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陳遠方一戲李阿虎
陳遠方回茅草屋后,繼續(xù)倒頭大睡,再醒時,已日上三竿。醒來腹中空無一物,餓得前胸貼后背,房間內(nèi)空蕩蕩,連一粒米都沒有,正在煩惱去哪里覓食。
素芬提了一個菜籃子,邁著碎步,款款來到陳遠方門前,面帶羞色,小心翼翼擺出一大碗米飯和一盤五花肉,兩個煎雞蛋,一疊花生米,還有一壺酒。像個妻子一般,喊陳遠方吃飯。
陳遠方好不推辭,看都不看素芬一眼,端起飯碗囫圇大吃。飯菜下肚后,又把一壺酒飲個精光,打個飽嗝,繼續(xù)躺回床上。
素芬收拾停當(dāng),也沒有馬上走,而是幫陳遠方收拾房間。說是房間,其實就是個草棚,什么也沒有,就一張草鋪和一個桌板。素芬卻打掃得很認真,像是在收拾自己的家。
“行了,在我這里就別演戲了。反正彭欽定看不見,你也不要搞得那么正經(jīng),我不會跟他說的。”陳遠方瞄了素芬?guī)籽郏磺宄难b的還是真的。
素芬停下手中的活,嘆了口氣道:“我不是演戲,也不是他叫我來的。我是看你喝了一個晚上的酒,什么也沒吃,怕傷了腸胃,就給你送些飯菜來。你要是嫌我礙眼,那我就先回去了。”
陳遠方也不阻攔,懶懶道:“愛回去不回去,關(guān)我什么事。我跟你說啊,我可沒怎么地你,你賴不上我的。再說,我現(xiàn)在這幅模樣,也不怕你賴。”素芬丟下手上的活,氣呼呼走出茅草房,掉了一路的眼淚。
接連幾日,素芬仍舊會去茅草屋送飯,但總是一言不發(fā),留下飯菜就走。時間一長,陳遠方便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也會跟素芬說一兩聲謝謝。素芬聽后,總是害羞低頭,面色潮紅,像是一個年幼學(xué)子受了先生的褒獎。
素芬送飯的事,彭欽定都看在眼里。送得越勤,就說明陳遠方越懶越墮落。這樣最好,時間一長,自然就變成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不過,若能善用這個人,讓他與陳高大針鋒相對,豈不更好?
一日,素芬照例來送飯,放下菜籃子就要離去。陳遠方叫住素芬,問:“你這又何苦呢?”
素芬定住,許久才道:“我愿意。”
陳遠方嘆道:“我只是一個懶散的爛人,不值得你這樣付出。”
素芬道:“我不管你懶散不懶散,我只知道給你送飯,我很開心很快樂。還有,還有。”
“還有什么?”
“還有,你那天那樣對我。”
“我可什么都沒做啊。”
“就是因為你什么都沒做,才是真君子。換做其他男人,早就行禽獸之事了。今生今世能遇到你這樣的君子,是我的福分,不敢奢求太多。”
陳遠方聽得心中發(fā)熱,眼里涌出淚花,急忙別過身去,哽咽道:“留下陪我說說話吧。”
素芬受寵若驚,心中狂喜,呆呆站著不知該說什么,不停搓著衣角。
陳遠方長長吐了一口氣道:“有多久了,沒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素芬低聲道:“只要你愿意,我天天都可以陪你說話。”
陳遠方轉(zhuǎn)頭看著素芬,極力在她眼中尋找,想要挖出其中騙人的成分,可惜徒勞。從她眼里看到的,只有真摯,火熱的真摯。
陳遠方試探道:“你是怎么想的?”
素芬冰雪聰明,冷靜道:“欽定叔叫我陪你,只是想讓你墮落,想讓你一蹶不振。可是,你不是這樣的人。”
“你怎么知道?”陳遠方大吃一驚,以為自己露出什么破綻。
素芬淡淡道:“說不準,只是感覺。我感覺你是個真男子漢,不像一個自甘墮落的潑皮。”
陳遠方心臟狂跳,原以為自己演得天衣無縫,沒想到一下就被一個單純女子看得透徹。
素芬繼續(xù)道:“不過,你也放心。我是真心敬重你,喜歡你。欽定叔叫我誘惑你。我自知沒有這樣的本事,只希望能以這樣的借口,在你身邊多留一會兒,哪怕是多看你一眼也好。你什么也不用做,真的,我沒有別的奢求,只希望能天天看到你。”
陳遠方內(nèi)心大動,沒想到會有一個妙齡女子對自己這樣癡情,就算是一塊冰冷石頭,也能被捂熱。只可惜,李美華離去不久,陳遠方心中傷痕還未愈合,對于男女之事毫無念想,只得怏怏不答,含糊其辭。
素芬哀怨道:“你放心,哪天等你找到心儀的女子了,我就不會再纏著你,只會默默看著你,看著你們幸福百年。”
“彭欽定那邊你怎么交代?”陳遠方急忙轉(zhuǎn)移話題。
“還能怎么交代?從第一個晚上開始,我就在撒謊。你沒碰我,我卻說你碰了。這段日子,他也問你有沒有碰我。我都說碰了。他很滿意,還夸我會做事。”
“這個老狐貍。”陳遠方忍不住罵了一句。
素芬冰雪聰明,看出陳遠方果然心中有事,也不直接道破,只道:“他本就是一只老狐貍,不然怎么能在這村子站得這么穩(wěn)呢。”
陳遠方不再說話,雙眼凝視遠方,像要把整個村子盡收眼底。素芬以為陳遠方不想理會自己,起身要走。
陳遠方突然道:“你肯幫我嗎?”
素芬心中一動,微笑道:“我不是一直在幫你嗎?”
“你知道幫我什么?”
“不知道,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這些都不關(guān)我的事。我也不會問。我只希望你開心,只想看到你笑。哪一天,你肯對著我笑了,叫我去死都可以。”
“你,咳。”
“你也不要負擔(dān)什么,這是我愿意的,不關(guān)你的事。”素芬邊說邊往門口走,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聽得見。
陳遠方也沒去攔,只是看著素芬的背影發(fā)呆。
素芬走了幾步,突然回頭道:“李阿虎這幾天一直在你家周圍看著你呢,欽定叔吩咐的。”
陳遠方感激地點了點頭,兩行眼淚終于流了下來。素芬走后,陳遠方趴在床上掉了一陣眼淚,后起身抹臉,勉強擠出笑容,走出茅草屋。剛出門口,果然看見李阿虎鬼鬼祟祟兜來轉(zhuǎn)去。
陳遠方幾步走過去,擰住李阿虎的衣領(lǐng),喝道:“你干嘛,做賊呢?”
李阿虎嚇了一跳,慌忙道:“說什么呢,我李阿虎像個賊嗎?”
陳遠方笑道:“你不是像,簡直就是。你這模樣,說你不是賊都沒人相信。”
李阿虎也不爭辯,低聲問道:“怎么樣,素芬的滋味不錯吧?”
“當(dāng)然不錯,可惜啊,人家是天鵝肉,像你這樣的下人是一輩子也吃不到的。”
李阿虎憤憤不平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個丫鬟。再說了,也是欽定叔玩得不想玩才給你玩的,有什么好得意?”
陳遠方心中厭惡,嘴上卻道:“話是這么說。但你怎么不想想,你跟著欽定叔多久了?他連自己玩得不想玩的一個小丫鬟都舍不得給你玩。這說明什么?”
“說明什么?”
“說明你在欽定叔心中,連個屁都不如。哈哈哈哈。”
“你,你。”
陳遠方看著李阿虎氣急攻心的模樣,心里稍稍有些欣慰,挑釁道:“別你你你了,我現(xiàn)在就要去找欽定叔喝燒酒。你要是想分一杯羹,就趕緊跟來吧。”說完,哈哈大笑直奔彭家而去。
李阿虎細細回家陳遠方說的話,好像也不無道理。自己鞍前馬后赴湯蹈火跟著彭欽定也有一些日子了,什么好處也沒撈到,只是摸了一下素芬的奶子,就被教訓(xùn)一通。陳遠方這小子,什么也沒做,就平白無故給一個女人。這是什么道理?李阿虎越想越氣,干脆跟著陳遠方,心中想一會兒討兩杯酒喝,接著酒勢把問題說個明明白白。
陳遠方進了彭家,彭欽定果然吩咐下人好酒好菜伺候。李阿虎站在邊上走了幾圈,見沒人招呼他坐下,心里的怒氣更盛,干脆自己坐下,拿了就被自斟自飲。
陳遠方瞄了李阿虎一眼,故意夾了一塊雞屁股放進李阿虎碗里,笑道:“那,這塊好料是特地留給你的。”
李阿虎白了陳遠方一眼,罵了一句:“干你老母,雞屁股叫好料?要吃你自己吃。”
彭欽定喝道:“陳二少給你的你不說聲謝謝也就算了,還罵人?趕緊給我吃了。”
李阿虎壓在心中的怒氣終于爆發(fā),一把掀翻桌子,嚷道:“這是什么道理啊?我辛辛苦苦在你家干了這么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為了一個仇人家的兒子這樣對待我?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個說法,別怪我李阿虎翻臉不認人。”
彭欽定呆立幾秒,旋即回過神,冷道:“夭壽仔,你這樣是要干嘛?造反嗎?這么些年,要不是我彭某養(yǎng)著你,你還能活到今天?不知道感恩的物件,給我死出去。”
李阿虎哪里肯罷休,干脆把身邊的椅子都踢到,又撿起地上的碎碗片四處扔。彭欽定見李阿虎起瘋,叫了下人把他拖走。李阿虎叫嚷不停,破口大罵。
彭欽定對陳遠方道:“不好意思啊,讓你見笑了。阿虎這個夭壽仔平時什么都好,就是有時會起瘋。”
陳遠方露出意思難以察覺的微笑,道:“也正常,活了這么大把年紀,女人都沒碰過,怎么能不起瘋。”
彭欽定哈哈干笑,不知該怎么回答。
陳遠方又道:“聽說阿虎很喜歡素芬,可有這事?如果真有,我可不敢奪人所愛啊。阿虎這人你也知道,發(fā)起瘋來能活活掐死我。”
彭欽定急道:“他也要配啊。寶劍配勇將,美女配英雄,這是千古定律。不瞞你說,我早就想把素芬許配給你當(dāng)個姨太。我知道,你喪偶不久,現(xiàn)在談續(xù)弦難免傷懷。這樣,你把素芬當(dāng)姨太也行,當(dāng)丫鬟也行,總之,就是給你了。”
“那我不是占了大便宜?”陳遠方表情夸張。
彭欽定笑道:“我自然也是有事想求你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