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陳遠(yuǎn)方假意扮水怪
沒人!
連個鬼影都沒有!
怎么會?
陸金生登時懵了。怎么會沒人呢?明明說了在溶洞啊。難道李火燈撒謊?不能啊,看他那樣子也不想撒謊啊。在燒紅的鐵棍面前,他如果還能撒謊,那不就是八路了?
“啪。”
還沒等陸金生思考明白,工藤的巴掌已經(jīng)過來了,不偏不倚打在左邊腮幫子上,瞬間浮起四道手指印。
“太君。”陸金生沒有其他選擇,只能使出老招數(shù),撲通跪在地上,“太君饒命啊。肯定是那個犯人撒謊,肯定是那個李火燈撒謊。不關(guān)我的事啊,不關(guān)我的事啊。我真的是一心想幫太君的,真心天地可鑒天地可表啊。”
工藤根本聽不進(jìn)去他的話,抬腿就是一腳。陸金生滾了兩圈,坐起來晃了晃頭殼,急忙爬回來,跪著繼續(xù)哀求。工藤拔出手槍,對準(zhǔn)陸金生的頭殼,看樣子極有可能扣動扳機(jī)。
陳遠(yuǎn)方本來想上前求情,轉(zhuǎn)念放棄。像陸金生這樣的人,要是能被日本鬼子處決了,也是好事,不然以后不知道還要禍害多少人。
其實,陳遠(yuǎn)方心中的訝異并不比陸金生少。明明是把連慶藏在這個山洞里的,怎么突然就不見了。難道,連慶探聽到村里的消息了?
不可能啊。全部家眷躲的躲,跑的跑,只剩下李火燈一人,又被抓起來了。誰來給他通風(fēng)報信?不過不管怎么說,不在總比在好。要是還在山洞,跪在地上的就不是陸金生,而是連慶。
“報告隊長。”一個士兵急匆匆走到工藤面前。
工藤怒氣未消,沒好氣道:“什么事?”
“找到一個包袱。”
“哦?還不快拿過來。”
士兵把一個包袱遞上去。工藤用刺刀把包袱挑開,里面除了幾件男人衣服,還有一桿煙槍和一包煙絲,另外還有十幾塊大洋。
“這是誰的?”工藤不知道是在問誰。
陸金生眼睛一亮,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忙爬過去仔細(xì)查看那些物件,叫嚷道:“是連慶的,這些都是連慶的。這桿煙槍我認(rèn)得,是他用了幾十年的煙槍,絕對是他的,沒錯,不會有錯。”
工藤似乎不相信陸金生,轉(zhuǎn)頭對彭欽定道:“你來看看。”
彭欽定仍在訝異中,聽聞工藤召喚,急忙過去查看,也認(rèn)出那些物件的確是連慶的。
“八格,竟然讓他逃跑了。”工藤大怒。
陸金生冤屈瞬間得到洗刷,重新恢復(fù)了精神,像一條狗一樣趴在洞里左邊摸摸右邊聞聞,突然叫道:“太君,洞里還有人味,這草鋪還有余溫,他肯定剛走不遠(yuǎn)。”
“這里有其他路?”工藤問。
陸金生想起一家人被水沖到這里的情景,分析道:“有,就在前面。剛才進(jìn)來的路,其實是這個密林的出口。入口就在前面,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入口的地方是一個瀑布,人應(yīng)該逃不出去。”
“你是說人就在瀑布里?”
“我不敢肯定太君。”
“八格。走,都跟我去看看。”
全隊士兵在陸金生的帶領(lǐng)下往密林深處走。陳遠(yuǎn)方正要起腳跟進(jìn),突然一滴冰涼的液體滴在鼻梁上。陳遠(yuǎn)方順手一摸,放到一看,嚇了一跳。
是血!
哪里來的血?
陳遠(yuǎn)方抬頭一看,差點沒叫出聲來。
頭頂是一棵大樹的枝干,約有一人雙臂合圍粗細(xì),橫臥伸出,像一個天然的搖床。枝干上趴著三個人,一個是連慶,一個是翠紅,另一個卻不知道是誰。剛才那滴血就是從那三個人其中一個的身上滴下來的。
陳遠(yuǎn)方捂住嘴巴,把喉嚨底的驚呼強(qiáng)壓回去,快步跟上工藤的隊伍,同時對樹頂做了一個快走的手勢。其他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陳遠(yuǎn)方的異常,繼續(xù)在陸金生的帶領(lǐng)下往密林源頭進(jìn)發(fā)。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走到密林底部。果然是一處瀑布,就是先生溪的源頭。
瀑布落差極高,約莫百米以上。一束水流至上而下,中途擦蹭拍打巖石,白珠四濺,薄霧飄飛,仿似仙境。瀑底深潭碧綠,水波蕩漾。潭邊石壁光潔,青苔遍布,偶有蕨類植物點綴點綴其間,跟著水滴的敲打,搖曳多姿。卻是一處清心修養(yǎng),靜心談茶的好地方。
工藤似乎被這一處景象吸引,一時忘記抓人的事情,從心底深處發(fā)出一聲贊嘆:“喲西。”其他士兵也跟著喲西。
只有陸金生沒有喲西,甚至無心理會這些美景。他知道,工藤喲西之后,肯定又是翻臉無情。連慶根本不可能往這里躲,除非他會閉氣功,一口氣鉆入深不見底的水潭里,再不冒出頭來。
彭欽定也有同樣的想法,嘆氣道:“這鳥地方,怎么逃走?”
工藤被這一聲嘆息驚醒,破口大罵道:“八格,犯人呢?逃到這里了?”
陸金生無言以對,冷汗直冒。工藤抓住陸金生的衣領(lǐng),大力搖晃,威脅道:“快把人給我找出來,不然我斃了你。”
陸金生哭喪著臉道:“太君息怒,太君息怒。也許,也許連慶從這個瀑布爬上去逃跑了呢。”
這話沒說還不要緊,說出來連自己都不相信。
“啪。”
又是一個巴掌,結(jié)結(jié)實實落在陸金生臉上。
“你給我爬上去看看啊。快點。”工藤言語中極盡諷刺挖苦。他對這個支那叛徒從來都沒什么好感,要不是因為他是村田少佐看中的人,早就找個理由結(jié)果了他。
既然村田少佐喜歡他,那也只能將就用著。殺是不能殺,打打罵罵總是可以的,特別是有合理借口的時候,比如現(xiàn)在。陸金生有苦說不出,扭曲著一張臉,眼淚都快出來了。
“太君,太君。”陳遠(yuǎn)方突然走到工藤面前。
“什么事?”工藤松開陸金生。
陸金生見工藤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心中暗喜,暗贊陳遠(yuǎn)方有心思,懂得為人分擔(dān),急忙幫他翻譯。
陳遠(yuǎn)方道:“太君,這個地方根本不可能藏人。如果要藏,那就只有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
陳遠(yuǎn)方用手指了指瀑布底下道:“就是瀑布后面。那里都被水簾擋住,從這里看過去,只能看見白花花的水珠子,根本不知道后面的情況呢。”
“喲西。”工藤對陳遠(yuǎn)方的判斷表示滿意,用手槍指著瀑布底下道:“誰給我過去看看?”
士兵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去。誰也不知道這個潭有多深,也不知道這個幽深的潭里有沒有藏著什么可怕的東西。
“我去。”陳遠(yuǎn)方自告奮勇。
“喲西。你的,大大的良民。”工藤豎起大拇指,豪邁道,“看完回來,不管有沒有,你都是大大的功臣。”
陳遠(yuǎn)方笑呵呵脫了衣服,赤條條跳入水中。大家都把眼光集中在他身上,看他一步步像瀑布底部靠近。
“哎呀。”
陳遠(yuǎn)方大叫一聲,好像被什么物件咬住一樣,突然沉入水里。水面恢復(fù)平靜,就是不見了陳遠(yuǎn)方的人影。一眾士兵,全都嚇傻了。難道水底有怪物?
陸金生有些著急,靠到岸邊大喊:“遠(yuǎn)方,遠(yuǎn)方啊。”
“嘭。”
水面突然盛開一朵水花,一只手冒出來,接著又沉下去。從上面看,好像是陳遠(yuǎn)方的腳被水怪咬住,奮力往下拖。
“有水怪!有水怪!”個把士兵開始叫嚷。工藤心中并不惋惜,只是好奇,想看看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倒也沒再催促抓連慶的事。
“嘭嘭嘭。”
陳遠(yuǎn)方接連冒出來兩三下。
“救命啊,救命啊。”
最后一下,終于把頭冒出來,喊了幾嗓子。緊接著,又被拖入水中。并沒有人想下水去就陳遠(yuǎn)方,包括陸金生和連慶,誰也不想讓水怪吃了去。
“血!”
一個士兵驚呼。果然,水面上升騰起來一股紅色,漸漸彌漫開。難道陳遠(yuǎn)方遇難了?所有人都驚呆了。
“嘩。”
水面再次被撞破,陳遠(yuǎn)方上半身頂出來,奮力往岸邊游動。所有人都發(fā)出一聲驚嘆。
“怎么回事?”工藤喊了一嗓子。
陳遠(yuǎn)方停了一會兒,答道:“水里有怪物,不知道是什么物件,被我殺死了。”
“喲西。”工藤見陳遠(yuǎn)方氣喘吁吁,心中大為贊許,“你的,大大的英雄。干脆上來吧,里面有水怪,犯人肯定也不可能藏那里。”
陳遠(yuǎn)方似乎沒有上來的意思,堅毅道:“不,我說了找,就一定要過去看看,不然對不起太君你啊。”說完,一猛子扎進(jìn)水里,奮力往前游動。
工藤對身邊的士兵道:“你們看看,這才是男子漢,懂嗎?我們堂堂大日本皇軍,怎么能輸給一個支那老百姓?”士兵面面相覷,無地自容。
其實,陳遠(yuǎn)方根本沒遇到什么水怪。他就是想拖延時間,好讓樹干的那三個人有充足的時間逃跑。
剛才在水中,他像花樣游泳運(yùn)動員一樣,表演了一套水怪咬人的動作。這對于兩蛋村的男人來說,并不算什么難事。
因為有兩蛋潭,一到夏天,所有男性,小的五六歲大的五六十歲,全都赤條條跳入潭中游水,個個練就一身浪里白條的功夫。為了演得真實,陳遠(yuǎn)方在水底尋了一塊鋒利石片劃破小腿,才有一股血自下而上升騰上來。
由于小腿有傷,陳遠(yuǎn)方只能慢慢游動,一個不到二十米的潭面,硬是游了半柱香時間。
鉆進(jìn)瀑布了。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陳遠(yuǎn)方身上。陸金生和彭欽定甚至還抱有奢望,默默祈禱,保庇連慶果真在那里面。
不一會兒,陳遠(yuǎn)方從瀑布里鉆出來,喊道:“什么也沒有。太君,什么也沒有。”
經(jīng)過一番折騰,工藤似乎沒有那么生氣了,反倒有些疼惜陳遠(yuǎn)方,于是答道:“沒有就沒有,你回來吧。”
陳遠(yuǎn)方又慢慢吞吞游回來,假裝癱倒在岸邊。工藤派人查看了他的傷口,用紗布纏好,攙扶他走路。
“你的,大大的勇敢,以后跟著我好好干。”工藤難得贊許別人。
陸金生酸不溜秋地跟陳遠(yuǎn)方翻譯了那句話。陳遠(yuǎn)方謙虛道:“不敢不敢,這都是金生哥教我的。我跟著金生哥就可以了,還沒那本事跟太君。”
工藤掃了一眼陸金生,冷笑道:“金生君,你可要好好表現(xiàn)了,不然,這個年輕人隨時都可以取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