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趁機拉攏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在連慶身上是恨來如山倒,恨去如抽絲。他恨陳蛋,也恨張秀娥。對張秀娥的情感更復(fù)雜些,除了恨,還有深深的眷戀。
畢竟是結(jié)發(fā)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舍得看她去死。可她張秀娥,怎么能毫不顧忌夫妻感情?怎么能做出那么不要臉的丑事?做都敢做,為什么還要去自盡?是愧對自己還是真不再想和自己過下去?這一腦袋的漿糊啊,什么時候才能理清楚。
張秀娥一直躺在床上,不是起不來,是不想不敢起來。她不知道起來后如何面對連慶。不如躺著,一天到晚看著床頂,不停自責(zé)。這樣活著,比死去還煎熬。
連母不知其中緣故,當(dāng)著張秀娥的面大罵連慶不知惜福。娶了這么好的老婆,疼惜都來不及,還能逼得去上吊自盡。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夭壽仔。又夸張秀娥太善良,委屈都自己咽。當(dāng)年,連父在世時,要是膽敢得罪她,早就讓他再早死幾年了。
連慶心中一肚子苦水沒地方倒,又被莫名其妙臭罵一頓,暴跳如雷。他在原地來回走動,不停拉扯頭發(fā),腦袋前后亂甩,干脆站到石柱邊,拿頭撞柱子。
連母見連慶動真格,嚇得趕緊住嘴,死死拉住連慶。只可惜,連母年老無力,拉不住不顧死活的連慶。連慶一頭撞在柱子上,額頭破了一個洞,鮮血冒了出來。
床上的張秀娥再也躺不住了,翻身下床抱住連慶,呼喊:“阿慶啊,你這是干什么啊?要死也是我去死。是我對不起你。是我不要臉。是我欠你債。你別傷害自己了。求求你了。”
疼痛釋放了連慶的一部分壓抑,他死死摟住張秀娥,嚎啕大哭,歇斯底里狂吼。
連母見二人摟抱成一團,知道事情不會再大,拉著孩子出了房門。
張秀娥哭道:“阿慶啊,是我對不起你啊。我沒臉再活下去了。你就讓我去死吧。”
連慶哭道:“你活不下去也得活啊。難道你就不要孩子了嗎?不要我了嗎?”
張秀娥道:“我要。我都要。可是,我沒臉再面對你們啊。我,我,丟人啊。”
連慶怒道:“沒臉面對就要去死嗎?死是多輕松的事啊。你得活著,好好活著,把你欠下的債全都還上。知道嗎?”
張秀娥聽出連慶的話中之意,感動道:“我還。我全部都還。我做牛做馬做豬做狗加倍還。”
連慶頓了頓,斬釘截鐵道:“那你就先斷了和陳蛋的關(guān)系。”
張秀娥一聽陳蛋的名字,羞愧難當(dāng),跪在連慶面前,不停扇自己耳光,哭道:“我斷,一定斷。我要是還想著陳蛋的半點好,我就是豬就是狗,就是個眾人使的瘋婆。”
連慶伸手擋住張秀娥的手,冷冷道:“別打了。從現(xiàn)在起,你就全都是我的。你沒權(quán)利打自己。要打也是我打。”
張秀娥把臉伸到連慶跟前,真誠道:“阿慶,你打吧。”
連慶揮起手掌,狠狠甩過去。張秀娥臉上浮出五道血痕,嘴角流出鮮血。連慶也不看張秀娥,站起身冷道:“還不去喂豬?”
張秀娥像接到了圣旨,欣喜萬分,破涕為笑,道:“嗯。這就去。”
夫妻二人就這樣重歸于好,但彼此心中都隱藏著一道坎,怎么也跨不過。夜里,連慶不再主動貼近張秀娥。張秀娥也不敢主動往連慶身上靠。二人雖同床,卻各懷心思。
翌日一早,蘭軒按張蓮花的吩咐,到連家送雞蛋面線。連母開門見是蘭軒,客氣問明來意,客氣讓進屋,叫張秀娥出來道謝。
張秀娥知道是陳蛋家的人,死活不出來。連慶以為是誰,出來一看是陳蛋家的人,氣得咬牙切齒,也不說話,端起雞蛋面線扔出門外,幾嗓子把蘭軒轟了出門。
蘭軒被連慶嚇得直掉眼淚,想去拾掇地上的雞蛋面線,卻被圍過來的雞吃個精光。蘭軒拿起籃子,回家跟張蓮花說了。
張蓮花氣得鼻孔冒煙,大罵:“天底下有這么小家子氣的男人嗎?不就是一只雞的事,要這樣斤斤計較嗎?也好。省了接下去的兩碗雞蛋面線。不就是絕交嗎?看以后誰需要誰。”
陳蛋感嘆連慶的堅決,心里懊悔不已。回頭想想也好,從此與連家田無溝水不流,這就算翻過去一頁。
第二日,彭欽定送去雞蛋面線。連慶一家千恩萬謝,一則感謝彭舉人救命之恩,二則感謝彭欽定有心,送個雞蛋面線還要親自來。
彭欽定對張秀娥自盡一事一直心存疑問,直到昨天在地里聽到陸明水和張星權(quán)的對話才有點豁然開朗。
陸明水的田地大部分在陽頂。彭欽定的地大部分在龍埕口。一東一西,原本離得很遠。陸明水比較能鉆,硬是在與龍埕口接壤的山坳墾出一塊菜地。菜地西上方正是彭欽定家的菜地。
春雨剛過,正是菜籽下地的時機。陸明水催著張星權(quán)去地里種菜。二人下了地就埋頭苦干,并未發(fā)現(xiàn)頂上彭欽定也在地里。
早上出門前,陸明水看到李婉萍喂張海根喝雞湯,當(dāng)下不好明問。但心里納悶,張星權(quán)沒有雞是肯定的,哪兒來的呢?現(xiàn)在有了機會,陸明水就直接問:“星權(quán)啊,你兒子喝的雞湯哪兒來的?”
張星權(quán)大吃一驚,結(jié)巴道:“什,什么?”
陸明水道:“你也不用隱瞞我。我只是問問。你我之間還要有什么秘密嗎?”
張星權(quán)想起陳蛋的話,把留的后手說了,道:“是保長給我的。他看到海根面黃肌瘦,特意給送來的。你說,保長人多好啊。”
陸明水心里倒是很感恩,這陳蛋還真有心,轉(zhuǎn)念又想,這雞才多大怎么就舍得殺了,又問:“他特意殺雞給海根補?”
張星權(quán)道:“也不是。蓮花不正在懷孕嘛。給蓮花補身子的,順便分給海根一些。”
陸明水若有所思道:“哦。這樣啊。”
張星權(quán)怕陸明水不信,道:“東家,有件事我跟你說,你可別跟別人說啊。”
陸明水道:“還信不過我?”
張星權(quán)道:“沒有。沒有。是這樣啊。保長這雞也不是自己的。是偷連慶家的。”
陸明水吃驚不下,疑惑道:“連慶家的雞是陳蛋偷的?”
張星權(quán)道:“是啊。這還能有假。”之后,又解釋了陳蛋先借后偷的事。陸明水聽后,覺得陳蛋愛護妻子,又關(guān)心下人,是個難得的好人。當(dāng)下對陳蛋的佩服之情更盛。
正在上丘田種菜籽的彭欽定只是隱約聽到張星權(quán)說陳蛋偷雞的事,沒聽到后面的解釋。心里大吃一驚,轉(zhuǎn)念又有幾分欣喜,打起算盤:陳蛋跟連慶這仇算是結(jié)下了。現(xiàn)在正在把連慶拉攏到自己身邊的好時機。
想到這一節(jié),彭欽定有點激動,想起林美英一會兒要給張秀娥送雞蛋面線。急忙扔下鋤頭,回家叫林美英去種菜籽,自己親自送雞蛋面線。
彭欽定拉住連慶的手,語重心長道:“兄弟啊,不是哥哥說你。你這個就是太愛面子,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吞。這人心啊,就像一個瓦缸,裝的東西越多就越沉。該倒掉的就得立馬倒掉。知道嗎?心中有什么苦就跟哥哥說說吧。這村子里,能當(dāng)兄弟的人可不多啊。”
連慶這時正需要一個傾吐的對象,聽彭欽定這么一說,眼淚不覺涌上眼眶,長嘆道:“咳,一言難盡啊。”
彭欽定見連慶要吐露心聲,知道他把自己當(dāng)貼心人了。心下歡喜,拉著他的手坐了下來。連慶道:“這其中千絲萬縷千頭萬緒,說不清楚啊。”
彭欽定試探道:“如果我沒料錯,這事肯定和保長有關(guān)吧?”
連慶以為彭欽定知道了張秀娥與陳蛋的丑事,嚇得手足無措,不停搓手。
彭欽定見連慶表現(xiàn)不自然,以為自己猜對了陳連二人的矛盾癥結(jié),便深入分析道:“兄弟,我看這事就是他陳蛋不對。”
連慶額頭冒出冷汗,心想,這回丟臉丟大了,嘴上嗯啊應(yīng)付。
彭欽定道:“兄弟,你也別隱瞞。這事就是他陳蛋不對。他怎么說也是保長,怎么能干出偷雞摸狗的事?”
連慶聽到“偷雞摸狗”四個字,首先想到的是偷情,額頭的傷口隱隱生疼,不知如何應(yīng)答。
彭欽定接著道:“到了這個時候,你也別為他想了。他一個保長,竟來偷你家的雞?這是人的干的事嗎?”
連慶脫口而出道:“偷雞?”
彭欽定道:“那晚抓了半天的賊子,就是要抓他陳蛋?還好,這個小子跑得快。要是當(dāng)場被抓著,我看他這保長還怎么當(dāng)?”
連慶一聽彭欽定說來說去全都是偷雞的事情,頓時放下心中大石,恨道:“他本來就不配當(dāng)保長。”
彭欽定喜道:“對,我也覺得他沒有資格當(dāng)這個保長。”
連慶怒道:“我恨不能殺了他。”
彭欽定道:“殺他倒不至于。畢竟偷只雞也罪不至死。但是,這樣的人讓他繼續(xù)當(dāng)保長,石頭村就危險啊。”
連慶聽出彭欽定對陳蛋也有意見,心中頓時有了幾分慰藉,問道:“兄弟你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