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7 大宋
    自古以來,朝代更替已是天理,天下無長盛不衰的王朝這個概念更是深入人心。
    歷經(jīng)三十二世,矗立天地間足有五百年的大宋皇朝也不例外,終究還是由強盛走到了沒落的這一日。
    五百年前,高祖宋修起于霸下,逐鹿中原,最終一統(tǒng)天下。
    其間雖然游諸王內(nèi)斗,勇王、賢王、勤王相繼離世,但高祖與太祖仍在,勇王殿下的玄鐵軍還在,天下的局勢終究還是穩(wěn)定了下來。
    時光悠悠,晃眼百年。五百年后,昆侖神山。
    遙遠的西方,在遠離中原腹地數(shù)千里的地方,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于天地之中,千萬年來未曾一變。
    此山險峻,人不可攀!
    即使是武道宗師,在此山腳之下怕也要望而卻步,搖頭苦嘆。
    但在這人煙罕至,經(jīng)年積雪的山巒頂峰附近,卻矗立在一座恢宏堂皇的大殿。大殿恢宏堂皇,通體皆以巨石所筑,殿后有亭臺樓閣,朱欄碧檻,畫棟雕檐。
    如不是親眼所見,怕是無人敢相信,此地竟有如此雄威的建筑。
    不過這些,對于穆明河來說,卻已是司空見慣,早已沒了初見之時的震撼之色。
    穆明河本來不是這個名字,不過自從十八年前還是孩童的他流落到這里,成了天門的傳承人,就改姓了穆,成了穆家人。
    “明河,去給祖師上香?!?br/>
    懸崖之邊,白發(fā)蒼蒼的穆無咎正躺在一張?zhí)梢沃?,迎著寒風(fēng)飛雪一搖一晃。
    “是,師傅?!?br/>
    無精打采蹲在后面地上畫圈的穆明河懶洋洋的直起身子,就要朝著后面踱去。
    “啾……”
    恰在此時,遠處的天際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鳴叫,即使隔著風(fēng)雪,仍然清晰可聞。
    “是冰雁!”
    穆明河眼眸一亮,當即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朝著遠處的高空望去。
    卻見那漫天的飛雪之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黑色的影子,黑影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靈活的在飛雪寒風(fēng)之中穿梭,片刻間已是來到了懸崖之上。
    “真是不讓人安穩(wěn)!”
    不同于穆明河的希冀和好奇,已經(jīng)垂垂老矣的穆無咎對這只飛來的冰雁卻似乎是不怎么歡迎。
    他在躺椅上閉著眼,等了片刻,才在穆明河一臉的焦急之中直起身來,把那冰雁放在手中,從它的腿上取下一個小小的竹筒。
    放開冰雁,擰開竹筒,從中抽出一張薄如蟬翼、上面滿是文字的絲巾。
    不等他定眼去看,后面的穆明河已經(jīng)把頭伸了過來,擋住了他的視線。
    “寫了什么?”
    “起開!”
    一巴掌把面前的腦袋給抽飛,穆無咎再次懶洋洋的躺回躺椅之上,把那絲巾展開,慢條斯理的慢慢觀看。
    “是不是中原那里終于大亂了?我們是不是要出山了?”
    揉了揉后腦勺,穆明河絲毫沒有生氣,反而是滿臉的興奮。他等這一天,可是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
    “大宋的皇帝駕崩了,新皇帝是個六歲的娃娃,馬家的那位皇后正把持朝政,京城的日子最近不是多么平穩(wěn)?!?br/>
    穆無咎瞇著眼掃完絲巾上的信息,隨手就拋給后面急不可耐的穆明河。
    “馬家掌握著大半軍權(quán),現(xiàn)在又推上來一個傀儡,把持了朝政,看樣子這個大宋皇朝已經(jīng)差不多快要完了!”
    穆無咎一手撫著自己的白胡子,一邊又有感嘆。
    “自古以來,無有永世不倒的皇朝,就算是號稱鐵騎無雙的大宋,終究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br/>
    “已經(jīng)不錯了!大宋五百年,歷經(jīng)三十多個皇帝,除了上古時期的賢王,就要數(shù)它來的時間最長了。”
    穆明河一臉興奮的翻看著手中的傳信,眼神來回閃爍。
    “我們天門被大宋朝廷壓了足足五百多年,甚至就連昆侖神山都差點被他們找上們來,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現(xiàn)在終于輪到我們出氣了!”
    “勤王殿下和祖師可是合葬在一起的,是我們天門虧欠了大宋朝廷,你不可如此無禮!況且,祖師遺訓(xùn),是讓我們努力修行,設(shè)法打開天門,莫要過多注重凡俗之事?!?br/>
    穆無咎眉頭一皺,似有不悅。
    “得了吧!”
    穆明河在后面一撇嘴角。
    “就連祖師那般的人物都無法打開天門,我不覺得我們有什么希望,還是老老實實的過我們的日子為好?!?br/>
    “師傅,你不會老的已經(jīng)不愿意動彈了吧?你當初可是雄心壯志,想著重返中原,給宋家人一個好看的?!?br/>
    “人老了,就疲了!”
    穆無咎定定的看著天際的飄雪,眼神之中的悲喜漸漸平復(fù)。
    “現(xiàn)在想想,當初的豪情,似乎也沒什么意思?!?br/>
    “不是吧!您可不能這個時候撂挑子?。 ?br/>
    穆明河一聲哀嚎,他還年輕,可不想一輩子被困在這荒無人煙的昆侖山之中,就算這山里的殿堂再是神奇,也是不成!
    “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不用你來提醒!”
    白發(fā)蒼蒼的穆無咎翻了翻白眼,又再次從躺椅上坐起。
    天門不是一個人的天門,就算是為了明河,為了手下人,穆無咎也會逼著自己去做某些事。
    “走,去后面,給祖師上香告罪?!?br/>
    “得嘞!”
    穆明河一蹦三尺高,手腳麻利的去了偏殿拿來香燭等物。
    此殿恢宏,不似凡人居所,但所在之地畢竟太過險峻,無人攀登,偌大宮殿常年來只有寥寥幾人,物資極為缺乏。
    內(nèi)殿若無他事,他們也不會點燃蠟燭,這一路走去,盡是漆黑一片。
    不過穆家?guī)熗皆缫咽煜ご说?,閉著眼也能摸到地方。
    伴隨著兩人細微腳步聲,不多時,他們已是來到了一處空曠的殿堂之中。
    不同于他處,此殿燈火通明,那插在墻壁上的火炬,燃燒的不知是何物,千百年來未曾熄滅過。
    正中靠墻的地面,立著一面數(shù)丈有余的巨大石門!
    此門色如青銅,質(zhì)若山巖,上面繪刻著日月星辰、玄奇異獸,盡是穆明河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物。
    這個東西,也叫做天門。
    天門緊閉,里面?zhèn)髀劸褪悄录胰藬?shù)百年來一直都在想方設(shè)法打開的通天之路。
    殿堂兩側(cè),還有著無數(shù)枯骨,它們具是天門的前輩。
    死后不帶走一物,是他們穆家的傳統(tǒng)。
    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在天門的左側(cè),還有一具青銅的棺槨,看那樣式規(guī)格,內(nèi)里之人生前應(yīng)該還是一位王爺。
    這是唯一不屬于穆家人的東西,但沒人對此有什么異議。
    在那棺槨一側(cè),還斜靠著一具白骨,不同于其他的白骨,這具白骨即使已是數(shù)百年前之物,仍然光潤圓滑,晶瑩如玉。
    這是把武功修煉到骨子里,已是氣返先天的象征!
    穆家人數(shù)千年來,只有這一人把修為練到這等地步,但即是如此,仍然無望打開天門。
    “恨!”
    “悔!”
    這兩個大字就刻在白骨的身側(cè),與它一起伴隨著那具宋家王爺?shù)墓讟×粼诖说亍?br/>
    穆明河從來不看這兩個字。
    在他看來,這位名叫穆鸞兒的祖師留下來的這兩個字力透山巖,銘心刻骨,好是極好的。不過太過詭異,如同活物一般,望之讓人心驚膽顫,恐懼之感齊齊上涌。
    倒是穆無咎,看過幾次,雖然每次都是冷汗直冒,身軀顫抖,但有時候仍然會受不住誘惑,瞟上一眼。
    “列代祖師在上,后輩子孫無咎不孝,欲插手凡俗之事,特來告罪。”
    天門之前,立著一個小小的木案,上面簡簡單單的擺放著香爐等物,而穆無咎兩人就跪于木案之前。
    “天門難開,非是一朝一夕之事,而我穆家若要傳承,也需凡俗之物支撐。以無咎看來,欲開天門,必須要借助眾生之力,無咎想勁力試一試!”
    前面的穆無咎不停的絮絮叨叨,給前人解釋著自己的苦衷和原由,希望得到諒解,而穆明河此時卻轉(zhuǎn)悠著眼睛,把目光放在那座青銅棺槨之上。
    ‘這東西怕有萬斤重吧?當年祖師真的是一個人抗上來的?她到也是癡情,竟然把親王殿下的棺槨帶到身邊,至死不移?!?br/>
    ‘還有著天門,怕是八匹馬都未必能拉得動吧?據(jù)記載,也是祖師一個人弄上來的,她可真厲害!’
    這位名叫穆鸞兒的祖師,在他們穆家人心中,也是一位傳奇的人物,就如民間傳說中的勇王宋恒平一般,幾乎已是神話了一般。
    不過,相比起勇王一人壓倒天下叛逆,獨斗百萬精兵的離奇典故,穆鸞兒的事跡卻是實打?qū)嵉挠涊d于穆家文案之中。
    而且其中還有穆鸞兒的親筆所書,更有那玄乎其玄的先天境界的記載。
    當然,據(jù)穆鸞兒祖師的記載,那位勇王宋恒平,也有可能進入了傳說中的先天境界。
    不過,這怎么可能?
    練氣之法,只有天門才有,而且進階先天哪有那么容易?
    就連穆鸞兒她自己,在關(guān)于勇王的記載之中都是滿是疑惑,甚至把宋恒平當成了天地間一個異數(shù)的存在。
    這還算是好的,在民間,甚至是在朝廷的正式的史冊記載之中,關(guān)于勇王宋恒平的記載都是相互矛盾。
    啞巴、陸莽、嗜殺、不通文采……
    睿智、勇武、善良、文采出眾……
    這兩種絕不相同的記載,竟是同時出現(xiàn)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甚至因此,有不少人把追究勇王宋恒平這個人,當成了一門專門的考究。
    不過,不過是正史野史,關(guān)于勇王的記載,都不會少了一個評價。
    武力天下第一!
    即使是后來成就了先天境界的穆鸞兒,對此也是毫無異議!
    更有民間傳聞,就是因為勇王武力太強,遭了天譴,才會被雷劈死。
    ‘當年真是群英登場,天下豪杰層出不窮,恨不能早生數(shù)百年?。〔贿^現(xiàn)在天下將亂,也是我大展身手的時候!當然,這個世道可千萬別再出現(xiàn)勇王那種變態(tài)?!?br/>
    穆明河在心頭感嘆一聲,又陪著穆無咎再次朝著天門叩了叩頭,才從冰冷的地面上直起身子。
    “回吧!先去嶺南見一見南護法,看一看他們給選出來的天下明主?!?br/>
    穆無咎挺直背簍,響起繁華的中原,內(nèi)心中也開始升起一股久違的火熱之意。
    把持天下,舍我其誰!
    “是!”
    穆明河興奮的點了點頭,兩人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毫無生機的大殿,一同反身,朝著殿外行去。
    片刻后,此地人影具無,只有火燭長明。
    “呼……”
    不知從哪里刮來一股微風(fēng),撕扯著火光,在地面上留下斑駁的殘影。
    “嗡……”
    那具不知多少年沒有變化的石門突然開始發(fā)出細微的顫抖,一道裂縫出現(xiàn)在石門正中,純白的光束從中透出,與大殿內(nèi)里的火光交相呼應(yīng)。
    白光大盛,遮蔽了此地的一切色彩,一明一暗之間,石門已經(jīng)再次恢復(fù)寧靜,只是大殿之中,也多出了一道人影。
    修長的身軀,淡然的表情,高冠盛裝的天道盟盟主陳子昂,已然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之中。
    “這次來的,倒正是時候?!?br/>
    他以前進來過一次,獨自一人看了看這個世界,并把董蕓兒和衛(wèi)冉竹的墳?zāi)惯w到了南荒某地。
    不過當時,這個世界的大宋朝還處于鼎盛,想不到今日進來,大宋竟然已經(jīng)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
    “看來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并不會因為我的出現(xiàn)而發(fā)生改變。”
    略作推算,陳子昂就確定了兩個世界的流速變化,相比起修行界,這里的時間要快上幾倍,這對目前的他來說,倒是一個利好。
    此時距離妙言真人凌云風(fēng)的元神大典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甲子,陳子昂早早的就回了南荒。
    這些年,南荒已被天道盟徹底納入到管轄之中。
    天道盟也走上了正軌,前幾年更是出現(xiàn)了一位上品金丹,丹成三品的絕世奇才,可謂是轟動一時。
    至于陳子昂的幾個徒弟,大徒弟趙永寧已經(jīng)進階道基中期,雖然現(xiàn)在修為進境已經(jīng)變緩,但還是有望金丹的。
    景翰和景芮兄妹倆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道基圓滿的境界,只是進階金丹全靠運氣,就算進階也只能是下品金丹,無望元神了。
    陸文征的神志已經(jīng)回復(fù)正常,不過反應(yīng)總是比別人慢上半拍,現(xiàn)今也是先天圓滿的境界,正在明淵界尋求成就道基的機緣。
    小徒弟齊不悔,道基二重天的修為,這個徒弟被屈冰彤說是個機靈鬼,現(xiàn)在看來卻是一點都不像,倒是老成的很。
    也許是因為屈冰彤之事,他吃了不少苦頭的原因。
    至于張玉兒,已是到了金丹中期,在萬象門更是徹底站穩(wěn)了腳跟。
    而陳子昂此來,則是想要在這個世界進階元神,并打算借助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一同助他明悟元神之境的一些不解之處。
    “大宋的滅亡就是此界的定數(shù),卻不知,加入了諸多變數(shù)之后,這個世界,會往哪一個方向演化?”
    跨步走出昆侖神山,陳子昂并未對山腳下那匆匆而去的穆家?guī)熗竭^多注視,而是單手一托,取出那枚蜃獸之核。
    “應(yīng)該很有意思?!?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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