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溫暖的記憶，像是流水一般，沖向了王麗的心臟。
    王麗的手指已經(jīng)扣了扳機(jī)，“砰”的一聲脆響，響徹了整個大橋，子彈打在方言胸前的雨衣上，鮮血濺出，多了一個紅點(diǎn)。
    “再見了，王麗。”
    方言似乎很疼，很疲憊，面色蒼白，他整個朝后慢慢倒去。
    他努力沖著王麗笑了笑，然后從橋欄桿上翻了下去，整個人像是一只展翅的黑色的囚鳥，向橋下的水面墜去。
    “方言！！！”王麗撲到橋欄前，看著墜落的方言，大聲的叫著他的名字！
    方言在半空中看不清表情，似乎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王麗滾燙的眼淚再也無法止住，她努力的向下伸出手，想抓住方言。
    但是距離遙不可及，王麗虛弱的手只能在空氣里緊緊的握一握，然后再握一握。
    黑暗之中，聽到水花濺起的聲音，方言沉下了水底，水面上空蕩蕩的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
    “王麗！桑隊(duì)！”警車呼嘯而來，急剎車停在了附近。
    全副武裝的警員，還有在最前面飛奔而來的黎正，王麗的視野開始慢慢變得灰暗起來，一切在她眼中仿佛都變成了慢動作。
    黑色的回憶，悲傷，絕望，蔓延。
    跑過來的黎正摘了鴨舌帽，低頭看著橋下的水面，撰著鴨舌帽的手指，用力的關(guān)節(jié)都已經(jīng)發(fā)白了，黎正咬著牙，哭的像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孩子。
    桑志方坐在地上，像是老了十歲，低著頭神情呆滯，沒有說一句話。
    這時，天空中淅瀝瀝的小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了。
    天邊一抹淡藍(lán)色的天空慢慢的出現(xiàn)，純凈而清澈，如果不是地上的雨痕，那么這場大雨就好像從未下過一般。
    沒有人抓到兇手雨魔，而方言卻早已經(jīng)設(shè)計(jì)好了這所有的一切，他沒有選擇殺桑志方，但最終卻把胸膛迎上了王麗的子彈。
    種子深藏在地下，但卻因?yàn)槌鸷薜难鹤屗l(fā)芽，然后破土而出，開枝散葉，蔓藤纏繞，開出了最艷麗的復(fù)仇之花。
    雨夜終將結(jié)束。（第一卷：雨夜完）
    腳下是破土而出的小草，很柔軟。
    照片上那個女孩清純甜美，王麗認(rèn)出來了，這個女孩是方圓，是方言錢包里照片上的那個女孩。
    王麗在墓碑上放下了一束鮮花，又看了看旁邊的一座新的墓碑。
    上面有一張她喜歡的人的黑白照片，他的眼睛里好像永遠(yuǎn)都有散不開的大霧。
    照片上方言穿著警服，面容青澀，這張照片是王麗找了很長時間才從刑警隊(duì)的檔案室里找出來的。方言死了，并不是因公犧牲，他是作為一個犯罪分子死去的，但是王麗依然堅(jiān)持而固執(zhí)的用了這張方言穿著警服的照片，當(dāng)做遺照。
    沒有人責(zé)怪她，因?yàn)闆]有人會責(zé)怪一個死去的人。
    王麗把方言和他孤兒院的妹妹方圓葬在了一起，這里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地方，陽光溫暖而充足，方言他也應(yīng)該會喜歡這里吧。
    王麗瞇著眼睛打量著天空，方言會在天空上看著她嗎？
    桑志方來過一次，是帶著手銬來的，兩個檢察機(jī)關(guān)的法警看著他，那天晚上之后，桑志方就自動向檢察機(jī)關(guān)自首了，據(jù)說來看看方言，這是桑志方被雙規(guī)之前最后一個愿望。
    桑志方腳步蹣跚，幾天沒見，但是卻變成了一個頭發(fā)全部灰白的老人。
    他站在方言墓碑前凝視了一會，哭了出來，他很快就要帶著一生的榮譽(yù)，帶著他寶貴的象牙退休了，桑志方其實(shí)在李天逸死的時候，就已經(jīng)確定了，這個兇手就是方言，但是他并沒有說出來，因?yàn)樗踔猎敢庥蒙Ｗo(hù)他的象牙。但是方言并沒有原諒他，也沒有放過他。
    王麗看著桑志方有點(diǎn)心酸，他現(xiàn)在不過是一個風(fēng)燭殘年垂暮的老人。
    黎正也來過了，還帶著那頂鴨舌帽。
    他沒有帶鮮花，甚至連香燭也沒帶，黎正看了一會方言的墓碑，裂開嘴笑了笑：“爭了一輩子都沒有爭過你，你還是先一步下去陪喬莉了，在下面老實(shí)點(diǎn)，我遲早下去盯著你的。”
    王麗注意到了，黎正雖然是咧著嘴笑著說的，但是溢出眼眶的淚水已經(jīng)出賣了他。
    王麗很難理解方言和黎正的感情，他們的友誼一直存在，但是同時卻因?yàn)閱汤颍嬖谛慕Y(jié)，彼此看對方從未順眼。
    黎正低下頭，很隱晦的擦了擦眼淚，然后從口袋里拿出兩包煙，打開一包，抽了一根，然后放在了方言的墓碑前，然后沖著王麗揮了揮手，瀟灑的，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那晚之后，黎正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u盤，告訴王麗，其實(shí)方言早已經(jīng)想到會有這么一天，所以把從艾建軍家里找到的那段案發(fā)現(xiàn)場的視頻，放在了孤兒院的嬤嬤這里保管，方言告訴嬤嬤，遲早有一天，會有一個帶著鴨舌帽的男子來拿。
    所有的事情都在方言的預(yù)料之中，不管是他生前還是死后。
    方言并沒有躺在這個墓碑里面，那天晚上之后，警隊(duì)發(fā)動了所有能發(fā)動人，到大橋下面打撈方言的尸體，但是方言的尸體不見了，他就連一具尸體都沒有留下。
    但是王麗能確定，她那一槍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打在了方言的胸口上，再從那么高的地方掉落下去，尋常人也無法幸免。
    天空很藍(lán)，很空曠，時不時會有一朵云彩飄過，微風(fēng)撫過王麗的臉頰，就像是情人親密的耳語。
    王麗捋了捋耳邊的碎發(fā)，張開嘴唇說了一句話，聲音很快就被吹散在風(fēng)中了。
    “方言，你還好嗎？”
    半年以后。
    S市刑警隊(duì)。
    “王組，這個案子，俺有不同的意見啊！”二組組長張大志仰著頭，張著大大的鼻孔說道：“這個兇手明顯就是入室盜竊，被房子主人發(fā)現(xiàn)，臨時起意，殺害了房主的兇案啊？你怎么能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案呢？俺老張不能茍同。”
    “房間里確實(shí)有被兇手翻亂過的痕跡，但是你注意到了嗎？”
    王麗的面前習(xí)慣性的放著一張白紙，和一支筆，她正在和二組組長張大志針鋒相對：“這個房主的脖子上的鉆石項(xiàng)鏈，還有玉質(zhì)手鐲都還在，這兩件東西價值連城，都沒有被兇手拿走，如果只是普通的竊賊，臨時起意殺了房主，為什么這么貴重的東西他不拿走呢？”
    王麗皺著眉頭指了指照片，張大志頓時語塞，臉紅脖子粗，端著大茶杯，氣的直咳嗽，二組的組員捂著嘴不敢笑出聲來。
    散會之后，王麗對身邊的一個警察說道：“這個案子我們組辦，不用二組插手，就按我分析的案情去找證據(jù)。”
    “好的，王組。”警員答應(yīng)一聲，忙活去了。
    開完會到了下班時間，大家就散伙了，王麗還留在刑警隊(duì)里查資料。
    桑志方被雙規(guī)以后，沒有人接替刑警隊(duì)大隊(duì)長的職務(wù)，方言也死了，王麗因?yàn)樵诜窖园咐锪⒘舜蠊Γ藘杉墸F(xiàn)在在擔(dān)任方言以前組長的職務(wù)。
    這個案子很棘手，王麗看了看一個堆放著雜物的辦公室，那里原本是方言的辦公室。
    如果方言還在，這個案子會很輕松吧？
    王麗心里不禁有點(diǎn)難過，半年時間，還不足以沖淡她的感情。
    正在王麗發(fā)愣的時候，這時警隊(duì)大廳里的電話響了，王麗快步走過去，接聽了電話。
    但是電話那頭只有“滋啦滋啦”蒼白的電流聲。
    “喂？市刑警隊(duì)，要報案嗎？”王麗問道。
    但是沒有人回應(yīng)。
    這時，外面的天空中閃過一道驚雷，把整個城市瞬間照耀的雪白！原本干燥的地面上，開始布下密密麻麻的黑色陰影。
    時隔半年之后，這是s市的第一場雨。
    王麗心里閃過一種感覺，一種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感覺，以前的每個雨夜都會有這種感覺。
    她的聲音有點(diǎn)顫抖，對著電話說道：“是你嗎？方言？”
    《第一卷，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