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卑微求援
晉陽城以北。</br> 原野上,一條半里寬的蜿蜒河水自西向東流淌著,滋潤著南北兩岸的村莊。</br> 可是此時,河水兩岸的幾個村莊卻異常安靜,村子里的百姓全都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個個空無一人的荒村。</br> 忽然,一隊斥候沖進了一個荒村,一番探查之后,便飛馬向北趕去。半天之后,一支龐大的軍隊出現(xiàn)在荒村的北面,然后便以這個荒村為核心,在周圍安營扎寨。</br> 桑維翰風塵仆仆的來到河邊整理儀表,身邊不斷有斥候趕來稟報消息。</br> “啟稟桑主事,我軍斥候已經(jīng)渡過河水南下探查消息。”</br> “啟稟桑主事,方圓五里之內(nèi)并無敵軍蹤跡。”</br> 桑維翰洗了一把臉,笑著說道:“看來局勢并沒有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啊,主上還一日三催的讓咱們急速南下,真不知道為何如此。”</br> 一眾部將紛紛賠笑,簇擁著桑維翰進入中軍大帳內(nèi),然后便吩咐軍中的庖廚準備飯食。</br> 過了一會兒,各式各樣的美味佳肴送入了中軍大帳,桑維翰笑著對眾將說道:“大軍將士連日奔波趕路,可謂辛苦,今日和明日就在這里休整一下,后天再繼續(xù)趕路。”</br> 眾將都感覺有些不妥,但是看著桑維翰的樣子,眾人卻都不敢言語,生怕被桑維翰記恨上。</br> “哈哈,既然諸位都沒有意見,那就這么定了。”</br> 隨后桑維翰說道:“來人,上酒,連日奔波勞累,今日我與諸位將軍痛飲一番!”</br> 這時一名都尉叉手說道:“啟稟桑主事,既然大軍要在這里休整兩日,也就罷了。只不過這酒就免了吧,畢竟出征在外,我等還是不喝的好。”</br> 桑維翰聞言臉色微變,然后冷聲說道:“既然諸位都不給面子,那就算了!我畢竟不是劉將軍,在諸位的眼里,只不過是一個文官而已,說出來的話也是做不得數(shù)的!”</br> 眾將見狀盡皆變色,然后一個頗為圓滑的都尉叉手笑著說道:“呵呵,桑主事也是心疼咱們,要我說咱們還是與桑主事喝上幾杯,從明日開始再全軍戒酒,如何?”</br> 眾將聞言紛紛附和著,桑維翰的臉上這才重新掛上了笑容。</br> 隨即桑維翰和一眾將領(lǐng)便在中軍大帳內(nèi)飲酒作樂,而軍中各部士兵眼見晉陽城就在眼前,都或多或少的放松了警惕,開始在大營各處休息休整。</br> 下半夜,桑維翰所部大營靜悄悄的,四萬大軍全都進入了睡夢之中,只有少數(shù)的哨兵還堅守在大營各處,只不過這些哨兵也是敷衍了事,畢竟白天的時候斥候已經(jīng)探查了周邊,并沒有發(fā)現(xiàn)敵軍的蹤跡。</br> 突然,河水北岸出現(xiàn)無數(shù)的黑影,朝著桑維翰所部大營沖了過去。</br> 猛然間,數(shù)不清的箭矢穿過黑夜射進了大營之中,僅有的一些哨兵被射殺,隨后轅門被大隊人馬直接撞開,無數(shù)士兵殺進了大營之中。</br> 此時大營之中的四萬兵馬才堪堪反應(yīng)過來,大量的士兵驚恐的沖出營帳,隨后便迎上了數(shù)不清的敵軍,這些士兵頓時一哄而散,根本沒有抵抗的決心。</br> 桑維翰晚上喝了不少的酒,此時昏昏沉沉的被一眾親衛(wèi)拖出了中軍大帳,看著周圍亂哄哄的戰(zhàn)場,在一陣錯愕之后,頓時清醒了過來,急忙大聲呼喊著,想要集結(jié)各部將領(lǐng)反敗為勝,可是為時已晚。</br> 此時各部已經(jīng)被敵軍沖散,四萬大軍也已經(jīng)分崩離析,徹底失去了指揮,甚至許多士兵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下,直接跳進了河水之中,霎時淹死了不少兵卒。</br> “渡河!”</br> 桑維翰望著北面不斷沖進大營的敵軍,當即帶著一眾親衛(wèi)也跳進了河水之中,過了河,南面不遠就是晉陽城,只要到了晉陽城就得救了。</br> 桑維翰在一眾親衛(wèi)的拼死保護下,好不容易爬上了南岸,放眼四周,還有許多僥幸逃過來的潰兵,河岸之上到處都是狼狽之人。</br> “快,快走!”</br> 桑維翰不敢在這里逗留,急忙朝著晉陽城逃去。</br> 到了第二天中午時分,桑維翰和四千多僥幸逃脫的殘兵出現(xiàn)在晉陽城的北面。此時眾人全都狼狽不堪,身上的衣服夾雜著污泥和雜草,臉上全都是花的,甚至不少人都赤裸著上身,更別說兵器了,此時桑維翰一眾基本上全都是赤手空拳,就如同是一大隊乞丐一般,非常的凄慘。</br> 得到消息的劉知遠急忙的跑上了北城墻上,望著正在城外等待進入的桑維翰一眾,頓時變得面無血色,緩緩的閉上了雙眼,心中滿是絕望。</br> “打開城門,讓他們進來!”</br> “喏!”</br> “將桑維翰押往府衙,將所有的潰兵集中看押起來,逐一甄別身份,防止奸細混入城中。”</br> “喏!”</br> 片刻之后,劉知遠和桑維翰都來到了城中府衙,石敬瑭失望的看著桑維翰,問道:“四萬精銳大軍,一夜之間就敗亡了,你到底遭遇了多少敵軍?領(lǐng)軍將領(lǐng)是誰?”</br> 桑維翰搖了搖頭,愧疚的跪在地上,一句話也回答不上來。</br> 劉知遠眉頭緊鎖,說道:“主上,我軍現(xiàn)在徹底孤立無援了,是不是立即整頓兵馬,全軍突圍北上,返回太原城?”</br> 石敬瑭嘆息一聲,說道:“國僑你起來吧。”</br> 桑維翰又磕了一個頭,然后才站了起來,正要解釋一下,石敬瑭卻繼續(xù)說道:“國僑你很有才華,但是終究是文人,帶不得兵馬,沒有這個本事啊!”</br> 桑維翰聞言悵然若失,臉上也是一陣紅一陣白,很是難受。</br> 接著,石敬瑭對劉知遠說道:“通知各部,全軍固守晉陽城!”</br> 劉知遠急忙說道:“主上,晉陽城是一個死地,不能固守啊!”</br> 石敬瑭說道:“現(xiàn)在我軍雖然戰(zhàn)敗,但是也有四萬多兵馬,稍加整頓之后,完全可以守住城池。現(xiàn)在晉陽城中儲存的錢糧不少,足夠支撐我軍三個月之需,只要守住城池,此戰(zhàn)還有機會!”</br> 劉知遠搖了搖頭,說道:“主上所說的機會是什么?恕屬下愚鈍,屬下實在是看不到機會在哪里!”</br> “契丹人!”</br> 石敬瑭咬著牙說道:“我反敗為勝的機會就在契丹人的身上!”</br> 劉知遠聞言大驚,桑維翰則是眼前一亮。</br> “主上!引契丹人南下,這是與虎謀皮之舉!”</br> 石敬瑭猛地站了起來,說道:“除了契丹人,還有誰能支援我?你說!”</br> 劉知遠啞口無言。</br> 這時桑維翰站了出來,叉手說道:“主上!屬下無能兵敗而歸,心中非常愧疚。懇請主上把出使契丹的任務(wù)交給我,讓我將功贖罪!”</br> 石敬瑭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從軍中挑選敢死精兵,隨國僑一同北上契丹。”</br> “喏!”</br> 隨后桑維翰便問道:“敢問主上,此番向契丹主求援,我軍無法攜帶大量的財貨,如何取信于人?”</br> 石敬瑭也為此發(fā)愁,思索了片刻之后,神色忽然變得猙獰起來,最終咬著牙說道:“你告訴契丹主,我此番起兵就是要奪了李從珂的天下!只要契丹主愿意出兵幫我達成所愿,我必重謝之!”</br> “那……”</br> 石敬瑭陰沉著臉,說道:“如果契丹大軍南下助我,待我入住洛陽之后,我會向契丹主稱臣,以父子之禮待之,并劃割盧龍一道及雁門關(guān)以北十六州給契丹!”</br> 此言一出,不但劉知遠猛地站了起來,臉色煞白的怒視石敬瑭,就連桑維翰也是吃驚不小,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不出話來。</br> 石敬瑭看著二人,說道:“怎么?你們都認為我瘋了,是嗎?”</br> 劉知遠叉手說道:"主上!我中原帝王向北方胡族稱臣者,也曾有之,可是如此稱臣也就算了,用父子之禮對待耶律德光就太過份了,這可是千古未有的姿態(tài)啊!”</br> “而且屬下以為,主上只需用豐厚的金銀財寶賄賂耶律德光即可,契丹人貪財輕義,金銀財寶就足以促使耶律德光發(fā)兵,主上又何必許諾割給契丹人疆土?”</br> 此時的劉知遠已經(jīng)不再掩飾自己心中的怒火,而是直接說道:“如果主上一意孤行,不但會讓舉國嘩然,讓天下藩鎮(zhèn)為之側(cè)目,更是會讓契丹人成為天下的大患!契丹人一旦得到了幽云十六州,實力肯定會大漲,屆時會如何對待主上?主上到時候再后悔就來不及了。"</br> 石敬瑭此時翻盤心切,已經(jīng)顧不上這些,說道:“名聲乃是身外之物!只要我能夠入住洛陽城,天下都在我的手中,誰還敢提起我今日的卑微!契丹人?將來我整合了全天下的實力,難道還制衡不了區(qū)區(qū)契丹人?別說耶律德光會南下威脅,說不定我還會發(fā)兵北上拿回幽云十六州!”</br> “當初太宗皇帝還有渭水之盟,我為何不能借兵契丹!”</br> 劉知遠大聲說道:“太宗皇帝渭水之盟只是給突厥人些許錢糧,就逼迫突厥人與大唐結(jié)盟。可是今日之事,主上是要向契丹人稱臣割地,這可是千古未有的屈辱啊!”</br> 石敬瑭聞言暴怒,大聲呵斥劉知遠,直接將其怒罵出去。</br> 劉知遠見狀心中憤怒,叉手行禮之后,便揚長而去。</br> 桑維翰見狀說道:“主上息怒,劉將軍是直性子,不懂得變通,有些火氣也是難免的。等劉將軍心中的氣消了,自然會前來向主上認錯的。”</br> 石敬瑭也不再理會這些,對桑維翰說道:“你今夜便走,從小路北上,快去快回!”</br> “喏!”</br> 桑維翰說道:“屬下還需要一封主上的親筆信,煩請主上寫就。”</br> 石敬瑭當即寫下一封言辭非常諂媚的求援信,桑維翰收好之后便與石敬瑭作別,連夜帶了一隊精兵混出城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