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恩人宿引
我由衷感慨,這個虞歡姑娘真傻呀,眼神真不好使啊,真不會為自己挑相公啊。如此表面花心實則專心的金光二代都不稀罕,難不成想擇個類似武大郎那種老實巴交的人做相公么?
我搖頭嘆息之時,發(fā)現(xiàn)肥狐貍已不見了蹤跡,脖子轉了好幾個輪回,才瞥見那家伙正在山莊月亮門旁不停地穿墻。
自從入了畫境, 胖狐貍發(fā)覺它胖乎乎肉墩墩的身子可以隨意穿越過任何障礙物。這讓它欣喜若狂到將全身的毛都炸起來。只聽它一邊結結實實穿墻,一邊嘟嘟囔囔,“原來會法術這么爽啊這么爽,這么穿啊這么穿,啊爽啊爽,啊穿啊穿……”
待我視線回轉時,畫境又智能性選擇快進了。
天空的日頭有些暗淡,黛青色云朵緩緩游移。虞歡垂首對著一座青花墓碑道:“急支,姐姐遇見了一位良人,欲將終身托付于他。你會替姐姐祝福的,對么?”
她躬身拾起墓碑邊的酒盞,對著墓碑傾灑一圈,“姐姐知你死得貞烈又委屈,不是姐姐不替你報仇,而是害死你的唐姜如今也好不到哪去。他整日忙著自殺,你在天有靈,應該欣賞到了吧。”
對著墓碑沉默好一會,她又道:“差點忘了告訴你,姐姐的良人便是裂錦山莊的蕭煌公子。姐姐真心覺得,遇對了人。”
她的步子方轉出半個弧線,怔怔停住了。
翠綠草毯盡頭,盈盈而立的那位,正是蕭煌公子。
蕭煌公子難得一身素凈遲步而來,堪堪停在離虞歡一步之遙的位置,微微翕動薄唇,遂又合上,只將虞歡一把拉入懷中。
“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你走了,我以為……”
賴在對方臂彎里的虞歡接了話茬,“以為我沒看上你。”
他點頭點得很強烈。
虞歡臉上浮出一層紅暈,笑道:“你是如何知曉我在弟弟的墓地?”
“我不知道。”他回答得很誠實。
虞歡騰出點空間,抬首將對方望了一望。
“我是來祭奠虞急支的,不曾想你會在這里。”
他指指墓碑旁躺著的層層小白花,“自從急支恩人去了后,我偶有時間會來這里拜祭他,并捎帶來獻花。”
“恩人?”虞歡不解。
“你不知道么?相國府的唐姜公子在遇見你弟弟虞急支之前,看上的是我。”
……墓地吹來一陣陰風,涼颼颼的。
白蕭煌將那一雙小手包裹在掌心,牽著她漫步于返回裂錦山莊的幽靜山路間。
“對了,前些日子夜行衣裝扮的你,潛到相國府去做什么?”虞歡隨手采了一朵野花問。
“當然是不放心你,那天我一路跟蹤你去了相國府。”他將她手中小葵花別在她耳側,繼續(xù)道:“自我在藏歡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就不聽使喚了。得知當晚你要被送去相國府,我便借了套夜行衣穿上,暗自保護你。”
“你在藏歡樓見過我?”
“對啊,你一定不曉得那日我破窗入相國府是為了保護你吧。哈哈哈哈,快夸夸相公我作為護花使者做得很到位。”白蕭煌似乎將嘴巴咧到極限。
虞歡瞇瞇眼睛,“這么說那日我在藏歡樓彈的曲子你也聽到了?”
“沒錯,一首《彩雀集》天上地下,絕世無雙。”他伸出兩個大拇指掏心掏肺般贊揚。
虞歡倏然狠狠湊過去,橫眉冷對大吼道:“白蕭煌,你說說你去青樓是去做什么勾當?”
他面色一滯,支支吾吾道:“那……那個……那個我發(fā)誓,從今以后再也不去藏歡樓,否則就讓我口舌生瘡……”
“你別說了,我最近沒減肥的打算。”她有氣無力搶答道。
虞歡于藏花樓搶奪花魁那日,不止她未發(fā)現(xiàn)白蕭煌的存在,我也沒太在意,只怪那位面皮黑黢黢,手中折扇搖著“爺有錢”的大叔太過搶眼,一不小心壓了旁人的風頭。
裂錦山莊,一對新鮮出爐熱騰騰的小戀人你一箸我一舀互喂彼此飯食的良辰美景,被一記響亮地踹門聲打斷。
一位面色明艷氣焰囂張的女子闖進來。女子將手中的紅帖狠狠砸在桌上,瞅著一臉懵懂的虞歡,譏諷道:“你就是那青樓第一花魁,果然有幾分姿色。不過就憑你妓女身份便想嫁入裂錦山莊坐上第一夫人的寶座,呵,滑天下之大稽。請問你憑什么?再請問,你的臉皮是如何修煉到如此境地的,竟一點都不怕被人譏笑么。”
白蕭煌冷著面色站起來,“唐冪,我來告訴你憑什么,就憑虞歡是我唯一認定的白夫人。還需要我解釋么?”
原來是萬惡娃娃親的女主角找上門來。
見識他的決然態(tài)度,唐冪手臂抬了抬,指尖抖了抖,“你……我們是有婚約在先,你怎可娶別人。難不成你想背上失信于人的罵名么?就算你打算另取,怎可娶一位青樓女子。你可知如今整個引江城是怎樣笑話你的。”
白蕭煌將面色發(fā)白的虞歡摟在懷中,轉個眸子調(diào)笑道:“唐冪姑娘,你昨日是否將洗腳水當做茶喝掉了,否則怎會有如此重的腳氣味。勸你回相國府漱漱口再出來溜達。”
抬眸吩咐院門口管事,“送唐姑娘回府。”
唐冪臉色煞白,腳步猛烈晃了幾晃,眸色狠冽道:“白蕭煌,你注定是本姑娘的。不信,走著瞧。”
唐冪震著步子走出屋門時,猛地轉回身子,從袖兜處快速掏出的一面銅鏡直直砸過去。
白蕭煌身子一閃,擋在虞歡面前,那面銅鏡便砸到他后頸。
唐冪狠狠剜了一眼,挑著唇角便離去。
紋著彩雀鳥的袍袖搭在虞歡的肩膀,“不怕,我會保護你。”他道。
自唐冪不請自來毀掉這對小戀人的燭光晚餐后,虞歡表面歡喜展顏如十里桃花,暗地里卻感嘆著林花謝了春紅,真乃太匆匆。她匆匆扮個男裝到山下暗訪。
引江城里,最熱門的話題便是藏歡樓花魁與裂錦山莊少莊主的風流軼事。從街頭巷尾賣糖葫蘆的小販到頂級茶樓的說書先生,再到引江邊清洗尿布的大媽,嘴里談論的無一不是他們的愛情傳說。
傳說很不靠譜,大家都道,裂錦山莊的蕭煌公子將虞歡姑娘綁回山莊后,日日虐待夜夜不停歇。繩子鞭子小蠟燭從未離開過姑娘的身。恰好,這虞歡姑娘是個天生受虐狂,一日不虐便不舒坦。這蕭煌公子覺得一個喜歡虐人,一個喜歡受虐,此乃天緣。便棄了志同道合同樣喜歡虐人的相國千金,而擇了虞歡姑娘作為自己的第一夫人,以陪伴他走過大虐怡情小虐怡身的虐心人生。
更傳聞,有兩位憐香惜玉的小廝實在看不下去日日受虐的虞歡姑娘,便義正言辭地替虞歡姑娘求情。不料,蕭煌公子一個狠心命人將兩位小廝的命根子割掉然后包了餃子,并額外贈送了盆蛋花湯,要求兩位小廝一邊吃餃子一邊喝湯。
山莊幾位小妾又實在不忍,便替小廝喝了那盆蛋花湯,據(jù)說蛋花湯是在茅廁里熬出來的,里面放了什么,那是不能說的秘密。
虞歡低著頭就走了,如果再聽下去,說不定當場抽過去。
當她沿著高高的引江岸堤漫步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快速靠了過來。她回身見幾位嘴歪眼斜面目猙獰,一看犯罪率就很高的漢子正手握砍刀向她逼過來。
“姑娘,你想怎么死?被砍死還是自個跳江淹死?”為首的獨眼龍叼根大牙簽淫笑道。
虞歡步步后退,一步之遙便是湍流的引江水,心慌道:“你……你們是誰?”
“我們是讓你提前享受投胎轉世的大恩人。哈哈哈哈……”
獨眼龍舉起砍刀在空中劃出幾個花樣后,虞歡成功被嚇到江水里去了。
幾位壯漢觀賞了會平靜的江面,便又剔著牙離開了。
虞歡沉入江底后,意識慢慢飄散,感嘆馬上便要見識到地府是何種構造裝潢之時,突然感覺自己的身子被什么東西拖住。腰身一暖,轉眼間被抱上了江面。當她緩緩睜開眼睛,目之所及是一張不算陌生的面孔。
淡定的眼神,精致的五官,墨色暗紋長衫。正是當日裂錦山莊手執(zhí)紫珍珠欲救她脫困的冷面公子。
她強撐身子自岸邊站起,“多謝公子相救。請問公子為何救我,我們可曾相識?”
墨衣男子微微搖頭,“算不上相識,曾在江邊聽過姑娘撫琴,姑娘琴藝無雙,我一直記得。”
虞歡蹙眉,擰了擰滿是江水的長袖,“如此說來,公子也住引江附近?”
“算是吧。”
“算是?公子你家住何處?引江邊的鄰居我大概都曉得的,可從未見過你。”她將外衫脫掉,擰掉大把江水。
男子沒有回答,沉默一會,道一句,“告辭。”便轉身朝江面走去。
“喂,公子請留步。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虞歡追過去拉住對方寬大的墨衫,“請公子告知虞歡如何能聯(lián)系到公子,你救了我的命,改日定登門拜謝。”
“宿引。”他表情淡淡,望一眼被虞歡纖指抓牢的衣衫,再道:“不用謝。”不動聲色收回衫角,欲離開之時,虞歡卻先一步跳了幾跳。
“哇哇哇,公……公子,你將我從水里救上來,為何你的衣……衫未曾沾水半滴……你……你你是不是人?”
他淡淡望著她,“不是人又如何。”
“你神仙么?”虞歡一臉驚艷。
他沉思片刻,搖搖頭。
“哇,你是妖精啊?”虞歡一臉的好帥好酷好崇拜。
對方又陷入沉默狀態(tài)。本以為眼前的姑娘會被嚇跑,不曾想她開始圍著他轉圈圈,“你真是個……是條是只是頭……好妖精。你是什么精?看你這裝扮黑不溜秋,你是泥鰍精么?”
未等宿引回答,她自顧自搖頭,“不會是泥鰍精,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泥鰍。難道你是鯉魚精?不對不對,鯉魚很萌的,你長得冷冰冰的。難道你是螃蟹精?你很有螃蟹的氣質(zhì)。”
她將十指彎了彎,擺出個張牙舞爪的樣子,歪著腦袋問:“螃蟹精螃蟹精?你是螃蟹精么?”
他唇角似有若無勾了勾,“不是。”
“那是什么精啊?”虞歡一副猜不上來的憋屈模樣。一邊繼續(xù)擰著身上的水一邊繼續(xù)深度琢磨,“對哦,我知道了,你是蝦米對不對。你是一只大蝦米。”
他嘴角彎了彎,依然沒作答。
“終于猜對了。”虞歡似乎很興奮,“蝦米蝦米,你多大啦?”
“……兩千多歲而已。”
左腳絆右腳,她差點摔倒在江岸邊,正了正身子道:“兩……兩千多歲啊,那得多大一只蝦米啊,十個人吃都吃不完吧。”
……他面色微微有些僵硬。
我很贊賞這虞歡姑娘的思維,想必這姑娘跟我一樣,愛吃海鮮。
虞歡抬眸,感覺不對勁,連忙道:“不是要吃你,絕對不是要將你煮成麻辣鮮蝦的意思,絕對不是想把你清蒸了的意思,更不是要將你同韭菜放在一起爆炒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是贊揚你的真身大,真身很大。你懂么?”
……宿引終于開口了,“姑娘你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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