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這是竭澤而漁
數(shù)日之后,吳從漢便將一份《天策府最低酬勞標準》呈報給了李繼業(yè),李繼業(yè)看過之后當即批準,由民政部布政司下發(fā)各地州縣執(zhí)行。一時間各地商社、工坊一度震動,不過在民政部實業(yè)司和布政司聯(lián)合各地州縣的督促下,這條法令還是推行了下去,各地百姓深受其益。</br> 隨后,實業(yè)司司丞李偲升將各地被服工坊擴建的方略也抱了上來,李繼業(yè)看過之后很是滿意,按照這份方略來看,只需要一年多的時間,天策府各地的被服產(chǎn)量就能翻一番。</br> 當然,要達到這個產(chǎn)量,民間生產(chǎn)出來的棉花也要多消耗許多,對于面向民間銷售的棉花制品肯定有所影響。</br> 不過李繼業(yè)也有所打算,這樣的影響只是暫時的,將來棉花的產(chǎn)地肯定還會增加,而隨著棉花種植面積的增加,這種影響將會逐漸消散。</br> 這一日,李繼業(yè)又離開了兗州城,開始了為期十幾天的巡視,先是前往了鄆州,而后又去了德州,對各地的商業(yè)和民生進行調(diào)研。當李繼業(yè)返回兗州天策府的時候,整個人都累瘦了一圈。</br> 甄寧夕看著李繼業(yè)的樣子不由有些心疼,一面安排侍女為李繼業(yè)沐浴梳洗,一面親自端來了茶湯,說道:“郎君這一走就是十幾天,有些事放手讓底下人去辦就行了,為何還要如此親力親為?”</br> “我可不能畫地為牢,必須要時不時的看看各地民生,否則時間一長我可就要變成昏君了。”</br> 甄寧夕笑了笑,說道:“郎君出去的這段時間處理的都是民政部的事情,軍政部和鎮(zhèn)撫司那邊都送來了不少的呈報,現(xiàn)在都放在書房內(nèi),昨天李魏還過來詢問郎君何時回來呢。”</br> 李繼業(yè)笑了笑沒有說話。</br> 甄寧夕則是問道:“以前郎君都會讓人將呈報送到跟前,此番為何不接了,卻要積壓在府中?”</br> 李繼業(yè)說道:“我知道軍政部和鎮(zhèn)撫司奏報的是什么事情,這些事情急不得,我也需要時間思考一下,所以沒必要派人來來回回的折騰。”</br> “哦?”</br> 甄寧夕問道:“還有什么事情是郎君拿不定主意的?”</br> 李繼業(yè)笑了起來,說道:“當然有,而且還有很多。”</br> “妾身不信。”</br> 正說話間,崔琦在門外叉手說道:“啟稟主上,李部長和白指揮使求見,二位已經(jīng)到了前堂等候。”</br> “我這就來。”</br> “喏!”</br> 甄寧夕笑著說道:“郎君快去吧。”</br> 李繼業(yè)佯裝嘆息著,便直奔前堂而去。</br> “見過主上!”</br> “都坐吧。”</br> “喏!”</br> 白濟汛先一步拿出了奏報,說道:“主上,這是北鎮(zhèn)撫司呈報過來的情報,現(xiàn)在北疆已經(jīng)徹底亂套了。”</br> 李繼業(yè)點了點頭,說道:“我已經(jīng)有些耳聞了,詳細說說看吧。”</br> “喏!”</br> 白濟汛說道:“現(xiàn)在契丹人的五萬大軍在耶律德光的率領下,肆虐于幽云十六州各地,整個北疆已經(jīng)被契丹鐵騎攪亂,各地守軍要么是畏首畏尾按兵不動,要么是收縮兵力力圖自保,除了府州刺史折從遠之外,根本沒人在乎百姓的死活。”</br> “根據(jù)北鎮(zhèn)撫司安插在北疆各地的暗樁提供的消息,這段時間以來,契丹人已經(jīng)擄走百姓不下十萬人口,牲畜、財貨更是不計其數(shù)!”</br> 此時白濟汛越說越激動,原本還算是白凈的臉色已經(jīng)被氣的紅得發(fā)紫,整個一個關公的模樣。</br> 李繼業(yè)也是心中憤懣,然后說道:“石敬瑭那邊的具體消息如何?”</br> “石敬瑭這個混蛋!”</br> 白濟汛先是怒罵了一句,然后才繼續(xù)說道:“前段時間,契丹人向石敬瑭索要大批錢糧以資軍用,石敬瑭為了滿足契丹人的要求,開始在幽云十六州各地橫征暴斂,強行向百姓攤牌重賦。根據(jù)情報顯示,一些地方甚至將賦稅收到了一百三十年之后,許多偽晉的地方官也趁機大肆斂財,北疆各地百姓因此破家者不可勝數(shù)!”</br> “而且……”</br> 一旁的李魏補充道:“而且不單是這樣,現(xiàn)在北疆的百姓面臨石敬瑭的壓榨,以及契丹人的劫掠,已經(jīng)沒有生路可言。軍情司也不斷送回情報,現(xiàn)在北疆各州縣的都出現(xiàn)了大批的流民,這些百姓要么是被契丹人驅(qū)趕著無家可歸,要么是被石敬瑭橫征暴斂導致赤貧破家,北疆各州縣說是十室九空也不為過。”</br> 李繼業(yè)聽完二人的稟報之后,陷入了沉思。</br> 李魏和白濟汛對視一眼,然后李魏試探著問道:“主上,屬下提議,是不是將各軍配屬的騎兵營集結(jié)起來,臨時整編為一支鐵騎大軍,屬下親自率領北上,試著與契丹人打一戰(zhàn),至少也要解救一些百姓回來啊!”</br> 白濟汛也在一旁加了把勁,說道:“主上,現(xiàn)在契丹人荼毒天下,石敬瑭人心喪盡,這正是我天策府出手的大好時機,主上不可坐視,這等機遇可是千載難逢啊!”</br> 李繼業(yè)看著二人一臉急迫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然后問道:“你們的意思是現(xiàn)在集結(jié)兵馬出兵?”</br> “正是!”</br> “那我問問你們。”</br> 李繼業(yè)伸出手來,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數(shù)著:“第一,現(xiàn)在第一、第二野戰(zhàn)軍和直屬軍的換裝事宜完成了嗎?各部將士把新戰(zhàn)法吃透了嗎?”</br> 李魏微微一愣,然后便搖了搖頭,說道:“這三個軍已經(jīng)完成大約七成的換裝任務,新戰(zhàn)法的話現(xiàn)在還在推進之中。”</br> “第二,之前南北大戰(zhàn)的時候,軍政部的諸多武庫幾乎消耗殆盡,現(xiàn)在又趕上了換裝,各地武庫之中的火藥、紙殼彈、鳥銃、震天雷,以及鎧甲、橫刀、陌刀等兵備都充足嗎?”</br> 李魏又是搖頭,說道:“現(xiàn)在兵仗司正在全力以赴加班加點的生產(chǎn),可是跟現(xiàn)實需求相比,生產(chǎn)速度還是有些慢,需要時間。”</br> “第三,即便沒有這次換裝的事情,以我天策府的軍力和財力,能夠同時抗擊契丹人與偽晉的夾擊嗎?即便能,需要多大的代價?”</br> 此時李魏已經(jīng)徹底冷靜下來了,李繼業(yè)說的不錯,現(xiàn)在的天策府正處于轉(zhuǎn)型的關鍵時刻,雖然有擊敗任何一方敵人的實力,但是相應的也會給天策府內(nèi)部造成很大的困擾和損失。</br> 更為要命的是,如果天策府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出兵,不管是北上抗擊契丹人,還是西進進攻石敬瑭,都會引來二者暗中聯(lián)絡,甚至是要面對契丹鐵騎和偽晉大軍的聯(lián)合絞殺,這樣的局面對天策府是非常不利的。</br> 李繼業(yè)看到白濟汛和李魏都沉默了,也松了一口氣,看來二人還是能夠看清楚天下大勢的,并沒有一條路走到底。m.</br> “如今我天策府雖然蒸蒸日上,但是我卻經(jīng)常感到如履薄冰。眼下的基業(yè)并不是很牢固,論地盤,我天策府只有山東各州,人口也不過百萬,兵力不過二十萬,財政收支雖然可觀,但是卻也只能承受一場短期大戰(zhàn)而已。一旦契丹人和石敬瑭下定決心,以優(yōu)勢兵力夾擊我天策府,咱們是擋不住的,即便能夠僥幸擋下來,也會大傷元氣!”</br> 白濟汛還是有些不甘心,說道:“主上的意思屬下都明白,只是屬下一想到契丹人在北疆橫行,想到石敬瑭橫征暴斂,就無法按下心中的怒火,總想要做些什么。”</br> 李繼業(yè)安慰道:“石敬瑭如今雖然看上去狂妄,石但卻是在竭澤而漁,讓本就立國不正的偽晉更加被天下百姓唾棄,這樣的局面雖然伴隨著百姓的苦難,但是對我天策府來說,卻是有利的局面。”</br> “而契丹人……”</br> 李繼業(yè)冷哼一聲,說道:“契丹人才是我天策府的心腹大患,咱們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積蓄實力,為將來出兵北上掃平遼東和萬里大漠奠定基礎,你們明白嗎?”</br> 白濟汛和李魏叉手受教。</br> 與此同時,石敬瑭的鑾駕從大寧宮北上,經(jīng)過跋涉之后終于抵達了沁州。</br> 此時的沁州城外遍布軍營,石敬瑭手中的三萬精銳大軍將沁州完全封鎖住,就連居住在沁州周邊的百姓也被驅(qū)趕到了別處,有不少百姓被晉軍搶奪了財物,甚至是被殺人劫貨,沁州方圓百里范圍內(nèi)的百姓在短短幾天之內(nèi)就銷聲匿跡,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無人區(qū)。</br> 隨后,一支龐大的馬隊出現(xiàn)在沁州城南,這支馬隊運載了大量的錢糧,而且還有大隊的晉軍士兵隨行護送,在抵達沁州之后,石敬瑭帶著一眾文武大臣巡視了這支馬隊。</br> “數(shù)量都足夠嗎?”</br> “啟稟陛下,這只是第一批,后面還有六支馬隊,一共是七支馬隊北上運送錢糧,數(shù)量很定是足夠的,請陛下放心。”</br> 石敬瑭冷冷的看著由上百頭騾馬組成的龐大馬隊,其中還有二十多輛馬車,停在官道上一眼望不到邊。</br> “在這里休息一個時辰,然后直接北上,就不要進城了。”</br> “臣遵旨!”</br> 隨后石敬瑭便帶著一眾大臣返回了城內(nèi)。</br> 就在昨天,劉知遠也趕到了沁州城。當劉知遠得知桑維翰被殺的消息時,也是徹底呆住了,雖然自己與桑維翰非常不合,但也是十幾年的老相識了,猛然間聽到這個消息,心中還是多少有些悲涼的。</br> 城中臨時行宮內(nèi),劉知遠拜見了石敬瑭,然后說道:“陛下,此番刺殺肯定是天策府的手筆,天策軍在戰(zhàn)場上以所謂的震天雷擊殺契丹鐵騎的事情,已經(jīng)是天下皆知了,這種犀利之物也只有天策軍才有!陛下有何打算,是否集結(jié)大軍向天策府問罪?”</br> 石敬瑭所問非所答,而是說道:“朕收到情報,契丹主在云州城內(nèi)也遭到了刺殺,上百契丹精銳戰(zhàn)死,而刺客只有數(shù)人戰(zhàn)死,幸好契丹主無礙。”</br> 劉知遠聞言大吃一驚,李繼業(yè)竟然還敢刺殺契丹主!</br> “陛下,李繼業(yè)這是想干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