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后被人做成奇奇怪怪的東西
    尖銳的金屬切割聲忽然在夏辰耳邊響起,將他從混沌中驚醒。
    他茫然的感受著周遭的一切,看不見,說不出,動不得,身體像是被澆灌了水泥,結(jié)成硬邦邦的固體。好在聽覺還在,能隱約聽得到房間里微弱的水滴聲。
    “滴——滴——”
    記憶順著水滴的回聲慢慢回籠,腦海中停留的最后一幕,是他被黑色桑塔納撞飛的場景。
    那自己現(xiàn)在醫(yī)院里?
    他張唇想要喊人,聲音卻困于胸腔中無法發(fā)出,只能隱約感受到喉嚨的震顫。
    這是怎么回事……看不見就算了,怎么連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門外響起噠噠的高跟鞋聲,打斷了夏辰的思緒。
    “所長提出的方案太超前,目前的技術(shù)雖然可以讓AI的外形越來越像人類,但是沒有辦法讓AI像人類那樣思考。”
    “哎,所長的雇主卻要求我們無論在身體還是思想上都要復(fù)制真人……”
    “呵……他在癡心妄想,若是AI能像真人一樣思考,我米莉以后就改名叫做飯粒?!?br/>
    ……
    交談聲沉下去后,房間里又復(fù)安靜。
    夏辰想與這兩人說話,但怎么也開不了口,只得秉住呼吸聽著周遭的聲響。
    那兩人像是在擺弄著金屬機器,偶爾有吭哧吭哧的摩擦聲響起。
    他們是照顧他的醫(yī)生嗎?
    那自己現(xiàn)在不能動不能看也不能說話的狀態(tài),是成為……植物人了?
    夏辰心臟猶如被藤蔓縛住瞬間絞緊,如果自己真的成了植物人……
    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不想留個軀殼被宋彧那個混蛋嘲笑。
    “我先把他的眼睛給按上……”
    “嗯,等下你將做好的西早六號送給艾爾森,他那個雇主精神又不穩(wěn)定了?!?br/>
    “好?!?br/>
    夏辰感覺有雙手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指腹傳來的溫?zé)嶙屗⑽⒁汇叮@觸感過于清晰,以至于他能敏銳的感受到眼前人的指紋。
    左手有三個簸箕紋,右手有兩個簸箕紋。
    “唔,嚇?biāo)牢伊?,差點忘了斷電?!?br/>
    夏辰還在驚訝自己的觸感什么時候這么敏銳了,后頸忽然被人重重按住,思緒兀地斷掉,如墜無邊黑暗中,栗栗危懼,有種隕于深淵的錯覺。
    這比原先不能看不能說的狀態(tài)更為可怕。
    他此刻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可腦子卻無比清晰,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被困在黑暗中,恐懼與無助的情緒慢慢包圍住他。
    他怎么會陷入到這樣的境地中?
    想要掙扎,逃脫,卻又不能。
    有種生不能,死不掉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再有知覺時,是聽到一群人嘀嘀咕咕的聲音,他們圍著他,說著些高深莫測的話,什么AI,銷毀之類的話,他越聽越糊涂。
    在那些人離開后,他的體力在逐漸恢復(fù),有種吃飽喝足的感覺。
    “叮——開機——”
    一股激流沿著尾椎急速攀上夏辰的頭頂,將夏辰的靈魂瞬間從黑暗中抽出,牢牢箍在這具冰冷堅硬的物什上。
    緊閉的長睫受到刺激兀地睜開,圓潤的黑目一瞬不瞬怔怔望著前方。
    夏辰看清楚了。
    這還是自那晚車禍后,他第一次睜開眼睛,以致有些不適,宛若新生的嬰兒似的,努力眨著眼睛適應(yīng)光線。
    身前的透明玻璃窗,恰好倒映出他此時的模樣。
    他看到自己像個即將被放進(jìn)烤爐的鴨子,全身□□不著一縷,露出蒼白到有些病態(tài)的肌膚,四肢大開毫無一點隱私,然而比起這更恐怖的是……
    他目光下移,落到腿間,小夏辰呢?
    他的小夏辰呢?
    天哪!
    他嚇得要大叫,然后又發(fā)現(xiàn)——他沒有嘴巴了!
    woc!他的嘴巴呢?
    怎么會這樣?
    嗚嗚嗚……難怪他原先發(fā)不出聲音……
    原來自己被撞成一個沒有嘴巴沒有JJ的怪物……
    夏辰情緒受到強烈刺激,眼眶越睜越大,兩顆眼珠子砰的一下從眼眶中竄出,掛在了臉頰下方。
    視線也隨之天旋地轉(zhuǎn),最后定格在腳下。夏辰用那兩顆爆出來的眼珠子,看到自己懸浮在半空中的情形,然后眼珠子又墜了墜……掉的更遠(yuǎn)了。
    “哎呀,我的西早七號眼珠子怎么掉出來了?”
    杜伊慌忙打開玻璃柜,小心翼翼的托起那兩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塞回夏辰臉上的兩個窟窿眼中。
    夏辰眼珠子被塞回后,心里又驚又懼,但沒有嘴巴,他說不了話。
    他只能瞪著眼睛,一瞬不瞬望著眼前的杜伊。
    杜伊摸著夏辰的臉,一臉自豪,“七號看起來比六號精致多了,相信那位雇主會滿意的?!?br/>
    米粒走到跟前,打量著夏辰,“你有沒有覺得七號的表情有些恐懼……”
    “啊,應(yīng)該是眼珠子沒按好吧。”杜伊伸手去擺弄夏辰的眼珠子,“咦,怎么覺得越來越恐懼了?”
    “你讓開,我來。”
    米粒將那兩顆黑幽幽的瞳仁擺正后,望著那雙澄亮的眸子忍不住夸贊,“這個建模真好看?!?br/>
    “聽說是有原型的,跟咱們雇主有仇?!?br/>
    “你怎么知道跟咱們雇主有仇?”
    “你想想啊,咱們雇主每次要個AI過去第二天就將它銷毀,十有八九是在拿它泄憤……”
    米粒撇嘴,扶助夏辰的胳膊,將夏辰帶出玻璃柜。
    這還是西早七號第一次落地。
    夏辰一頭霧水的出了玻璃柜,努力轉(zhuǎn)動干澀的眼珠子,打量著四處,看清楚情形后頓時嚇得眼珠子吭哧吭哧轉(zhuǎn)動著。
    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怎么會有那么多個自己?!
    不對,應(yīng)該說怎么會有那么多個“殘疾”的夏辰!
    左邊的玻璃柜里的“夏辰”有腦袋,有軀干,有四肢,但臉上卻沒有五官,宛若漫畫里的無臉妖怪。而右邊玻璃柜里的“夏辰”雖然五官長全了,但整張臉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強力壓扁了,扁平的輪廓下是斗雞眼,塌鼻子,□□嘴。而角落里還有個長著風(fēng)火輪腿的“夏辰”在掃地……大約摸是個人形掃地機。
    除此之外,太小不一的玻璃柜里還呈放著各個“零部件”。
    夏辰此刻的心情已經(jīng)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二十多年做人的經(jīng)歷,完全解釋不了他眼前所遇到的場景。
    “來,走一個試試……”
    米粒摁了一下遙控器,夏辰的兩條腿忽然不受控制的向前邁步走去,一步一步哐當(dāng)哐當(dāng)前行,金屬磨合的機械聲音遠(yuǎn)遠(yuǎn)超過腳步的聲音。
    “哐當(dāng)……哐當(dāng)……”
    太奇怪了,太可怕了。
    他的身體怎么會變成這樣?
    眼見要撞到墻上,夏辰猛地閉眼,轉(zhuǎn)身,停步。
    “哇!厲害了!七號還會自主轉(zhuǎn)彎??!”
    “……”夏辰。
    “杜伊,咱們的技術(shù)又進(jìn)了一步?!?br/>
    “那當(dāng)然,在AI領(lǐng)域咱們所可是處于世界領(lǐng)先水平的?!?br/>
    杜伊看了一眼手表,到下班時間了,他將夏辰的身體擺的方方正正,然后關(guān)燈,鎖門,跟米粒一同離開實驗所。
    夏辰驚魂甫定,仍舊處在云里霧里的狀態(tài)。
    在兩人走后,他嘗試著伸展自己的手腳,關(guān)節(jié)相互磨合幾下,便伸縮順暢自然了。
    他湊到玻璃柜前,仔細(xì)打量著自己的身體,除了沒有嘴巴跟嘰嘰,其他好像都挺正常的。
    他伸手摸向胸口,能隱約感受到屬于人的皮膚觸感,但是更進(jìn)一步就發(fā)現(xiàn)這層觸感只是在模仿人類的肌膚溫度,內(nèi)里質(zhì)地還是冰冷的金屬。
    所以他現(xiàn)在成了個什么玩意兒?!
    夏辰深呼吸一口氣,在心中寬慰自己,這是夢。
    一定是夢。
    他甩手給了自己一巴掌,乖乖,這夢還挺能扛的,這樣都醒不過來。
    那算了,他放開性子,打算在夢里好好玩玩。
    他在實驗室里四處逛著,左看看右瞅瞅,大概明白這個實驗室是做什么的。
    這是一家專門負(fù)責(zé)研究AI技術(shù)的科研所,而他,就是最新成果——西早七號。玻璃柜里呈列的那些半成品,都是西早系列的各個零部件。
    他大著膽子去撫摸那些“夏辰”,雖然都是半成品,但不得不說實驗所做出來的每個部位都跟真的一樣,幾乎是完美復(fù)制真人。就連一些隱秘部位的痣跟疤痕,都能一比一復(fù)原……
    這實驗室背后的雇主,一定是對他身體非常熟悉的人。
    想到這,夏辰忽然想起來向前那些人說的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背后的雇主費盡心思以他的模樣做出來AI后又銷毀掉……是因為太恨自己嗎?
    他什么時候跟別人結(jié)了那么大的仇子?!
    他努力回憶做人的二十三年,想來想去,也就只跟一個人恩怨比較深——覃茗。
    覃茗是他的同學(xué),也是他的商業(yè)競爭對手。
    他與覃茗的第一個矛盾,發(fā)生在高一。
    那時候,夏辰還不叫做夏辰,叫做夏名。這個名字本沒什么問題,直到覃茗轉(zhuǎn)學(xué)來A班。由于兩人成績都并列前茅,又是籃球隊先鋒,于是被稱為“A班雙ming”。
    后來不知道怎么的,有男孩子以有艸名的跟欠艸的名來區(qū)分兩人。
    于是整個高中生涯夏辰都籠罩在“他是那個欠艸的”的陰影中。以至于他高中畢業(yè)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改名。
    他與覃茗的第二個矛盾,是在高二那年。當(dāng)時他因為做了某種不可告人的手術(shù),被迫墊上姨媽巾。在籃球賽上,他忍著疼痛,旋轉(zhuǎn)、跳躍、閉著眼,正打算大展身手時,球褲卻被覃茗給扒了下來。
    那染著血的姨媽巾也從側(cè)縫拽出,堪堪掉落在地面上。他只記得那天,球場的天異常的黑,風(fēng)格外的冷。
    他與覃茗的第三個矛盾,是在他的性向被人爆出來后,他跟宋彧瞎鬧,被宋彧壓在身下,這一幕恰好被進(jìn)教室的覃茗看到。當(dāng)時他因為性向已經(jīng)被人當(dāng)成笑料在談?wù)?,他怕危及到宋彧的名聲,正要向覃茗解釋,覃茗卻盯著二人,冷漠的說了句“惡心”。
    那時候氣的他臉都紫了,跟宋彧吐槽覃茗,恐同即深柜。
    高中時雖然發(fā)生了不少瑣碎的小矛盾,但還不至于讓他跟覃茗成為死對頭。
    兩人真正鬧僵是在大學(xué)里,那時兩人在學(xué)生會、社團(tuán)、獎學(xué)金等各個方面都是競爭對手。而這每一個地方,夏辰都被覃茗壓的死死的。
    畢業(yè)后,兩人又同樣做網(wǎng)紅孵化公司。
    覃茗旗下有三家公司,網(wǎng)羅了各行各業(yè)的網(wǎng)紅達(dá)人,事業(yè)做得如日中天。而夏辰卻只能拿著大學(xué)生自主創(chuàng)業(yè)補貼奶公司,日子過的緊巴巴的。更慘的是,每次他的公司招到個優(yōu)質(zhì)網(wǎng)紅很快就會被覃茗的下屬挖走,所以創(chuàng)業(yè)一年來,夏辰旗下只招到三個網(wǎng)紅:一個只會做黑暗料理的廚娘、一個熱愛吹嗩吶的音樂小王子和一個喜歡發(fā)土味視頻的大爺。
    不久前,覃茗的下屬還找上門,想收購夏辰的公司,被夏辰言辭激烈的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