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連勝利營私定江山
夏天是個討厭的天氣,稍微動一下就汗流浹背。夏天的中午更討厭,在太陽下曬幾分就能被烤個外焦里嫩。
就在這個討厭的夏天中午,一只無聊的老鷹,不好好在窩里睡覺,跑到外面納涼。飛得越高,離太陽越近,被曬得更慘。
這傻鳥根本不懂,愣是自由自在地飛來飛去。飛了一陣,看到下面圍著一圈的人,吵吵鬧鬧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傻鳥聽不懂人話,自然也就不去關(guān)心。
它關(guān)心的是,人群邊上有一只沒有午睡的小雞。這下可要老命了,鮮嫩的小雞啊!老鷹的口水一下流了出來。有多少天沒吃過雞肉了哦。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尋尋覓覓好久,沒找到機(jī)會抓小雞。今天中午出來閑逛,卻能遇到這么鮮嫩的小雞雛,不吃它都有點(diǎn)對不起它。
對,吃它。老鷹慢慢降低高度,低空盤旋,準(zhǔn)備找個合適的時間一擊致命。
突然,人群中傳來“砰砰砰“三響。老鷹欣賞了前面兩聲,第三聲還沒聽到,頭殼就爆炸了。嗖的一聲,直直掉下來。不偏不倚砸在小雞身上。
小雞被砸得暈頭轉(zhuǎn)向,勉強(qiáng)站起來走了兩步,就死翹翹了。美食就在眼前,老鷹卻動不了了。
這就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哀。想吃肉時沒得吃,有肉吃時卻已經(jīng)失去了吃的能力。
老鷹在頭殼爆炸之前,罵了一句,使你老母。也留下了一個疑問,這是什么暗器?
這是什么暗器?是槍。
這個時期的老鷹不懂。后來一段時間,地上噼里啪啦地打槍,很多老鷹就懂了。不只是老鷹懂,其他鳥類獸類也都懂,不敢出來亂溜達(dá),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弄死。
這個時期,石頭村的老老少少也不懂。他們隱隱約約覺得槍很厲害,但不是知道槍有多厲害。
以前,挺彭欽定提起過,在縣城時親眼看到有人被槍打死。一粒子彈過來,身上就會炸開一個洞,就會流血不止,最后死翹翹。
大部分人都覺得彭欽定在吹牛,槍能比刀劍厲害?能比弓箭厲害?那為什么那些當(dāng)官的不懂得用槍去打外國人?要讓外國人欺負(fù)成這模樣?
這樣的問題,恐怕連大清王朝的皇帝都回答不清楚。
連勝利啪啪啪開了三槍。村民首先是被聲音鎮(zhèn)住,之后就是害怕。對著天開了三槍,會不會把天給打穿了?要真打穿了會不會一直下雨不停?那可不好啊。女媧她老人家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誰還能來補(bǔ)天?想歸想,天依舊好好的,日頭還是很大個。
張蓮花也是被那聲音嚇住,軟在地上好一陣子,大氣都不敢出。頓了一會兒,見一切如常,膽子便又大了,站起身就要繼續(xù)叫罵。
天上突然掉下一只大鳥,一直沒有頭的大鳥,一只頭殼被打得稀爛的大鳥。
村民便都圍了上去。有人失聲大喊:“我母呀,頭殼都被槍子打沒了。”所有人跟著失聲大喊。槍的威信便自然建立起來。
連勝利應(yīng)該感謝這只無聊的大鳥。要不是它,估計(jì)得用槍殺死一個人,才能證明槍的威力。
現(xiàn)在,一只無聊的鳥為了一只睡不著的小雞,被一粒莫名其妙的槍子打中,真真切切讓村民看到槍是可以殺人的。連天上的老鷹都能打到,都能打死,還有什么打不到,還有什么打不死。
張蓮花的見識并沒有比其他村民高明多少,看到?jīng)]有頭殼的老鷹,也會害怕,也不想立刻就被槍子打得沒有頭殼,當(dāng)下軟軟坐在地上,不再說話。
連勝利見村民都傻了,心中的自信直線上升,冷笑道:“怎么?還鬧嗎?”
張蓮花耷拉著腦袋不說話。陳蛋仍在呻吟。要是脊椎骨真被打斷,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搞不好就全身癱瘓了。
還好,那個士兵沒有用上十層的氣力。還好,那個士兵不是正對著脊椎骨去打。兩個還好,使陳蛋僥幸保住了脊椎骨,僥幸保住了身上的動作。
但疼痛是難免的。被擊中的脊椎骨傳來一陣一陣的疼痛,像有人拿了鋼絲在骨頭上穿孔,不停扭轉(zhuǎn)旋動。張蓮花稍稍回過神,過去保住陳蛋,眼淚刷刷掉落。
連勝利不管這夫妻二人是不是苦命鴛鴦,喝道:“大膽陳蛋,你肯認(rèn)罪嗎?”陳蛋額頭上冷汗直冒,說不出話。
張蓮花這會兒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反抗意識,只想早點(diǎn)回家,回到那個可以讓自己自由決定的小天下,催促道:“阿蛋啊,我們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先認(rèn)了吧。好漢不吃眼前虧,再說咱們也惹不起他們,還是認(rèn)了吧。”
陳蛋心中其實(shí)也是準(zhǔn)備認(rèn)了的。再爭下去能怎么樣?他們明擺著人多,而且有槍,無論如何都爭不贏。
戲文里都說了,識時務(wù)者為俊杰,良禽擇木而棲。我陳蛋半輩子英雄,今天也只能認(rèn)栽。
現(xiàn)在,張蓮花這么一說,也就給了陳蛋一個臺階,于是皺著眉心點(diǎn)了點(diǎn)頭。連勝利見陳蛋服軟,也不想過分為難他,轉(zhuǎn)頭問彭欽定:“欽定叔,陳蛋已經(jīng)認(rèn)罪,你還有什么意見?”
彭欽定道:“我當(dāng)然有意見啊。他有罪,認(rèn)罪是再自然不過的了。我今天不是要他認(rèn)罪,是要他的一半田地。”
彭欽定的語氣讓連勝利感覺很不舒服,鬧了半天,自己剛才的斷案還是多余的?心里有了不想去管這事的念頭,又覺得連陸二家關(guān)系親密,不管似乎不太好,懶懶道:“那你就要他一半田地吧。”
彭欽定仍是不客氣,追道:“陳蛋這鳥人,要是肯乖乖給我田地,今天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他就是不肯給我啊。我能怎么辦?現(xiàn)在你來就好了,你派軍爺去地里守著,我好把地里的稻谷割了,地界也方便劃定一些。你這樣,明天一早就讓那些阿兵哥跟我走。”
連勝利終于忍不住了,喝道:“我的部隊(duì)是你指揮的?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
彭欽定嚇了一跳,這夭壽仔是怎么回事?說變臉就變臉。他現(xiàn)在是軍官,還是別惹他微妙。想著,住了嘴,不敢再說話。連勝利情緒逐漸緩和,朗聲道:“刁民陳蛋,身為保長,卻不能以身作則,為富不仁,故意傷害百姓,氣壓群眾,其罪當(dāng)誅。念在他對石頭村有功,且是初犯,這次暫且從輕發(fā)落,劃其四分之一田地,歸彭家所有。”
“怎么是四分之一啊?是一半。”彭欽定忘了剛才連勝利的態(tài)度,心心念念想著那一半的田地,疑問和不解便脫口而出。
連勝利喝道:“我叫你說話了?”
彭欽定一家完全被“四分之一”激怒,干脆也不跪,站起身道:“勝利,我可是親眼看著你長大的。我們兩家的關(guān)系你也知道。這次,是我蒙受冤屈,才來找你申冤。你不幫我也就算了,怎么還能向著外人?說好的是一半的田地,到你這里怎么就變成四分之一?趕緊,不要在這里瞎胡鬧,改成一半吧。”
連勝利喝道:“彭欽定,你好大的膽子,敢跟本座這樣討價還價。念在你是初犯,速速退下。”
彭欽定仍然憤憤不平,喋喋不休。連勝利終于被徹底激怒,命令左右將彭欽定按下。彭欽定被偷偷掄了幾拳,老老實(shí)實(shí)跪在地上,呻吟不止。
彭有力見父親被黑,哪里忍受得了,上來就要拼命。一樣被三四個士兵圍住一番折騰。
士兵圍得巧妙,內(nèi)圍四人負(fù)責(zé)動手,外圍六人負(fù)責(zé)擋住村民的實(shí)現(xiàn)。所以,村民只能說折騰,而不能說有沒有打彭有力。
折騰一陣,士兵四下散開。彭有力軟軟癱在地上,一點(diǎn)聲音也不敢再出。
要不說惡馬還須惡人騎呢。彭有力這次真的就被教訓(xùn)得服服帖帖的了,耷拉著腦袋,一臉的無辜和沮喪,還有兩眼茫然。彭欽定見兒子也被打,有冤沒處說,大概理解了陳蛋的傷痛,不敢再說什么。
村民恢復(fù)了平靜,連勝利朗聲道:“彭欽定身為石頭村長者,本應(yīng)知書達(dá)禮,行為世范,沒想到卻毫無休養(yǎng),不懂禮數(shù),為示懲罰,其原應(yīng)得的四分之一土地降為八分之一,另八分之一歸軍隊(duì)所有。所有人不得再議論鬧事,否則槍子伺候。今日就到這里,散了。”一場鬧劇就此收場。
這劇中,好像誰都輸了,只有連勝利贏。陳蛋脊椎骨差點(diǎn)報銷,還賠了四分之一的田地。不過,也算因禍得福。原本要賠一半,莫名其妙賺回了四分之一。
陸明水差點(diǎn)丟了性命,也賠了一半的田地。不過,兒子叛逃一事也算就此收場。
彭欽定原來想得陳蛋一半的田地,結(jié)果只得了八分之一,父子兩個均受一頓毒打。
連慶表面看起來,什么也沒得到。得到田地最多的是連勝利的部隊(duì),從陸家拿一半,從陳家拿八分之一。這部隊(duì)能在石頭村駐扎多久不好說,但肯定不會太久,最多也就十天半個月。石頭村又沒有戰(zhàn)爭,總不能養(yǎng)著軍人在村里當(dāng)保長吧。
部隊(duì)走后,這田地還能歸還陳陸二家?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按照傳統(tǒng)的看法,兒子的東西自然而然可以由老子來保管,也就是自然而然歸了連慶。所以,連慶是最大的贏家。
連勝利在審理彭欽定案件時就想到了這一出。這次回村,并沒有分田地的任務(wù),只不過陰差陽錯正好都遇上這些事。
四家人的田地在總量上的相差并不太多,除了陳家特別多一些,其他三家數(shù)量相當(dāng)。
連家無端得了陸家的一半田地,總數(shù)量就僅次于陳家。按理說也該滿足了。至少連慶已經(jīng)覺得很滿足。突然又冒出來彭欽定要陳蛋的一半田地。
如果真要到了,彭家的田地就會成為全村第一,連家還是第二。按理說,也是可以接受。但是,被排名在后的人追趕上來,總不是滋味。所以,連勝利把一半打折成四分之一。
彭欽定要是乖乖拿了,也就算了,與陳連二家還能基本持平。沒曾想,彭欽定還肆意胡鬧。這倒給了連勝利機(jī)會,干脆劃了其中的一半歸自己。連家干脆成為第一,而彭家也就稍稍次于陳家之后,仍是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