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34.
34.</br> 北陽的晚上會更冷一些,但好在酒店內(nèi)有暖氣,只是窗邊氤氳出來的霧氣更加濃重。</br> 許嘉年幫聞意吹干頭發(fā)以后,聞意去接了杯水喝,回來才發(fā)現(xiàn)他還坐在剛才的位置上發(fā)呆,連電吹風(fēng)都還沒有放回去。</br> “洗澡了嗎?”聞意覺得自己有點明知故問,因為許嘉年來的時候,明顯是沒有任何變化的,但她總得找個話說。</br> 許嘉年過于出神,還是第一次聞意見他沒有回答自己的話。</br> 聞意又叫了他一聲:“許嘉年。”</br> 他終于回過神來,渙散的眼神開始聚焦,緩緩看向她,人還是有點呆滯的模樣:“嗯?”</br> “我叫你去洗澡啦。”</br> “在這兒洗?”他睨過去一眼,從門縫里似乎還偷跑出來剛才沒散盡的繚繞煙霧,她剛洗過澡,空氣都是濕漉漉的。</br> “不然呢?”聞意打開衣柜,拿了條浴巾,隨后走過去扔在他身上,“又不想自己呆著,叫你回去洗你樂意啊?”</br> 許嘉年沒說話,唇輕抿了一下,起身道:“好,那我現(xiàn)在去。”</br> 等到許嘉年進浴室以后,聞意聽到花灑的水聲,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也覺得有些不安,這份不安來源于許嘉年的反常。</br> 思慮再三,聞意還是決定先去打聽一下,她走到窗邊,窗簾拉開看到窗戶上的霧氣鋪滿,也沒時間在意,就給時笛打了個電話。</br> 本來時笛和段時譽這次也想跟著一起來的,結(jié)果被爸媽突襲檢查,把倆人叫去家庭聚會了。</br> “喂?姐,怎么啦?”時笛接起來,“這個點突然給我打電話,是不是許嘉年惹你生氣了?!”</br> “不是,但的確是跟許嘉年有關(guān)的事。”</br> “嗯?什么呀?”</br> “你們之前出去比賽,許嘉年有不習(xí)慣一個人住酒店房間嗎?”聞意想著他剛才那副模樣,不禁又是皺眉,“他有點反常。”</br> “啊?這個我不清楚欸,我們出去比賽的時候,不會一個人單獨一個房間的,住酒店的時候他挺正常的呀,沒什么奇怪的。”</br> “……那今天是為什么?”</br> 時笛的語氣突然變得八卦:“是不是就是想跟你一起睡才裝的!”</br> 聞意失笑,也只得解釋:“不會,許嘉年倒不是這種人。”</br> “那難道是因為明天要跟你前男友正面交鋒,他有點應(yīng)激了?”</br> “我感覺也不像。”聞意著如果真是這樣,那許嘉年應(yīng)該是個氣鼓鼓的小河豚,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表現(xiàn)得有點害怕。</br> “那…你有沒有知道什么有關(guān)于許嘉年的…”她停了停,最后也只得用這個詞,“秘密?”</br> “秘密么?”時笛吸了口氣,“沒有太關(guān)注過,但要說有什么好像是秘密的東西,或許…?他好像跟家里關(guān)系不太好。”</br> 聞意眼皮一跳,繼續(xù)追問:“嗯?”</br> “我們打職業(yè)平時是沒辦法回家的,只有休賽期有點時間,其他人都巴不得這個時候馬上回家,他也幾乎從來不提家里的事情,很抗拒的樣子。”</br> “跟家里有關(guān)嗎…”聞意嘆了口氣,“好啦,既然你們也不知道的話,那就先不打擾你們了,我再觀察觀察。”</br> “姐,你要是真擔(dān)心,你直接問他,我覺得許嘉年不會不愿意跟你說的。”</br> “我怕那事是他的傷疤,給他強行揭開會痛。”聞意無奈,又怕傷了他,戳到什么更痛的痛點。</br> “我知道你的擔(dān)心啦,但是如果真的是有什么郁結(jié),就像生病一樣,是要經(jīng)歷手術(shù)的來打開治療的疼痛,才能好起來,那是必經(jīng)之路,所以呢——”</br> 時笛跟她講這個道理,聞意聽著,竟有些意外。</br> 畢竟是自己從小當(dāng)作小妹妹看的,現(xiàn)在一轉(zhuǎn)眼,忽然覺得她也長大了很多,也有自己獨特的見解,甚至…還能跟她講道理了。</br> 時笛說:“所以你也不要害怕提問,就把自己當(dāng)作是醫(yī)生,也要先給他診斷呀,許嘉年要是真的很能憋不主動告訴你,繼續(xù)拖著,萬一拖得更嚴重了怎么辦?”</br> 這的確是許嘉年不會主動的地方,他好像總怕給她添麻煩。</br> 如果她不問,那許嘉年就真的一直不會再說,她猶豫后,想著還是等他出來就問問吧。</br> 許嘉年這個澡也是洗得挺久的。</br> 聞意在房間里無聊逛了好幾圈,這會兒沒有聊電話,站在窗前看著里面的那層霧氣,忽然一股子幼稚的玩心。</br> 她抬手,先是在窗戶的霧氣上胡亂地畫了個圈,在溫暖的房間里吹著暖氣,手指點在窗戶上有些清爽的涼意。</br> 畫了幾個圈之后,她一時想不起來還有什么可以被她胡亂畫的,靈光微微一閃,就在窗戶上開始認真寫許嘉年的名字。</br> 名字寫完,聞意還在旁邊給他畫了一個小愛心,寫完往后退了兩步,她站在那兒欣賞自己的“杰作”,看著看著都笑出聲了。</br> 正打算轉(zhuǎn)身過去拿手機拍個照先留念,剛一轉(zhuǎn)身,她就聽到浴室門聲響起,是許嘉年洗完澡出來,他下半身裹著浴巾,手摁著讓浴巾不落下去,而上身就那樣裸著沒搭東西,頭發(fā)濕漉漉地往下滴著水。</br> 聞意本來只是看了一眼,但忽然發(fā)現(xiàn)許嘉年身材竟然不錯——</br> 他竟然有腹肌!完全意料之外!</br> 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后,終于對上許嘉年的眼神,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因為泡澡泡太久,把水汽都泡到了自己的眼睛里,他的眼眸本身就漆黑,現(xiàn)在染著水汽看著完全就是一副落雨小狗的可憐模樣。</br> 許嘉年直勾勾地看著她,看得聞意覺得血液升溫,誰頂?shù)米∫恢贿@樣的、身材巨好的大狗狗一直看著自己。</br> 只是這會兒,許嘉年慢悠悠開口:“我…”</br> “嗯?怎么了?”</br> “我忘記拿換洗的衣服。”許嘉年輕咳了一聲,手拍了拍圍在下邊的浴巾,很是刻意的展示,“所以,就沒穿。”</br> 聞意:……。</br> 這人有點技巧高超。</br> 怎么可以不穿衣服就出來啊!!!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br> 剛才還在擔(dān)心他,覺得他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有什么難言之處,現(xiàn)在這么看來怎么感覺有點刻意呢?</br> 她不會,上當(dāng)了吧?!</br> 聞意愣了一下,問他:“那怎么辦?”</br> 許嘉年隨手抓了一下頭發(fā),水珠散亂地落了幾滴在地板上,他挑眉:“姐姐覺得我需要穿嗎?”</br> 她覺得可以不穿就不穿。</br> 聞意聲音都大了點:“把衣服穿上!!!”</br> “我這樣出去也不好。”許嘉年說。</br> “房卡帶過來了吧?”聞意走過去幾步,伸手,“那你給我,我過去幫你拿。”</br> 許嘉年竟然沒繼續(xù)跟她墨跡,點頭:“嗯,在外套的口袋里,我?guī)У臇|西不多,打開背包就能看到。”</br> 聞意去他衣兜里摸了房卡,一邊拿一邊嘀咕:“明知道自己要過來,怎么不提前帶上?”</br> “我也不知道。”</br>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過來。</br> 聞意聽著這句話,沒太懂,但也就顧著過去給他拿衣物了,他的房間就在她隔壁兩間,倒是不遠,打開門聞意就聽到電視里傳出來的聲音。</br> 剛進門的時候有些詫異,他怎么出來都不關(guān)電視的?進去以后稍微凝神一些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是開著音樂臺,正在反復(fù)地播送著各個演唱會的畫面,偶爾還會重播一些多年以前的采訪。</br> 聞意站在那兒留意了一會兒。</br> 還是覺得好奇怪,因為許嘉年平日里本身是不太愛聽歌的,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很少見到許嘉年會主動去聽歌,許嘉年對“歌手”似乎也很不敏感,他聽過最多的歌,大概都是她在旁邊清唱低哼的。</br> 他沒關(guān)電視這事兒已經(jīng)夠奇怪了,竟然還會,開著音樂臺?</br> 是打算多接觸一下女朋友的圈子努力靠近?</br> 一時半會兒也想不通,今天的謎題似乎有一些多,聞意想著許嘉年還在等自己,飛快地就在他的背包里給他拿衣物,翻找了一圈,聞意也沒有找到類似于睡衣的東西,只找到了要換洗的貼身衣物。</br> 最后也就帶著一條這東西回去,她捏在手上都覺得怪怪的。</br> 她回到房間,一邊開門一邊說著:“許嘉年,你沒帶睡衣啊?我沒找到。”</br> 許嘉年沒有應(yīng)聲,聞意進門才看到,他站在她剛才寫過字的窗前,一直在看,頭都沒回,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她寫了他的名字的。</br> 一塊小小的玻璃窗,現(xiàn)在竟成了許嘉年眼中最美的景色。</br> 他見過無數(shù)次自己的名字,甚至討厭過自己的名字,無論是寫在哪里,好像都是那般,但這一次是她寫的。</br> “啊,你在看這個?”聞意把東西帶過去,扔他手里,“快去穿衣服,睡衣呢?”</br> “我睡覺不穿睡衣。”</br> 聞意:?</br> 她還沒來得及說怎么會有人睡覺不穿睡衣,許嘉年忽然轉(zhuǎn)過來,依舊是那直勾勾看她的眼神。</br> “姐姐。”他突然很認真地這樣叫她。</br> 現(xiàn)在叫姐姐倒是順口,但之前每次這樣,都是許嘉年有所圖謀之時,這一次他卻格外認真。</br> “嗯?”聞意也認真應(yīng)著。</br> 他頓了頓,眸子往下一斂,竟是問了句:“你現(xiàn)在真的,真的很喜歡我吧?”</br> “當(dāng)然啊!”聞意伸手捧著他的臉,揉了揉,很溫柔地輕聲回答,“說了很多次啦,雖然我不能保證那么多的未來,但至少在目前,我真的很喜歡你。”</br> 他眨了眨眼,黑曜石般的眼眸倒映著她的樣子。</br> 聞意感覺到許嘉年松了一口氣,肩膀往下沉了一下,她才意識到剛才許嘉年人是緊繃的,直到聽到她這一句回答。</br> 許嘉年聲音沉著:“嗯,知道了。”</br> “嗯,那快穿去。”聞意示意他,又看了看,“頭發(fā)還沒吹?”</br> “忘記了。”</br> “行,一會兒我?guī)湍愦担蹈稍琰c睡覺了!”</br> 現(xiàn)在時間也不算早了,是可以準備休息,畢竟明天還要忙一整天,等活動結(jié)束忙完,回來估計都是大半夜。</br> 許嘉年也就穿一條褲,進了一下浴室很快出來。</br> 聞意拍了拍床邊,“過來。”</br> 乖乖溫順的大狗狗點了點頭,隨后就來旁邊坐著,之前聞意沒有幫他吹過頭發(fā),現(xiàn)在濕漉漉的摸起來更加軟塌。</br> 吹著頭發(fā),聞意才想起自己之前想要問他的事兒。</br> 等到吹干頭發(fā),她又揉了一把許嘉年的頭發(fā),隨手就把吹風(fēng)放在旁邊,開口:“許嘉年。”</br> “嗯?”</br> “我本身不想問,怕打擾你,但又覺得不得不問你,作為女朋友,應(yīng)該有知曉的權(quán)利吧?”</br> “什么?”</br> “你為什么會不想一個人呆著?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我覺得你今天很奇怪。”</br> 聞意再一次感覺到許嘉年的身體僵了一下,過了兩秒,他才很悶地回答了一聲:“嗯。”</br> “所以……”聞意后半段還沒說完。</br> 許嘉年先開口解釋:“我一個人住酒店,會害怕。”</br> “為什么?”</br> “很小的時候,膽子小。”他說著,下意識地舔了下唇,“被家里人丟在酒店一個人不管不顧,做什么都沒用,所以一直到現(xiàn)在也害怕一個人住酒店。”</br> 他說得隨意,聞意卻一陣子心疼。</br> 只是簡單的兩句話,但他一定經(jīng)歷過非常難過的時候,小時候害怕的事情大多長大后都不會再害怕,像他這樣依舊會覺得不舒服的,基本是因為——</br> 那是童年給他帶來的陰影,會伴隨他一生。</br> 聞意沒說話,只是撲過去從后面抱著他,吐息輕輕落在他的耳側(cè)。</br> “沒關(guān)系,我們許嘉年以后就不用害怕了。”</br> “今晚睡覺一定抱著你不撒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