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保持沉默 自我解鎖 保留證據(jù) 留一手
林亮!
就是這個叫林亮的民警。
何志偉突然靈光乍現(xiàn),剛才在黑漆漆的恐怖之夜,這個女的如喪尸般的,鬼哭狼嚎的跑出來時,所有人本能地反應就是驚慌失措。
在那種情景下,沒逃的人就三個,魏民,自己和林亮。
自己不信鬼神只是一個方面,另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正在講鬼故事準備嚇唬別人呢,自己有心理準備,大不了是死者復活而已,就像是薛小華用手術刀扎醒了煤氣中毒的自殺者。
雖然也是心里怦怦地跳,但面子上還是要保持矜持,而魏民估計和自己一樣,他要顧及身份。
而林亮就太反常了,他年紀輕輕的,表現(xiàn)簡直就是超脫!
他的冷靜的程度,超越了自己和魏民,所以何志偉確認無疑,林亮就是告密者!內鬼!深喉!
何志偉深夜講“詐尸”鬼故事,就是想犯壞,嚇唬人哩,沒想到被這個女娃子玩了一出真“詐尸”,把何志偉都嚇到腿軟。
唉,玩了一輩子鷹,結果被鷹叼瞎了眼睛,這個梗太老了!但卻仍在不斷地推陳出新。
魏民和林亮嘀咕完話,他看章一楠丟了手機失魂落魄地樣子,不免動了惻隱之心,他安慰著章一楠說:
“丫頭,這里陰氣太重,手機掉這不會丟的!一會兒找到,叔讓人給你送過去?!?/p>
魏民把章一楠哄到警車跟前。林亮一直跟在女記者的右側,伸出手似乎想扶女記者上車,但終于沒敢,悄悄地把手放下。
章一楠坐到車里呼吸已經徹底平穩(wěn)了,但面色依然蒼白憔悴。
魏民對林亮交待著:
“你把一楠送到所里,讓食堂值班的廚師做碗熱湯面給一楠暖暖身子,大半夜的千萬別讓她再亂跑了,她要是再出點事我拿你是問!”
魏民目送警車開走了,扭身走了回來。
“您也知道了!”
何志偉一語道出天機。
“嗯,我知道,一看見女鬼就是章一楠,我就想到是他在通風報信?派出所就這些人,深更半夜的,沒事一直就那鼓搗手機玩,還時不時躲著人群接打電話,就只有林亮。所里的這些孩子,一個個的猴精似的,但還是嫩,怎么能瞞的了我呢!平時章一楠一來,這小子就愛大獻殷勤,跑前跑后的,我剛才和他說了,絕不能靠違反組織紀律來討女孩子歡心,否則會出大事的!”
魏民對于民警的脾氣秉性了如指掌。
“那倒是!”
何志偉附和著。
“要他看好了一楠,不能讓她亂跑亂竄了,再把天捅漏了,讓他吃不了兜著走?!?/p>
魏民若有所思的說,心中充滿了顧慮,他借著路燈昏暗燈光,抬眼看看何志偉,接著問:
“你是怎么知道的?”
魏民好奇何志偉今晚才見到林亮,他靠什么判斷出的呢?讓人匪夷所思,刑警真是火眼金睛?他不信,這世界沒有神。
“當時那個記者從現(xiàn)場跑出來的時候,我第一感覺是死者突然復活了,當時我的心也在狂跳,不自覺的想撒腿往后跑,結果我看見您沒動,林亮也沒動,我也不好意思跑了。您沒動,我能理解,林亮卻絲毫看不出一點驚慌,淡定地出奇,事出反常必有妖!”
何志偉的推理十分到位,讓魏民信服。
“是啊,你看的很準!”
“剛才你拉著他去旁邊嘀咕,我覺得您是在警告他?!?/p>
何志偉說出來自己的看法。
“果然是刑警,觀察事物到位,推理邏輯準確?!?/p>
魏民豎起大拇指。
“您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
何志偉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類事情。
“唉,能怎么處理,這事情我想就這樣算了,列寧同志都說:年輕人犯點錯誤,上帝都會諒解的!我正要和你商量呢,我希望你不要向市局指揮中心匯報這段了,我知道讓你為難了,林亮還是一個年輕人因此被毀了,太可惜!而且也有損派出所的聲譽?!?/p>
魏民淡淡地說。
看著何志偉有些遲疑,魏民打著保票,
“老必他兒子上學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我不說沒問題,我是怕人多嘴雜?!?/p>
何志偉面露難色。
“你知道一楠是誰嗎?!她是政治部章主任章汝耕的千金。”
魏民告訴何志偉了這個王炸。
“啊,我說說話這么狂呢!這個章主任不是剛退休嗎?!”
看著章一楠優(yōu)越感十足地樣子,何志偉此時感到服氣了。
不過何志偉心里卻泛起了嘀咕。想著自己的言行有沒有不妥的地方呢?
雖然言辭冷橫硬,但還好沒有罵人。
給她戴手銬?
兇殺現(xiàn)場跑出來的女人,不進行械具約束,也說不過去啊。
不過把領導的千金用膝蓋按壓在地吃土,還強制給她銬上了,一旦傳到章主任耳朵里,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即使是章主任退休了,何志偉也不由地打了個冷顫兒,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小丫頭片子,真的惹不起。
“去年退的,他曾在我們分局當過政治處主任,我和他比較熟悉,前段時間市局宣傳處把她介紹過來,特意提到了她是章主任的千金,讓我關照一下?!?/p>
魏民介紹著。
“魏所您放心,就憑咱倆的關系,這事就翻篇了,不管她是誰?!?/p>
何志偉不想節(jié)外生枝,明哲保身,少說為佳。
“走,咱們去現(xiàn)場幫著那個大仙找手機去?!?/p>
說著就扶著魏民的胳膊往現(xiàn)場走。
“不了,我就不進去了,一個是我?guī)筒簧鲜裁疵Γ窃诂F(xiàn)場我也不敢亂走亂碰,萬一破壞了現(xiàn)場,可不是鬧著玩的。這個路口也沒有別人了,看來只能我親自把守了?!?/p>
魏民謝絕了邀請。
何志偉理解魏民,剛才被薛神醫(yī)埋怨外圍警戒失職,當著手下民警的面,讓他很沒面子。
所以也不勉強,他從后腰里掏出手電,從章一楠跑出來的線路回找過去。
進了現(xiàn)場,看見薛神醫(yī)和王必成聊著什么。
“老必,那個女人剛才是在哪藏著被發(fā)現(xiàn)的?”
何志偉直接打斷了他們。
“怎么了?”
王必成有些不解。
“她的手機丟了,我來幫她找找?!?/p>
何志偉實話實說。
“我看見她尖叫的時候,她還拿著手機在哪兒拍照呢?!?/p>
薛小華指了指遠處一顆大楊樹的位置說。
“媽呦,這活祖宗不會是在這搞網絡直播吧,別捅出簍子來!”
何志偉有些著急了,趕緊往大楊樹走去,王必成一聽也緊緊的跟了過來。
探組其他人繼續(xù)忙著自己地事情。
何志偉急急的走到大樹后面,就看見一個手機在那躺著,但是屏幕還有閃動,何志偉沒戴手套,怕壞了證物,對王必成說:
“老必,你來看看吧?!?/p>
王必成戴著手套拿起手機看了一下說:
“還在拍著視頻呢?!?/p>
王必成用手指戳了戳屏幕,畫面沒有反應,因為手套的緣故吧,于是王必成從兜里拿出來一個塑料袋,脫掉布手套,套上塑料袋,滑動屏幕。
“應該沒有直播,只是在做視頻錄像,這的現(xiàn)場燈光太暗,搞不了直播?!?/p>
王必成一邊看一邊說:
“這里還錄了我和薛神醫(yī),還有死者,這個記者也太過份了。可不能還給她!”
王必成有些生氣,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形象被上網。
“你看看還有其他的視頻或者照片嗎?你能確定是她的吧!”
何志偉問。
“能,都是她自己的生活照和視頻。哦,沒看出來,這個丑妞其實長得還挺好看的?!?/p>
驚嚇加上被何志偉碾壓地上,臉上沾滿了塵土,再和著些淚水,那臉還能看嗎,西施也成了東施,嫦娥也會變老母豬。
“這妞肯定是在拍視頻的時侯,恐懼情緒突然爆發(fā),扔了手機就跑了,否則咱也打不開她的手機,那樣的話咱們勘查現(xiàn)場畫面就會她曝光。那就事大了,你趕緊刪了它吧?!?/p>
何志偉在旁邊說。
“可以嗎?我可以刪除它嗎?這是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物證。”
王必成吃不準能不能擅自刪除。
“給我吧!”
何志偉確定手機是女記者的,他就毫無顧忌了。
這廝來頭不小,也總不能把錄有警方勘查現(xiàn)場的視頻還給她吧,扣押不了,老子給你刪掉,何志偉打開視頻看了一下直接刪掉了。
“真的可以嗎?”
王必成看著何志偉刪掉確鑿證據(jù)有點擔心,出于職業(yè)習慣,他對于證據(jù)的完整性有效性還是比較在乎的。
“難道還要把它留給記者嗎?!”
何志偉毫不在乎,盯著屏幕,急急的趁機翻閱著手機里的通話記錄,果然發(fā)現(xiàn)最近的一條今天凌晨的通話記錄就是林亮的。
哪跑,任你滑似鬼,也喝老子的洗腳水。
何志偉拿出自己的手機把通話記錄都翻拍下來,他對自己感到滿意。
王必成感到不以為然,覺得私下偷看別人的手機,涉嫌偷窺隱私,王必成扭身靜靜地走了。
何志偉也沒有理會,打開章一楠的微信,看見最近的聊天記錄,一張地圖截圖赫然在上,居然還用紅箭頭畫著從樹林另一側進入的標注,還有一個紅點,應該就是死者的位置,想的真夠體貼周到的,一個個藍圈代表著有警察警戒的位置。
吃里扒外的家伙。
防火防盜防記者,家賊才是最難防!
畫的這么詳細,描述的十分到位,瞎子也能摸進來啊,難怪說堡壘是從內部攻破的。
何志偉把微信中與林亮的聊天記錄也都照了下來,有圖有真相,他也不清楚自己要干嘛!他剛才已經答應魏民翻篇了,保留證據(jù)的習慣吧。
人要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些東西除了能夠證明林亮通風報信外,也能排除章一楠與本案有任何聯(lián)系。
章一楠微信名叫【木字楠不是男】
何志偉看見這個網名,他不厚道地笑了!這位小姐姐橫豎看就是一個純爺們。
深更半夜,殺人現(xiàn)場,男的也沒幾個敢踏足啊!還從沒人的樹林里鉆過來。他爹應該給他取名章勝男,她的網名應該叫【戰(zhàn)勝的勝,男子的男】。
何志偉回看手機相冊,才發(fā)現(xiàn)王必成所言不虛,章一楠確實很漂亮,沒有濃妝艷抹,都是素顏照,皮膚顏色健康,巴掌臉尖下頦,眼睛中等,長相端正,氣質干練,自然脫俗,純粹的鄰家女孩。
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有關現(xiàn)場的照片和視頻了,他想關機,又生怕漏掉了什么,一旦鎖上屏幕,就再也打不了,怎么辦?萬一呢!
他腦筋一閃,耍起了小聰明,他把自己的指紋儲存到章一楠的手機指紋解鎖里,他可以在發(fā)還前再把自己存儲的指紋刪掉,做完這一切,何志偉如釋重負。
“小尾巴,這人我請走了,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這時現(xiàn)場又來了一些穿白色防護服的法醫(yī),死者不知何時已經被套上裹尸袋了。
這個老家伙總是沒有正經的,總是拿腔拿調的叫自己小尾巴,象慈禧老刁婆叫小太監(jiān)似的。
“沒了,我和她不熟,聊不透,您老和她聊的如何?”
何志偉把兩部手機一邊一個塞進了羽絨服的內兜里,趕緊走了過去。
“你可以給我老人家遞煙點煙了。”
薛神醫(yī)伸出兩根手指對著何志偉交錯搖擺著。
“哦、哦。”
何志偉十幾年前就和薛小華有過約定,現(xiàn)場勘查完,要聽看法,就要給老頭敬煙點煙。何志偉諂媚地把煙點上。
“咋樣?”
“鈍器傷,腦骨塌陷,說明力道十足,擊打的太陽穴部位十分精準,更像是奪命而來。”
薛神醫(yī)吐出來一股濃濃的煙,滿是褶子的老臉依然冷酷。眼睛有些發(fā)紅,酒勁還沒過。
何志偉覺得薛神醫(yī)應該就是那種千杯不醉的人。認識十幾年了,沒人探出過底,這老家伙經常不按常理出牌,但專業(yè)經驗豐富,暈暈乎乎的就把現(xiàn)場的初步分析說的一清二楚。
看來自己的判斷和薛神醫(yī)的判斷吻合,這就是自己的偵查方向!
工作人員抬著擔架在前面走,薛小華、何志偉、王必成、李賓,周詳緩步在后面默默的跟隨,像是一眾渡劫者為逝者送行,儀式感十足,就像安排好了一樣。
走到路口,路燈下魏民獨自一人目視著擔架,顯得落寞孤寂。
沒有什么寒暄,薛小華不認識魏民,他們直接上車走了,汽車的尾燈搖曳在黑漆漆的夜,拐彎后馬路上就恢復了寂靜。
香消玉殞,人生無常,再美的人也就這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