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侵占了別人的記憶
夏辰哭不出來,他是個機器人,眼淚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出車禍倒在地上快要死掉的那一刻,以及重生后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沒有嘴巴沒有嘰嘰的機器人那一刻,都沒有現(xiàn)在這樣讓他覺得傷心。
原來他什么都不是。
他耳朵像是失聰了,再也聽不進那兩人的談話,躬著背,如同在舔舐傷口的野獸。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爬起來,他的兩只手被綁在身后,只好緩緩用力,直接以掰折的姿態(tài)越過頭頂,來到身前。
他看了一下手肘處這個綁法,不是死結,便上嘴去咬,還好他的牙齒夠硬,微微咬松后,他直接將鎖鏈給掙開,然后輕而易舉便將腳上的鎖鏈解開。
但逃出車廂還是個問題,他伸手摸向車子,估摸著這車子沒有自己硬,便咬咬牙狠下心,化悲憤為力量,直接掄拳頭將車廂掄出個窟窿,然后上手將窟窿掰開,成功逃出車廂。
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在這一刻想逃走,沿著蜿蜒的公路,漫無目的地走著。等他走出郊區(qū),已經(jīng)是中午時分。
但是今日霧汽嚴重,不見陽光,天氣陰沉沉的,如同他此刻的心一樣。
他抽著鼻子,坐到公園一角,手里提著一瓶肥宅快樂水,一邊喝一邊傷心。
他不是人!
他竟然真的不是個人!
悲傷的氛圍正濃郁著,一群玩滑板車的少年嘻嘻哈哈的從他面前滑過,像是帶來一陣颶風,吹的他衣衫撩動,發(fā)絲凌亂,也將他剛剛蓄積好的情緒打散。
他深深呼了口氣,抬頭飲快樂水。
“奧特曼不是假的!不是假的!”
“他就是假的!根本不存在!只有你這種小傻子才會相信奧特曼的存在!”
幾個大一點的少年圍住一個小男孩,一邊推搡小男孩,一邊用言語刺激著小男孩。
“要是有奧特曼的話,他怎么不來救你?。俊?br/>
“對啊,你的奧特曼呢?”
“奧……奧特曼……肯定是因為有事情才沒來的……”
穿著黑白格子襯衫的小男孩子被擠兌到花壇邊,腳底下印著奧特曼形狀的滑板車也被人扔到花壇里。他像個小受氣包,憋著嘴,想哭,卻又努力忍著,鼻頭紅紅的,人雖然被氣的在顫抖,但看起來卻莫名的可愛。
夏辰無奈的揉揉眉心,悲傷情緒又被打斷,這群精力無處安放的少年,還是缺少社會的毒打啊!
“哈哈哈……奧特曼根本就不存在,你別自己騙自己啦……你……”
穿著白T恤的少年話說到一半,領子突然被人提起來,喉嚨頓時被卡住,說不出來話。
夏辰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聲音如鐘鼓般厚重,“你說奧特曼不存在嗎?”
“本……本來……就不……存在……”
夏辰笑笑,放下他,然后當著他的面,表演了一個腦袋360度旋轉術,轉著轉著,兩顆眼珠子被轉了出來,像溜溜球似的隨著腦袋來回旋轉。
少年們看到這個情形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尖叫著逃跑,“啊啊啊啊……”
“鬼啊啊啊啊……”
夏辰看把他們嚇跑后,便暫停了旋轉,將腦袋穩(wěn)住后,再將眼珠子塞回眼眶,現(xiàn)在做這一套動作,他已經(jīng)如行云流水般順暢。
他的小腿肚忽然被人抱住,垂下頭,看到個頭只及自己膝蓋高的小男孩,仰著腦袋,可憐兮兮,卻又滿懷崇拜的看著他。
“你真的是奧特曼嗎?”
夏辰猶豫了下,覺得不能欺騙小孩子,“我不是奧特曼,我是鋼鐵俠?!?br/>
“……”
夏辰俯下身,敲了敲自己的胸口,示意小男孩聽聲響,“你看,我身上都是鋼鐵。”
“哇……”小男孩猶如發(fā)現(xiàn)新世界,撫摸向夏辰的身體,“你真的是鋼鐵俠!太好啦!我也喜歡鋼鐵俠!你能帶我飛嗎?”
夏辰面露難色,還好小男孩沒有強逼他飛起來,只是開心的圍著他轉,然后將奧特曼小滑板從花壇里拿出來,放到夏辰腿邊。
“鋼鐵俠,我看你剛剛好像心情不好,你要不要玩滑板,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玩滑板,那感覺也像是在飛?!?br/>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只要我跑的比悲傷快,這樣悲傷就追不到我嗎?
夏辰想起來自己也好久沒有玩滑板了,心里來了興致,便踏上腳去,正要起飛,卻聽到咔嚓一聲,滑板直接被他踩得稀巴爛。
夏辰身體僵住,緩緩垂目看向裂開的滑板,然后緩緩垂目看向身旁的小男孩。
小男孩見狀,哇的一下就哭了起來,這哭聲比剛剛得知奧特曼是假的還要悲傷,跑著離開,“嗚嗚嗚……我要告訴我媽媽……嗚嗚……你踩爛了我的滑板……”
“……”夏辰。
剛剛不還開心的圍繞著他轉嗎?說人家是他的奧特曼,鋼鐵俠嗎?
怎么轉眼就要去告狀?
這小屁孩……
夏辰心虛的想逃跑,但逃跑之前還很體貼的在滑板下面壓了幾張鈔票。
這公園是呆不下去了,但他又不知道該去哪兒,沿著馬路走了一圈,天色漸漸黑了下去,周遭人影幢幢,熱熱鬧鬧的,但他卻覺得無比寂寞。
這諾大的世界,竟然容不下一個ai。
他走了會兒,發(fā)現(xiàn)這條街,是他生前住的那條街,也不知道他租的一室一廳小房子,現(xiàn)在還在不在。
不對,應該說是夏辰租的房子。
他心情又悲傷起來,不知不覺中走到熟悉的小區(qū),在樓底下轉悠了幾圈,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電子鎖的密碼是他的生日,他不知道這兒換人了沒有,試探性的輸入密碼,發(fā)現(xiàn)門竟然打開了!
房間里的布置,與他離開的那天一模一樣,奇怪的是,這房間里竟也沒有灰塵,像是有人在定期打掃。
真的是奇了怪了。
但他此刻也無暇想著這奇怪之處,悲傷的躺到床上,蜷縮著身體。黑夜如幕將他漸漸包裹住,他很累,身體不動彈后,自動處于省電模式中。
思緒恍恍惚惚的,不受控制的想起覃茗,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干嘛?
是不是在跟宋彧搶奪夏辰的肉身?
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走丟了?
哎算了,覃茗不會在乎自己的,他疼他寵他,不過是因為他是夏辰的□□,他腦袋里留著夏辰的記憶罷了。
今日宋彧的話又忽然在他耳邊響起,如果夏辰醒了,那他算什么?
他會被他們毀滅掉的吧,因為他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可這對他不公平。
“覃茗,你怎么可以這樣?”
夏辰又氣又傷心,無處發(fā)泄怒火,只能悶在心中,那顆心臟明明是機械的,可此刻卻覺得痛徹心扉……
要痛死了。
可如果自己死了,也沒人會在乎的吧。
記憶里,那兩個人在乎他的場景,卻都屬于夏辰的。
大一的時候,剛入學參加軍訓,夏辰因為順拐,被罰單獨站出來,沒一會,隔壁班的覃茗也因為順拐被罰站了出來。
教官找了兩根棍子,讓兩人左右手拿著,一前一后,相互督促矯正走姿。
夏辰那時還沒跟覃茗關系鬧僵,看覃茗也被罰了,還好心安慰覃茗,覃茗在他身后,神色不辨,只低聲應承著話。
兩人練了會兒,順拐姿勢還沒走對,宋彧忽然主動站出來,說是要幫他們矯正走姿,教官欣然點頭。
夏辰趕緊將前面的位置留給宋彧,想讓宋彧引著他們,結果宋彧插到他跟覃茗之間,板正著脊背,一二一二教導著兩人。
沒想到最后,宋彧也被帶順拐了。
一傳二,二傳三,三傳全場。
那天,教官差點被氣昏過去,罰夏辰三人繼續(xù)操練,練不對,就別吃中午飯了。
中午的時候,太陽有些烈,夏辰又沒吃早飯,低血糖上來后手都在抖,轉彎時眼前一黑,竟然徑直昏了下去。倒地的時候,還沒有徹底昏迷,只是眼前的畫面呈現(xiàn)出半圓弧形狀,看到覃茗跟宋彧都沖了過來,兩人的臉呈現(xiàn)出扭曲的模樣,似乎都在爭著要抱他,但最后是誰將他抱起來的,他卻沒印象了。
只記得他醒過來時,躺在醫(yī)務室,手臂上掛著輸液,宋彧躺在長椅上守著他。
那個時候,覃茗一定也很擔心他吧。
可是當時他卻完全沒在意到覃茗的心思,想的都是宋彧。
可是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們在乎的是夏辰,與他西早七號沒有關系。
他抱著腦袋,痛苦的哽咽著,不想再想那些回憶了,可是卻不受控制的回憶著……
他侵占了別人的記憶,別人的美好……
另一邊,卓小胖在醫(yī)院第三次醒過來后,決計找個大師看看情況,大師說,可能是因為夏辰死后,還有些貪戀人間,所以才會在人間走動。只要給夏辰多燒點紙錢,讓夏辰在那個世界過的開心,他就不會想著來人間了。
卓小胖覺得大師言之有理,于是他買了一沓紙錢,來到夏辰生前住的地方。
他蹲在門口,一邊燒紙錢,一邊自言自語。
“夏辰啊,哥知道你死的突然,對人間還有不舍,哥也舍不得你啊……”
“我現(xiàn)在給你燒點紙錢,你在那邊好好過日子?!?br/>
“你以后想哥了,盡管找哥,其實嗯哥……不怕你,真的不怕你。只是先前看到你,有些激動,所以才會昏到,哎……”
卓小胖燒完紙后,站起身才發(fā)現(xiàn)夏辰家的門沒有鎖,只虛攏著,他心里一咯噔,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進賊了?
想到這,他輕輕推開門,掄起邊上的花瓶,環(huán)顧完客廳后沒見到異常,便去臥室看看,他剛一推開臥室的門,就看到床上躺著個人。
雖然臥室光線很暗,但窗外的月光恰好照進來,堪堪將床上那人的身形照的清楚。
是夏辰。
卓小胖嚇得一踉蹌,跟不要命似的,抱著懷里的花瓶逃出門,一邊逃一邊尖叫。
“夏……夏辰,你好好……休……休息……哥……改日……再來……看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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