讓我們來盡最后一點努力,看看大楚的這一場政爭,最后會變成什么樣吧!希望,蕭逸還有機會站在權(quán)力的高峰,用他的力量制衡秦王。
當今天下七強,周宋無力進取,慶國只圖茍安,燕國皇帝和御王雙雄并立,遲早要鬧出大亂子,只有秦王正當英年,雄才偉略,若沒有蕭逸這猛虎在側(cè),他早已盡展抱負,縱橫天下了。”
“太后真的如此看重秦王嗎?以太后之能,真的無力對抗大秦?”
“如果太后一直在,倒也不懼大秦,只可惜,太后天年,只怕不久了,皇上實非英主之才,大魏的萬里山河,無數(shù)生靈”女子聲音里,第一次有了情緒的起伏波動。
蘇慕云沉默良久,才徐徐道:“你放心,我此生不會負魏。”他抬眸,凝望遠方那個困住英雄的重重宮宇。
蕭逸,你可知道,你的存在,不止關(guān)系著楚國的興衰,也牽系著天下的安寧,而你的心,如今,卻只為一個女子所牽系。
蘇慕云深深嘆息。
雨越下越大了,天色更加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