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陳遠(yuǎn)方好意藏連慶
陳遠(yuǎn)方本來打算把連慶藏在家里后門的山洞中,想想又覺得不妥,萬一把日本兵引到家里可就麻煩了。思來想去,找不到個辦法。
連慶堅持哪里都不去。日本兵來了,大不了跟他們拼個魚死網(wǎng)破,免得落個懦夫罵名。陳遠(yuǎn)方再三相勸,添油加醋說了日本兵的厲害,讓他千萬三思。
連慶低頭不語,愁云密布,唉聲嘆氣。陳遠(yuǎn)方見時機成熟,把連家下人都叫來,跪在連慶面前,勸他以性命為重。就算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為一大群的下人著想。
連慶執(zhí)拗不過,拍案長嘆:“我就是想躲,也沒個地方去啊。”
陳遠(yuǎn)方靈機一動,拍手笑道:“有了。有個地方,日本人絕對找不到。”
“什么地方?”
“就是當(dāng)年我阿爹離家出走時暫住的地方。”
“這。”
連慶一聽陳蛋就開始犯難。想當(dāng)年,恨不得早些把他逼死。沒想到,危難關(guān)頭,出手相助的卻是他的兒子。情何以堪啊。
陳遠(yuǎn)方看穿連慶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行了,都到這個時候了,那計較那么多干什么。”
“你,為什么幫我?”連慶終于把盤旋在心中的問題問出口。
陳遠(yuǎn)方沉思半晌,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只道:“快點準(zhǔn)備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連慶拗道:“不行,你不說清楚,我死也不走。”
陳遠(yuǎn)方苦笑道:“怎么說清楚?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個道理我是懂的。”
“你,你不怨恨我?”
“我連欽定叔都不怨,還怨你干什么?”
連慶想起陳遠(yuǎn)方對彭欽定的種種,心中頓時釋然,認(rèn)為陳遠(yuǎn)方就是一個心無城府不記仇怨的后生家,深深吸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遠(yuǎn)方啊,我知道你心地好。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好的啊。”
“這話怎么說?”
“欽定不是個什么好鳥,你不能離他太近。他連我這樣的幾十年的老朋友都可以推入火坑,更不用說對你這樣的毛頭小伙子。什么時候被他害死,你都不知道。”連慶看起來很憤慨,眼里流露出無限真誠。
陳遠(yuǎn)方心中涌過一陣暖意,動情道:“不會吧,我看他不是那樣的人啊,對我一直挺好的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當(dāng)年,他為了在村里站穩(wěn)腳跟,就拼命拉攏我。現(xiàn)在,他成了村里第一大戶,就恨不得立刻把我踩死。這樣的人,靠不住啊。你再怎么說,都是陳家的后人,他一定不會真心對你的。千萬不要像我一樣,最后成為他的墊腳石啊。”連慶痛心疾首,悔不當(dāng)初,徹底把陳遠(yuǎn)方當(dāng)成體己的忘年之交。
陳遠(yuǎn)方見連慶對彭欽定已經(jīng)徹底反目,心中歡喜。只要有一天彭連二人從盟友變成仇敵,到時候在村民中爭論時,必然會把當(dāng)年合謀做的事情都倒出來,還阿爹一個公道。
“快收拾一下,準(zhǔn)備走吧。”陳遠(yuǎn)方催促道,“眼下,也不能再想太多。我估摸著欽定叔也快到學(xué)堂了,日本兵隨后就到,還是早點走吧。”
連慶主意已定,動作自然就快,急急忙忙叫翠紅收拾行李,帶了一些干糧細(xì)軟,就要出發(fā)。陳遠(yuǎn)方叫翠紅跟著連慶,也好照顧冷暖,其他下人分頭去把糧食財物藏好,守好家門。
連慶感激不盡,淚流滿面道:“遠(yuǎn)方啊,你今天這樣幫我,我,我無以回報啊。以后,如果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我連某人,你盡管開口。就算讓我上刀山下油鍋,我連某人絕對不會眨一下眼睛。”
陳遠(yuǎn)方笑道:“阿慶叔你言重了,快點走吧。我也該回學(xué)堂了,不然露餡就麻煩了。”
安排完畢,陳遠(yuǎn)方把李火燈拉到一旁,如此這般交代一番。李火燈頻頻點頭,欣然應(yīng)允。
連慶拜別陳遠(yuǎn)方,帶著翠紅躲入密林溶洞,不提。
彭欽定從連家回來后,心里也在不停盤算,怎么向太君匯報。說連家沒有武器吧,肯定會被懷疑辦事不力。說連家武器不交出來吧,也是辦事不力。孰輕孰重?
正猶豫著,遇到陸金生。
“怎么樣啊欽定叔?”陸金生笑問道,“找到武器沒?”
“沒,沒有。”彭欽定搖頭。
陸金生露出很不滿意的神情,道:“哦?怎么可能呢?我說那地方有武器,你怎么能說沒有呢?”
彭欽定緊張了一下,登時豁然開朗。對啊,還查什么呢?還問什么呢?陸金生說有,那就是太君說有。太君都說有了,自己還能說沒有?肯定就是有了,百分百的有。
“有有有,絕對的有,百分百的有。”
“哦?那藏在什么地方?”陸金生追問。
“呃,這個這個。”彭欽定又犯難,“連慶太狡猾,百般抵賴,根本就不說藏在哪里。”
“哦?那就是不配合皇軍的工作了?”
“是啊,太狡猾了,刁民啊,真的是一個十足的刁民。”彭欽定一臉鄙夷。
陸金生笑道:“好,既然這樣,就不怪咱們不念親黨情誼了。”
彭欽定聽到陸金生說“咱們”,心中流過一陣暖意,笑道:“對啊,咱們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我看,可以派兵去他家搜查搜查。免得讓武器流失了。我現(xiàn)在就去跟小野太君匯報。”
“慢著。”陸金生攔住彭欽定,“我說讓你去匯報了嗎?”
“沒有沒有。”彭欽定額頭冒出冷汗,不停鞠躬道:“是我擅越了。是我擅越了。”
“知道就好。以后,所有的事情必須先經(jīng)過我。別說你只是個小小的治安維持會會長,就算是一般的日本兵要向小野太君匯報,都必須先經(jīng)過我同意。懂嗎?”
“懂懂懂,我懂了,我懂了。”彭欽定不停鞠躬。
陸金生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如果馬上向小野匯報,自己什么好處也撈不著,而且也邀不到功。不如先帶人去連家徹底搜查,至少也找一些稱心的物件送給小野,討個歡喜。
陸金生叫來龜山和小田,又喊上彭欽定,大搖大擺朝連家走去。走沒多遠(yuǎn),遇到陳遠(yuǎn)方。
陳遠(yuǎn)方已經(jīng)把連慶藏好,安頓好連家下人,正要會學(xué)堂做飯,抬頭看見陸金生帶人來了,心臟狂跳,故作鎮(zhèn)定走過去打招呼。
陸金生沒等陳遠(yuǎn)方走過來,就急忙跑過去,攬住他的肩膀,低聲問道:“藏好了?”
陳遠(yuǎn)方嚇了一跳,以為陸金生知道他把連慶藏起來的事,登時臉紅耳赤,支支吾吾道:“沒,沒藏啊,藏什么呢?有什么好藏的呢?”
陸金生怒道:“你傻啊?硬是要把老婆給日本兵用嗎?”
陳遠(yuǎn)方恍然大悟,故作輕松道:“我以為你說我呢。藏好了,絕對不會讓日本人再看到。謝謝金生哥啊。”
陸金生也沒有多想,朝著其他人道:“快些走吧。”
陳遠(yuǎn)方問:“金生哥,這是要干什么去?”
“去搜連家。”陸金生很豪邁。
陳遠(yuǎn)方試探道:“有這樣的好事啊。該,這個鳥人活該被搜查。金生哥,可不可以帶我去見見世面?”
陸金生不假思索道:“那有什么不可以?走,跟我去看看,我是怎么幫你們陳家報仇的。哈哈哈。”
彭欽定很不自然地看了陸金生一眼。陳遠(yuǎn)方注意到了彭欽定的表情,急忙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干什么呢。我早就放下什么仇啊恨啊的了,天天計較那些,日子還怎么過?”
彭欽定急忙賠笑道:“是啊是啊,做人哪能天天去計較這些呢?”
陸金生笑道:“得,你們都寬宏大量,就我小肚雞腸,可以了吧?今天主要是公務(wù)在身,不給連慶一個下馬威,他不懂得要配合部隊的工作。”彭欽定、陳遠(yuǎn)方不停附和。
不一會兒,來到連家。大門緊閉,四處一片寂靜。陸金生命龜山上前敲門。
“哐哐哐”,“哐哐哐”。
龜山毫不客氣,走到門前用腳猛踹,又用搶杠猛砸。大門吱吱呀呀開了,走出來一個老人。
陸金生仔細(xì)看了一眼,似乎有點眼熟,吼道:“你是誰?趕緊叫連慶出來。”
老人認(rèn)真看了陸金生一眼,夸張道:“哎喲,這不是金生仔嘛。當(dāng)了軍爺,眼睛都長到頭頂去了,認(rèn)不得我們這樣的下人咯。我是你火燈叔啊。”
李火燈?!那不就是李震海的老爸。
好嘛,當(dāng)年李震海搶走我阿爹的小姨太,弄得阿爹心灰意冷。這筆賬都還沒算,今天倒是一并送上門來了。好好好,一并收拾了去。
“哈哈哈,火燈叔啊。”陸金生皮笑肉不笑,“你家震海還好嗎?”
李火燈性情憨直,罵道:“死人仔啊,你不知道震海早都死了嗎?”
陸金生道:“知道啊,那你怎么還不去找他呢?”
“我要不要去找他,那是我的事,關(guān)你什么事?”
“哈哈哈,你要是想去找他,我就做個好人,干脆把你送去嘛。”
“夭壽仔,你想干什么?青天白日的,想殺人作惡嗎?”李火燈似乎一點也不害怕。
陸金生不再糾結(jié)這話題,正色道:“現(xiàn)在沒空跟你廢話,叫連慶出來說話。”
“我家老爺有急事,出遠(yuǎn)門了。”
“哦?這么快就跑了?”
李火燈理直氣壯道:“不是跑,為什么要跑啊?勝利少爺來信了,叫我家老爺去部隊上商議重要事情。”
“連勝利?”陸金生大吃一驚。
連勝利還活著?如果他還活著,現(xiàn)在至少也是個營長級的國軍軍官,手下少說也有幾百號人。那可不是好惹的主啊。
李火燈不緊不慢道:“是啊,勝利少爺?shù)牟筷牽赡芫偷娇h城了,叫老爺去等著,說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老爺不敢怠慢,已經(jīng)走了有一兩個時辰了。”
陸金生心里沒底,臉色陰晴不定。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跟小野太君匯報。萬一連勝利的部隊突然回村,這幾個日本兵怎么夠他們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