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十章 半山腰素芬吃干醋
小野有點恐慌。工藤的死在計劃之中,卻在意料之外。山口鹿野和本田山均一原先是工藤的手下,后來部隊整編,和工藤一起歸到小野部下,自始至終都為工藤馬首是瞻,基本上是無條件地答應(yīng)他的任何要求。
小野看在眼里,記在心上,整日尋思著如何破了這個鐵三角。其實,這二人早就對工藤生有二心,一個副隊長,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更別說罩著別人,只不過一時找不到個好機會。
昨晚之前,小野就曾在二人面前,有意無意地透露,這支隊伍立功回去后,肯定會增編,到時候要配兩名副隊長。二人都心動,曾先后私下去找過小野。一來二去,成了小野的心腹。所以,工藤出門時的特意交代,變成了自己做賊自己報警,全部落入小野的掌控之中。
小野本來不打算殺工藤,最多也就冷落他。沒想到他一而再再而三挑戰(zhàn)隊長的底限,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不聽隊長命令,偷偷下潭查探情況。
水底沒有化學(xué)武器,這個小野也知道。工藤這次下去,必然也能摸得清楚,上來之后反咬一口,這個隊長就難當(dāng)了。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小野干脆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在工藤下水之后,派人砍斷他的繩索,來個甕中抓鱉。沒想到工藤水性極好,竟然能逃出包圍,結(jié)果不明不白死在潭尾。
到底是誰殺的?一時還不得而知。難道是八路軍?對,只有八路軍,不然還有誰能這么大膽。也好,要的就是引八路軍前來,現(xiàn)在消息還沒放出去,八路軍就參和進來了,說明他們一直在關(guān)注兩蛋潭里的東西。
怕的就是,八路軍在暗處,皇軍在明處。這些鳥人,以打游擊著稱,動不動躲在暗處放冷槍,如果沒有猜錯,死去的幾個弟兄都是被八路軍暗殺的。仗還沒開始打,隊伍就折了三分之一,太傷士氣。但是,今夜這一步絕對沒錯,要的就是工藤死。
隔日,小野宣布,工藤喝酒誤事,墮入兩蛋潭一命嗚呼,連個因公犧牲的名頭都不給,任命山口鹿野和本田山均一擔(dān)任副隊長。另外還宣布了一條消息,即日起任何人不得靠近兩蛋潭,并在潭邊圍了一圈警戒線。部隊里的事情,似乎都有了條理,挖好了一個陷阱等著八路軍來跳。
已經(jīng)死去的陳遠方這會兒正在山腰和連歡密談。這幾天,全靠陳樂樂暗地里輸送信息,大致掌握了鬼子的動向。昨夜一仗,打得叫人興奮,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鬼子副隊長摁死在溪水中。陳遠方不停看著鞋底,想著昨晚不算驚悚的畫面,不時傻笑。
連歡取笑道:“怎么?鞋底能殺鬼子你就一直朝著鬼子笑?”
“那當(dāng)然,不然難道朝著你笑?”
“有什么不行?我殺的鬼子比你那鞋底可是要多多了啊。”
“也是,整個兩蛋村就數(shù)你厲害,我以后就一直朝著你笑了。”
連歡心里一震,臉上飄過一朵紅云,暗罵自己為老不尊,不再搭理陳遠方,轉(zhuǎn)身去照顧兒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站在邊上的林素芬見二人像在打情罵俏,心里不是滋味。從彭家跑出來后,陳遠方整天跟連歡膩在一起,不停碰頭商量事情,自己根本找不到插話的份,儼然成了個旁觀者,坐在一旁偷偷抹眼淚。
陳遠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仍沉浸在昨晚用腳底板殺死鬼子副隊長的喜悅之中,呵呵傻笑,看什么事都特別順眼,好像已經(jīng)取得所有勝利,可以安然享受戰(zhàn)果。李阿虎卻是時時刻刻關(guān)注著素芬,見她掉眼淚,瞪了陳遠方一眼,急忙過來安慰。
陳遠方這才發(fā)現(xiàn),一把將李阿虎推開,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林素芬閉口不答,只是不停搖頭。陳遠方不停追問,讓她招架不住,干脆嗚嗚哭出聲。
陳遠方突然有些煩躁,現(xiàn)在本該是慶祝開心的時刻,這女人卻無端鬧情緒,簡直掃興,不耐煩道:“哭哭哭,哭什么啊?整天就知道哭,是要死了嗎?”
這話惹惱了一旁看著的李阿虎,上前猛地推開陳遠方,嚷道:“你這人怎么這樣?素芬哭了你不關(guān)心也就罷了,還罵罵咧咧,你還有沒有良心啊?你不知道素芬對你怎么樣嗎?”
陳遠方無名怒火被點燃,反推李阿虎一把,喝道:“你是誰?敢這樣跟我說話?是不是吃醋了啊?我跟你說,我怎么對她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別整天張嘴流口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李阿虎被嗆得說不出話,一張臉漲得通紅,捋起袖子準(zhǔn)備跟陳遠方打一架。陳遠方有點騎虎難下,不管心中這么煩躁,也知道這一架不能打,可是不給這小子一點顏色看看又有損隊長的威嚴(yán)。
“行了行了,現(xiàn)在是為女人打架的時候嗎?”連歡有點看不下去,心中有種怪怪的感覺,具體是什么一時說不清楚,冷道,“鬼子就在眼皮底下,你們倒好,為了一個女人窩里斗,還怎么跟鬼子打?都給我坐下,好好想想。”
陳遠方略帶感激地看了連歡一眼,暗贊這個女子不一般,能把控得住大局。李阿虎也怏怏坐下生悶氣。氣氛一下變得很僵,誰也不愿意先說話。只有樹上的鳥兒,不知道眼下的情況,不識趣地嘰嘰喳喳亂叫,惹得幾個人心煩意亂。
彭有才從迷糊中緩過勁來,感激的話沒再多說,只道:“該考慮考慮下一步的事了。”
陳遠方這才打了一個激靈,完全恢復(fù)冷靜。從陳樂樂這兩天傳來的線報看,鬼子是想制造一個有化學(xué)武器的假象,引八路軍獻身爭搶,再將八路軍一網(wǎng)打盡。按正常思路看,這是一個不錯的計策。只是小野沒想到,他身邊就藏著許多八路。
這仗還沒開始打就注定鬼子會輸。陳遠方考慮的是如何避免傷亡,哪怕是犧牲一個兄弟,誰的心里都會不好過。
“我看,還得讓鬼子這戲再唱一段。”連歡若有所思。
“怎么唱?”
“如果沒有猜錯,明天鬼子肯定會下潭底假裝撈武器,然后大張旗鼓地把武器藏入學(xué)堂,再把學(xué)堂大門打開引咱們進去,唱空城計。”
“鬼子這是把假的都當(dāng)成真的了。”
“我們現(xiàn)在也得先當(dāng)做是真的。”
“怎么當(dāng)?”
“安靜看著鬼子演戲,等他們演不下去了,咱們再上場。”
陳遠方與連歡默契一笑,彼此心照不宣。李阿虎和李二狗都聽得一頭霧水,正待要問,連歡已經(jīng)給他們下了任務(wù)。李阿虎負責(zé)爬到樹上,監(jiān)控兩蛋潭附近發(fā)生的一切,一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立刻來報。李二狗負責(zé)觀察學(xué)堂的動靜,特別要注意小野的一舉一動。吩咐完,也不顧男女之別,拉著陳遠方的手往山下跑。
林素芬全都看著眼里,一股強烈醋意涌來,暗罵連歡恬不知恥,自己的丈夫就在跟前,竟然敢跟別的男人手牽手。本來對連歡的印象還是很好的,至少傳說中的她是個女中豪杰。這次見,女中豪杰算是不錯,但是生活作風(fēng)肯定有問題,不然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跟一個男人這樣熟絡(luò),眉來眼去,還拉人家的手。
吃醋的女人,不是正常的女人,所有的嫉妒都會變成恨,變成扭曲的思維,甚至做出有悖常理的事。林素芬覺得這個時候,彭有才應(yīng)該多管管連歡,不能讓她隨便娶勾引其他男人。想著,便把彭有才扶起來,用寬葉子也給他舀了些水遞到嘴邊。彭有才呡了一口,點點頭表示感謝。
“先生,有些話,我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你,說吧。”“剛才,你有沒有看見歡姐和遠方?”
“看著啊,不就在面前嘛,怎么能看不見。”
“你,你,有沒有,有沒有。”
“有沒有什么?有話請直說。”
“有沒有看見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眉目傳情,好像,好像有什么隱情。”
“哈哈哈哈,素芬啊,你讓我怎么說你好呢?這都什么時代了,還這種老思想?他們之間,包括我在內(nèi),那都是革命感情,都應(yīng)該平等的交流,怎么會是眉目傳情?怎么會有什么隱情呢?你想多了,相多了。”由于說話聲音太大,身上的傷受牽動,疼得直抽涼氣,趕緊閉起眼睛,不再說話。
一旁的被綁得像個粽子,嘴里塞著布團的彭欽定,卻嗯嗯啊啊叫嚷不停,好像有很多話要說。林素芬這會兒正需要找人說話,心想把彭欽定嘴上的布團取下來也沒事,還有彭欽定是連歡的公公,怎么的也應(yīng)該管管她,就算說她兩句也可以。
想罷,就把彭欽定嘴里的布團拔出來,委屈道:“欽定叔,你說對不對嘛。”
彭欽定長長吸了幾口氣,良久才同情道:“對對對,這連歡啊,越來越不知道禮數(shù),怎么說都是男女有別,再加上她已經(jīng)是我彭家的媳婦了,怎么可以在其他男人面前這樣毫無顧忌,簡直太不像話,瘋女人啊,瘋女人。”
這幾句話,一下子讓林素芬找到了歸宿感,找到了力量源泉:“再不能讓她們這樣下去了,就算遠方不在乎,也是會損了你們彭家的臉面的。村里的人背后都會說,到時候你欽定叔也不好做人,不是嗎?”
“對,素芬你講得太有道理了。可惜啊,我現(xiàn)在是力不從心啊,要不然我真想去給連歡一點教訓(xùn),讓她知道,她還有人管。就算她阿爹連慶不管她,我彭某人還是要管管她的,不能讓她野了。可惜啊,我現(xiàn)在自身難保,像一只豬一樣被綁在這里,幫不了你啊。”
林素芬看了看彭欽定手腳的繩索,眼神有點猶豫。
彭欽定又道:“男人跟女人就那么回事,一來二去就越打越火熱,要是有人及時潑一盆冷水,就不會有那么多破事發(fā)生。當(dāng)年遠方的阿爹陳蛋,跟連慶的老婆張秀娥,打得那不是火熱火熱的?要不是被撞破,恐怕到死都還粘在一起。被撞破了,就只好乖乖地各過各的的不是?所以啊,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人給遠方和連歡潑一盆冷水。誰能干得了這樣的事?也就只有我彭欽定。”
林素芬徹底心動了,對,這個時候再不及時出手制止,恐怕就來不及了,不管怎么樣,一定要阻止他們,一定。想著,又看了看彭欽定身上的繩索,手指動了動,慢慢蹲在彭欽定身邊,一只手顫抖著緩慢靠近繩結(jié)。
“別,你別解開我,遠方會罵你的,你不怕嗎?不管怎么樣,我彭某人絕對不能傷害你,還是算了吧。他們黏糊就讓他們黏去,我這個老頭子也不愛去管。”
這話讓林素芬看見了彭欽定的善良,徹底打消了顧慮,快速把繩索打開,流著淚道:“叔,你還是去管管吧,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