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新天地(二)
登州城北,實業(yè)司造船工坊。</br> 錢學(xué)理站在工坊二層的露臺上,這里正好可以看到排隊進入工坊的人群,那些都是從各地流民中分配過來的人手。</br> 錢學(xué)理看了一會兒,便對身邊的副手說道:“這些人手一會兒好生安排一下,另外再派人去催促造船木料,十日之內(nèi)必須,所有木料必須到位!”</br> “喏!”</br> 錢學(xué)理因為祖上曾經(jīng)是海商的原因,家中藏有許多航海書籍,常年閱讀之下,所以對建造海船很有研究。</br> 如今登州鎮(zhèn)的財政情況比較好,于是李從燕下令在實業(yè)司之下設(shè)立造船工坊,征召錢學(xué)理為造船工坊主事。</br> 錢學(xué)理非常有眼光,當場接受了李從燕的征召,并且將家中的所有航海藏書全部捐獻了出來,令李從燕非常高興,并且稱諾給予錢學(xué)理兩成的造船工坊股份。</br> 錢學(xué)理站在二層的露臺上看了一會兒,便轉(zhuǎn)身來到后院的書房內(nèi),此時書桌上有好幾份訂單,都是南方各地海商的訂單。</br> 此時南方各勢力都在互相傾軋,而且南方的造船工坊受到了不少的波及,產(chǎn)量有限,所以是司丞李偲升的運作下,新建的造船工坊在南方也有了一些名聲,開始陸續(xù)接到了不少的訂單。</br> 錢學(xué)理審視了這些訂單,然后分門別類的整理了一下,按照漁船類、商船類來劃分,然后便叫來部下,將這些訂單遞了過去:“立即送到車間和船塢內(nèi),安排各處開始生產(chǎn),不要耽誤了交船時間。”</br> “喏!”</br> 與此同時,朱杰排隊進入了工坊之內(nèi),只見偌大的造船工坊內(nèi)熱鬧非凡,進入工坊內(nèi)便是一處大空地,左右兩側(cè)是一連串的房間,許多木匠和各式百工在內(nèi)里忙碌著,眾人都是在打造海船的各種零部件,大多是各種木質(zhì)的配件,還有一小部分的鐵質(zhì)部件。</br> 再往里走,朱杰便跟著眾人來到盡頭,在這里海船工坊的管理人員開始給眾人分配具體的工作。</br> 跟著朱杰一同過來的流民青壯共有二十多人,都是機靈手巧之人,此時眾人站在這里等候分配,心中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會被分去做什么工作。</br> “朱杰!”</br> “喏!”</br> 第一個被叫到的便是朱杰,朱杰激動的叉手行禮,上前一步等候分配。</br> “工坊設(shè)有采購處,那邊正缺人手,你去采購處報到吧。”</br> “采購,處?”</br> 朱杰有些不解,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請問這采購處是做什么的?”</br> “咱們海船工坊光是各類百工以及民夫、學(xué)徒就有六百多人,再加上那些百工的家眷,全算下來有兩千多人。你們來的時候也看到咱們海船工坊的規(guī)模了,工坊周邊還有兩處村子大小的居民區(qū),那些便是百工的家眷居住的地方了。這么多人每日都要吃喝拉撒,要消耗大量的各種物資,采購處就是為工坊買進各種物資的。”</br> 朱杰聞言面露喜色,當即說道:“喏!小人愿意去采購處!”</br> 說完,朱杰便被指引著來到旁邊,這里采購處的人已經(jīng)在等候了。</br> “拿好這些,兩身換洗的工服,以及鞋襪、被褥等等。另外你的宿舍也安排好了,剩下的一些東西已經(jīng)全部放在了宿舍里。等會人手分配完了,你和其他人一同隨我來,我?guī)銈內(nèi)マD(zhuǎn)一轉(zhuǎn)。”</br> “喏!”</br> 二十多人很快就分配完畢了,除了朱杰之外,還有另外兩人也被分到了采購處。</br> 在采購處管事的帶領(lǐng)下,朱杰和另外兩個同伴在工坊內(nèi)四下轉(zhuǎn)了轉(zhuǎn)。</br> 當幾人來到工坊北側(cè)靠近海邊的船塢的時候,朱杰和另外兩個同伴都被鎮(zhèn)住了,三人從來沒見過海船是如何建造的,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是用這種巨大深坑一樣的船塢建造出來的!</br> 一艘剛剛鋪好龍骨的海船正停靠在船塢之中,十幾個百工和學(xué)徒正在上面忙碌著,不斷有各種木料和配件送上修建中的海船上,一派忙碌的景象。</br> 朱杰好奇的問道:“請問等到這艘海船修建好了之后,這么大的海船怎么運出去?”</br> 采購處的管事指著前面的一道閘門,笑著對眾人說道:“你們看那,那里是龍口閘,后面是一條水道,等到海船修建好了之后,將那道龍口閘打開,海水就會流入船塢之中,修建好的海船就會慢慢浮在水面上。到時候只要用繩子拉拽,就能非常容易的將海船拉出船塢,一直通到海上去。”</br> 朱杰等人聽完嘆為觀止,連呼這種設(shè)計的巧妙。</br> 管事說道:“這龍口閘的確巧妙,你們不知道,以前造船的時候,用的都是干船塢,就是眼前這樣的,海船修建完畢之后,需要在船底鋪設(shè)滾木,然后需要動用大量的人手拉著海船到海面上。如此不但費事費力,而且一路拖拽下來,海船也會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br> “后來李帥聽聞此事,便設(shè)計出了這種龍口閘,以及運用海水浮力拖拽海船的濕船塢,不但可以很好的保護海船在拖拽時不受損傷,而且還可以節(jié)省絕大部分的人力,一舉多得!”</br> 朱杰等人聞言無不贊嘆李從燕的才智。</br> 朱杰暗道:“李帥究竟是什么樣子,不但有治軍治民之才,而且還懂得造船之術(shù),真乃天人也!”</br> 接著,采購處管事又帶著朱杰等人穿過船塢,從工坊北門出去,直接來到了海灘上。</br> 朱杰等三人都是來自內(nèi)陸州縣,長這么大從來沒有見過大海,此時三人見到浩瀚的大海,耳邊傳來陣陣海浪聲和海鳥的叫聲,頓時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仿佛心中的一切煩惱都被茫茫大海滌蕩一空。</br> 此時正值年末,寒冬之下登州城的海邊寒冷刺骨,朱杰等人站在海灘上沒多久,便凍得瑟瑟發(fā)抖。</br> 采購處管事見狀笑著說道:“好了,你們也看到大海了,咱們回去吧,去看看你們的宿舍。”</br> “喏!”</br> 朱杰三人連忙跟著采購處管事返回了工坊,七轉(zhuǎn)八轉(zhuǎn)之下幾人來到了工坊一側(cè)的宿舍內(nèi)。</br> “這里便是你們?nèi)说乃奚幔@些是分發(fā)給你們的東西,每人一套,一會兒你們自己整理一下。”</br> “喏!”</br> 此時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采購處管事對朱杰等人說道:“你們先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半個時辰之后我來找你們,帶你們?nèi)ナ程贸燥垼綍r候記得帶上你們吃飯的東西。”</br> “喏!”</br> 待到管事走后,朱杰與兩名同伴互相認識了一下,這兩個同伴都是同州人,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才到達登州鎮(zhèn)。</br> 三人認識了之后,便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朱杰看著整潔的房間,想到今日的所見所聞,覺得這一路走來的辛苦全都是值得的,心中既興奮又感到幸福。</br> “朱兄,咱們在工坊落腳之后,你有什么打算?”</br> 朱杰在三人之中年紀最大,其余兩人便都以兄長稱呼之。</br> 朱杰滿臉期待的說道:“我想跟著管事四處采購物資,到各處去見世面,與各式人等打交道,這樣不但可以積累閱歷,而且還能夠?qū)W到經(jīng)商之道!”</br> 三人都是年少時節(jié),三言兩語之間就聊到了一起,其余兩人聊了一會兒之后,便問道:“朱兄要學(xué)經(jīng)商之道?”</br> 朱杰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學(xué)會了經(jīng)商之道,又在工坊內(nèi)學(xué)到了海船的學(xué)識,將來有朝一日也許咱們有機會出海經(jīng)商,去海外萬國去見識一番!”</br> “去海外經(jīng)商?!”</br> 朱杰說道:“當然!當年貞觀、開元之時,海外萬國來朝,各國都有獨特的商貨,各種各樣的風(fēng)土人情,如果咱們能夠乘船周游四海,將各國的貨物買進賣出,你們想一想,這期間能賺取多少財富!”</br> 那兩人聽了朱杰的一番話,也被說得神魂顛倒,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憧憬。</br> 此時朱杰深呼一口氣,似乎依然能夠聞到海灘上透著海鹽味道的寒風(fēng),自己也像是被這股海風(fēng)吹到了一個嶄新的天地,任由自己闖蕩!</br> 轉(zhuǎn)眼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朱文、朱武、朱杰三兄弟在各處忙碌著,都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各自的生活和工作。</br> 此時已經(jīng)是清泰二年正月,月初一場大雪過后,李從燕收到了北鎮(zhèn)撫司送來的情報:李從珂突然加封樞密使、刑部尚書韓昭胤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同時任用宣徽南院使劉延皓為刑部尚書,充任樞密使。</br> 收到消息的李從燕微微皺眉,對身旁的白濟汛說道:“這個劉延皓是劉皇后的弟弟,而劉皇后深得李從珂的寵愛,可以說是劉家的定海神針也不為過。”</br> “去年年底的時候,李從珂已經(jīng)不顧朝臣反對任用左領(lǐng)軍衛(wèi)大將軍劉延朗為本衛(wèi)上將軍、充任宣徽北院使。如此一來劉家的權(quán)勢可以說是權(quán)傾朝野了!”</br> 白濟汛贊同的說道:“主上說得很對,如今劉延朗一家的權(quán)勢已經(jīng)超過了韓昭胤,成為朝中第一權(quán)臣,這樣的人對于咱們登州鎮(zhèn)來說,是弊大于利的,主上應(yīng)該早做準備,以防劉延朗之輩對怎么登州鎮(zhèn)下手。”</br> 李從燕思索了一下,隨后笑著說道:“現(xiàn)在李從珂通過扶持劉延朗和韓昭胤,將朝中權(quán)柄把持住了。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接下來李從珂要對咱們登州鎮(zhèn)下絆子了。所以劉延朗、韓昭胤之流相比于李從珂,已經(jīng)不算什么威脅了,頂多算是個煩人的蒼蠅而已!”</br> 白濟汛則是吃了一驚,自己主持的鎮(zhèn)撫司還沒收到什么消息,李從燕是從何處得知的消息?難道說李從燕還有別的消息來源?</br> 白濟汛唱了一聲諾,而后便在心中暗道:“主上雄才大略,一定還有別的消息來源,有可能是軍情司,也有可能是別的隱蔽通道。看來鎮(zhèn)撫司要子再加把勁了,重大情報一定要快速、準確,絕不可讓主上失望!”</br> 此時白濟汛的心中有了一絲危機感,暗暗憋了一股勁,準備回去鎮(zhèn)撫司衙門給南、北鎮(zhèn)撫司上下再加加擔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