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 桑干河上
姬克逃了!</br> 他明白得很,留下來死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br> 所以他要逃!</br> 他很聰明,他知道如果想強行突圍的話,大概率跑不掉。</br> 他敏銳地抓住了商軍的兩個漏洞。</br> 第一,商軍三面圍城,卻放開了北面。因為胥余的戰(zhàn)略是放唐國的援兵進來,所以商軍壓根就沒有在北面設(shè)防。</br> 第二,由于燕軍和平民混在一起,胥余并不想殺平民,所以下達了一條讓平民從城中撤出的命令。</br> 正是由于這兩點,給了姬克可乘之機。</br> 姬克一大早就開始暴力驅(qū)趕平民出城,走得慢的就被拿槍炮威脅。</br> 平民一慌亂,頓時往城外狂奔,商軍頓時維持不住秩序,場面有些混亂。</br> 姬克知道這些混亂并不能給商軍造成什么損失,因為只要商軍狠下心來開槍的話,馬上就能清場。</br> 但姬克要的,只不過是趁著這混亂之機逃跑而已。</br> 燕都有十幾萬平民,這么多人烏怏怏地從城里涌出來,阻塞路途,商軍想要越過這些人群來追擊自己,幾乎不可能。</br> 而他在昨天晚上就已經(jīng)電聯(lián)唐叔虞,讓他加快速度,務(wù)必連夜趕到燕都,讓他好趁著這個機會跑路。</br> 唐叔虞接到電報之后,立刻加大了馬力,趁著夜色的掩護,果然按時抵達了燕都外圍。</br> 等到南宮修得到確切的消息,姬克確已逃跑的時候,姬克已經(jīng)登上了唐叔虞的大船。</br> ……</br> 太陽照在桑干河上,映照在姬克的臉龐。</br> 他有些沮喪,有些迷茫,有些慶幸,也有些得意。</br> 齊魯邢三國聯(lián)軍拒守鮮虞城,還有龍族相助,卻被商軍一戰(zhàn)而潰。</br> 而自己居然能全須全尾的帶著上萬士兵逃出生天,也由不得他不慶幸和得意。</br>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地知道東商的武力到底有多可怕。</br> 接下來他會和唐叔虞一起前往洛邑,他們將在那里和商軍展開最后的決戰(zhàn)。</br> 可是,到了洛邑又能怎樣呢?</br> 面對東商恐怖的武器,他們到底要如何應(yīng)對呢?</br> 姬克找不到答案,所以他感到迷茫。</br> 也許……最后只能是陛下站出來,冒天下之大不韙,以上天賜予的神力,來屠戮凡人了。</br> 畢竟……這次和上次的牧野之戰(zhàn)不一樣,這一次天庭不準(zhǔn)備出手。</br> 天庭如果不出手,那就沒有人會是姬誦的對手。</br> 殷商的王族血脈已經(jīng)被屠戮一空了,不會再有人繼承人王的神力。</br> 如果姬誦真的發(fā)狂的話,沒有誰能阻止他。</br>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姬克并不希望姬誦那么做,他總覺得哪里不對。</br> 就連姬誦屠殺殷商遺民,他也是反對的。</br> 他知道姬誦的目的是什么,就是想要消滅殷商的王族血脈,消除天子在人間的對手。</br> 后來悍然攻打丹東,原因也是如此。</br> 不過,反對歸反對,他還是必須和姬誦站在一起,因為他姓姬,是大宗的宗室,他們是血脈相連的,他們的利益是一致的。</br> 無論姬誦的手段有多激進,多殘忍,他想消滅東商的心,和自己是一樣的。</br> 姬誦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唐叔虞。</br> 唐叔虞沒有說話,只是抬頭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忽然,唐叔虞驚叫道:“那是什么?”</br> 姬克順著唐叔虞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從天邊飛過來一些銀色的小鳥,在陽光的照射之下,特別亮眼。</br> 姬克忽然想到什么,一臉駭然地道:“那是飛機,是東商的飛機,快,快,加速,加速。”</br> 唐叔虞也明白了,他雖然沒見過飛機,但是東商的飛機在丹東大發(fā)神威的事情他是知道的。</br> 他的臉色變得慘白,連忙命令船隊全速前進。</br> 水里游的自然跑不過天上飛的,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是有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了。</br> 南宮靈駕駛著靈狐號在空中翱翔,她的助手拿著望遠(yuǎn)鏡不斷觀察著地面上的情況。</br> “這里是洞一,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全員準(zhǔn)備,開始轟炸!”</br> “洞兩收到!洞兩收到!”</br> “洞三收到!洞三收到!”</br> ……</br> “洞拐收到!洞拐收到!”</br> ……</br> 南宮靈一馬當(dāng)先,駕駛著飛機,帶領(lǐng)機群開始俯沖。</br> 好看位置,開始投擲炸彈。</br> 隨著一排排炸彈次第落下,桑干河上掀起了滔天的巨浪。</br> 唐國的船隊在浪花翻涌之中瘋狂逃竄,他們沒有任何反擊的手段。</br> 飛機飛得太高了,船上的大炮根本打不到那個角度。</br> 而用槍,更是笑話。</br>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船只被炸彈炸沉毀,看著無數(shù)的士兵死于爆炸之中。</br> 河水就那么寬,船隊排成了一排,根本無路可逃,實在是太好炸了。</br> 飛機只需要排成一排,往下面依次扔下炸彈就完事了。</br> 南宮靈甚至沒想過扔第二輪,一輪就把攜帶的十六枚炸彈全扔了下去。</br> 而其他的飛機也是如法炮制。</br> 一時之間,小小的桑干河竟然承受了上千顆炸彈的洗禮。</br> 河上的船隊,也不知道損毀了多少。</br> 不過南宮靈沒工夫查看,炸彈扔完了她們就得撤。從洛邑出發(fā)的援兵快要到了,航母還在黃河里漂著,沒有飛機保護可不行。</br> “這里是洞一,已經(jīng)完成轟炸任務(wù),馬上返航,收到回復(fù)。”</br> “洞兩收到!洞兩收到!”</br> ……</br> 爆炸之后,一片狼藉,船只被炸沉了差不多三分之一,還有許多船只都起了火。</br> 姬克和唐叔虞這對難兄難弟也顧不得悲傷,連忙組織人手滅火,救治傷員。</br> 那些船被炸沉了的,士兵都落了水,現(xiàn)在只好把他們救起來,接到其他沒沉的船只上擠一擠。</br> 好在他們就在河流中央,起火的船只很快就被撲滅了。</br> 唐叔虞望著消失在云層之中的機群,驚魂未定地道:“他們走了!”</br> 姬克道:“應(yīng)該是攜帶的炸彈扔完了,我們得加快速度!”</br> “他們再來一輪怎么辦?”</br> “這些飛機應(yīng)該不是可以隨便停的,根據(jù)我們的消息,它們是停在那艘大船上的。那大船現(xiàn)在在黃河上,距離此地七八百里,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不過我們得快一點,萬一他們追上來再轟炸來一輪,我們基本上就全軍覆沒了。”</br> 唐叔虞忽然道:“就算飛機不再來,我們也不一定走得掉。”</br> 姬克一愣:“什么意思?”</br> “我們的船隊現(xiàn)在受到了重創(chuàng),需要修理,箕子如果率領(lǐng)大軍追上來怎么辦?”</br> “那我們得趕緊走,立刻將不能動的船只拋棄,然后扔掉船上的輜重,先把人帶回去再說。”</br> 周軍在指揮之下,許多人都擠到了一艘船上,船上的各種輜重都被扔進了河道。</br> 槍支彈藥,甚至連大炮都給扔了,連糧食也扔了不少,一切都只為了減輕重量,快速跑路。</br> ……</br> 到手的鴨子飛了,南宮修不由得捶胸頓足。</br> 胥余安撫道:“不用著急,他們想跑沒那么容易。我已經(jīng)派靈兒去追了。”</br> 南宮修一愣:“靈兒?那她們得提前出發(fā)吧。大王提前就知道姬克要跑?”</br> 胥余笑道:“姬克用無線電和唐叔虞聯(lián)系,讓他提前抵達燕都接他跑路。我還有什么不知道的?”</br> “所以大王是故意放他們跑的?”</br> “是啊,正好一鍋端嘛,不然他們和那些平民混在一起終究是個麻煩事,我總不能下令屠殺百姓吧?”</br> 南宮修大喜,恭維道:“大王英明!那我現(xiàn)在叫一路大軍去追擊?”</br> “罷了,姬克和唐叔虞若能活下來,肯定是扔下一切輜重逃之夭夭了,不是那么容易追的。他們?nèi)裟芴幼撸退闼麄冞\氣,到時候在洛邑再和他們算賬就是了。”</br> 南宮修點點頭:“這樣也好。”</br> “剛收到的消息,女防已經(jīng)攻下曲阜,正準(zhǔn)備進軍臨淄。而贏猛和易墨一直追著呂伋,已抵齊國邊境。南北夾擊,如無意外的話,臨淄城破,指日可待。”</br> “真沒想到,西周看似強大,卻如此地不堪一擊。”</br> “嗯,吳國在楚國和越國的夾擊之下,也已經(jīng)城破了。孟增傳來消息,楚國和越國將組成聯(lián)軍,一個月之內(nèi)抵達洛邑,聽我號令。”</br> “好啊,好啊!”</br> 營中眾將聽到這些好消息,無不撫掌大笑。</br> “大家都打起精神來,景太師又從各城征召了十萬大軍,不日將抵達天津港。一個月后,我們將集結(jié)各路人馬,共三十萬大軍,兵臨洛邑,和姬誦小兒一戰(zhàn)定乾坤!”</br> 眾將無不精神抖擻,齊聲高呼:“大商萬歲!大商萬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