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狂蟒蛇災
徐行之不愿說太多,只揀著幾件對不起徐平生的事情簡略提了提:“我知道兄長的心思。可我又有何辦法叫他不在意呢。”</br> 溫雪塵看向周北南。</br> 周北南也想到了方才自己對徐平生連嘲帶諷的一通混賬話,自知做了蠢事,只得干笑兩聲:“想東想西、瞻前顧后的,這還是你嗎?他既然都不承認跟你的關(guān)系,你還管他作甚……”</br> 溫雪塵瞪他:“……嘖。”</br> 周北南:“……得了得了,我不說話可以了吧。”</br> 徐行之看著這二人,嘴又癢癢了,剛想損周北南兩句,便聽外面?zhèn)鱽硪煌ㄏ±飮W啦的騷動。</br> 徐行之不顧周北南阻攔,赤腳從床上跳下,拉開了屋門。</br> 原本頂在孟重光跟九枝燈腦袋頂上的水桶雙雙扣在了對方的腦袋上。</br> 兩人彼此都是淋淋漓漓的一身水,顯然是一言不合,又干了一仗。</br> 徐行之見狀,腦仁突突跳著疼。</br> 溫雪塵搖著輪椅出來,眉眼一橫,冷若冰霜:“這是在做什么?像話嗎?”</br> 徐行之難得附和他的意見:“不像話!”</br> 孟重光和九枝燈均耷拉著濕漉漉的腦袋不吭聲。</br> 徐行之硬邦邦道:“起來。滾去換一身衣服,洗個澡……”說到此處,他聲調(diào)不自覺軟了下來,“……別著涼了。”</br> 兩人齊聲應了一聲“是”,灰溜溜地站起身,轉(zhuǎn)身欲走。</br> “站住。”溫雪塵冷聲喝止住他們,又轉(zhuǎn)向徐行之,凝眉問,“你們風陵山?jīng)]有規(guī)矩嗎?冒犯師兄,不順懲戒,就這般輕輕揭過?”</br> 徐行之掐緊脹痛不已的鼻梁,笑道:“若是風陵山真有規(guī)矩,第一個倒霉的不就是我嗎。”</br> 溫雪塵:“……”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反駁徐行之的歪理邪說。m.</br> 趕在溫雪塵再次發(fā)難前,徐行之搶先伸手撐住他的輪椅扶手,低聲示弱道:“……溫白毛,我頭暈得很。”</br> 孟重光和九枝燈同時回頭看向他,兩雙眼中濃烈的擔憂和心疼化都化不開。</br> 徐行之卻暗地里不住對他們比手勢,示意他們快走,別去觸溫雪塵這個瘟神的霉頭。</br> 徐行之有令,兩人只好向溫雪塵各行一禮,不情不愿地分頭離開了。</br> 待二人身影消失,溫雪塵才替他把門掩好,免得徐行之再受風:“你對他們太過優(yōu)容了。”</br> 徐行之就勢坐在了他的輪椅扶手上,敷衍道:“……還行吧。”</br> “孟重光也就罷了。”溫雪塵道,“九枝燈他早晚要回魔道去,難道他還能在正道中留一輩子?”</br> 聽到這話,徐行之有點不高興了:“誰愛回誰回去,小燈不回。”</br> 溫雪塵皺眉,聲調(diào)難得揚了起來:“你何必要和非道之人廝混在一處?我今日為何打你?不過就是想叫你長點記性。若是我不把你當?shù)堋瓝从眩矣趾伪毓苣闩c誰交游?”</br> “……雪塵說得對。疼兒子也沒有你這種疼法的。”周北南走上前,就勢坐在了輪椅另一邊,打圓場道,“不過,非道之人也并非全部是惡人。那姓九的小子我看心思還算純良,進風陵山以來不惹禍不鬧事,上次還得了天榜第四,可見其天分……”</br> 溫雪塵一把把周北南推開:“下去。”</br> 周北南屁股還沒坐熱,被這么一推,差點一踉蹌栽地上去。</br> 好容易站穩(wěn)身子,他出聲抱怨道:“……溫雪塵,警告你啊,你跟小弦兒定親以后我可就是你大舅哥,你對我態(tài)度好點。”</br> 徐行之驚訝地一挑眉,伸臂攬住溫雪塵的脖子:“……真定了啊。啊?”</br> 溫雪塵抿唇,面色微紅:“明年三月初三,正日子。”</br> 徐行之一喜,也不顧頭疼腦熱身上不適了,哈哈大笑道:“咱們四個里頭第一個娶親的就是你了,我得給你跟小弦兒包個大紅包。”</br> 周北南不屑道:“光知道給別人包紅包,你怎么一點信都沒有?我聽說,你們風陵山元師妹至今未與人結(jié)為道侶,你心里沒數(shù)?”</br> 一提到元如晝,徐行之腦袋就又疼了:“別提了。她……”</br> 他的話音被房門篤篤的輕響截斷在半路:“徐師兄,徐師兄。”</br> 徐行之:“誰?”</br> 外頭很恭敬地回答道:“清涼谷陸御九。”</br> 溫雪塵疑惑,周北南亦是好奇不已,望向徐行之。</br> 徐行之還記得這個膽怯又溫柔的小鬼修,不覺露出笑顏:“進來。”</br> 得了允許,陸御九方才踏進門來“徐師兄,我?guī)Я艘恍┧巵怼?lt;/br> 等他一抬頭看見坐在房間正當中、沉默望著他的溫雪塵,腿都軟了,立即撩袍跪下:“……溫,溫師兄。”</br> 溫雪塵淡漠地“嗯”一聲,權(quán)作回應。</br> 周北南倒是多看了來人好幾眼。</br> 即使是眼高于頂?shù)闹艽蠊樱矊ρ矍斑@個年輕的清涼谷弟子有點印象。畢竟見過幾面,他都沒有長變太多,白嫩清秀的娃娃臉很是討喜,招人得很。</br> 陸御九手里捏著的小藥瓶燙得他快要握不住,臉也火燒火燎的。</br> 溫師兄既然在此,他手上的哪一樣藥不比他的好上百倍千倍?</br> 徐行之卻并無絲毫嫌棄之色,扶著腰直著背走到他跟前,蹲下來,笑盈盈地向他攤開手來:“藥呢。”</br> 陸御九攥住藥瓶,有點狼狽:“徐師兄……”</br> 徐行之自顧自接過他手里的瓶子,細細端詳一番,又珍之重之地放到懷中,伸手揉揉他烏黑的頭發(fā):“謝啦。”</br> 見他待陸御九這般溫和親昵,周北南心念一動,不等陸御九離開,就繼續(xù)揪著他說笑話:“見天跟你兩個師弟混在一起,又逮著別人門派里的小弟子調(diào)弄……徐行之,你該不會是有龍陽之好吧?”</br> 陸御九的后背全僵了。</br> 眼見周北南說話沒了邊際,徐行之忍不住又犯了護短的毛病:“我比曲馳小四歲,比你還小兩歲。小弦兒眼看著都要結(jié)親了,周胖子你還好意思笑話我。我看你和你們應天川的程頂天天混在一起,也差不多了。”</br> 溫雪塵自然也不會放過奚落周北南的機會:“小陸進來時,你不是盯著他看了很久嗎。若說龍陽之好,我看你比他更像。”</br> 周北南被兩人懟得有點上火,脫口而出道:“你們倆什么意思?一個清涼谷小弟子,高攀得上我嗎?”</br> 跪在地上的陸御九感覺自己像是被打了一耳光,臉上火辣辣的。</br> 周北南永遠是舌頭比腦袋轉(zhuǎn)得更快,話一出口亦覺得不合適,但叫他把說出口的話再生生吞進去,也教他渾身難受。</br> 倒是元如晝的突然闖入,消解了這份難言的尷尬:“三位師兄,你們都在……”</br> 元如晝跟其他幾門弟子探聽九尾蛇的去向,出門已一日有余,此刻如此著急地趕回,必是有所發(fā)現(xiàn)了。</br> 她風風火火地捉住徐行之的衣袖:“師兄!那九尾蛇出現(xiàn)了,就在平定山西麓。師父和曲馳師兄已經(jīng)去了。師父叫我前來通知你們,帶好仙器,速速前往!”</br> 被她這樣沒輕沒重地一牽,徐行之背上傷口作痛,忍不住悶哼一聲。</br> 元如晝心思本就細密,方才拉住他的袖子也是急暈了頭了,見徐行之這副神色,急忙松開手,擔憂道:“師兄,你怎么了?”</br> 徐行之擺手,示意自己無事:“……你繼續(xù)往下說。”</br> 元如晝?nèi)腴T多年,執(zhí)行此類降妖任務不下百起。一條九尾蛇對付起來雖然棘手,但還不至于讓她露出這般張皇的神色。</br> 情況也著實緊急,元如晝虛扶著他,急急道:“那九尾蛇不知從哪里尋得了另一條在深山老林中修煉百年的九尾蛇。它們雌雄交尾,已不知幾許時日,現(xiàn)在功力大進,出了蛇窟,要往平定山腳下的平定城里去了!”</br> 徐行之的心往下沉了沉。</br> 蛇性好淫,九尾蛇更是淫獸之首,一旦與同類交合,不僅體型望風而長,功力也會數(shù)倍而增。</br> 自從四門定世以來,世上九尾蛇已是屈指可數(shù)。這條已有金丹期修為的九尾蛇為四門擒獲后,君長們本想將它投放到蠻荒野境中去,誰料看守的弟子一時失察,竟叫它逃了出來。</br> 據(jù)元如晝帶回的消息,與此蛇交媾的另一條九尾蛇也已修煉百年,起碼也是筑基九階的修為,二蛇合歡之后,便足能抵得上一個元嬰期修士的功力,光憑威壓就已然能縱橫四方。</br> 若不是清靜君在九尾蛇逃遁前進入風陵山化境閉關(guān)修煉,打算參悟突破至化神境界,此次任務本該由他帶眾人前來的。</br> 事已至此,徐行之不再廢話:“大家各自做好準備。陸御九,召集觀內(nèi)弟子,半刻鐘后出發(fā)。”</br> 陸御九此時哪里還管得了方才的口舌之侮:“是!”</br> “是什么是?”周北南粗暴地摁住他的肩膀,“徐行之,你不要命了?!有我們?nèi)耍€有廣府君,用得著你一個病人在這里逞威風?”</br> “廣府君也不過是金丹六階之體。隨行弟子之中,金丹期大圓滿之人唯我一人!”徐行之干脆地將他的手拂開,“說難聽點,就算要自爆金丹與那兩條妖物同歸于盡,你們的金丹也不夠格!”</br> 周北南還想說點什么,溫雪塵決然打斷了他:“別耽誤工夫,速速收拾了去。行之,我這里還有迅速止痛的丹藥,待我去房中取來,出發(fā)前你務必含服。”</br> 即使早有準備,在看到那兩條雙軀盤山、口能懸江的巨蟲時,周北南還是憋不住冒了一句臟話出來。</br> 廣府君與此妖物纏斗不下半個時辰,袍袖已被強烈的靈壓割出條條破口,喘息不已。</br> 瞧見徐行之亦跟了來,他臉上露出了些不自在的神色。</br> 早在去年,徐行之的修為便超了曲馳去,在同輩眾弟子中一枝獨秀。倘若知曉這九尾蛇會在今日出沒作亂,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選在今日懲戒徐行之。</br> 徐行之卻無心與廣府君糾纏此等小事,與他照面后喚了一聲“師叔”,便一展扇面,飛身而去。</br> 平定城是大城,內(nèi)有數(shù)萬百姓,距平定山不過二十里。若放任這巨怪進了城,汲取生靈之氣,飲血食肉,增補邪力,后果可想而知!</br> 思及后果,溫雪塵不敢怠慢分毫,請出袖中青玉輪盤,平聲道:“清涼谷弟子,陣法何在?”</br> 先前到來的清涼谷弟子盡管極力修補,然而面對此等靈力超群的龐然大物,他們的陣法猶如杯水車薪,眼看要擋不住那怪物的去勢,幸虧溫雪塵及時趕到,凝神施法,將破損的陣法瞬間加固數(shù)層。</br> 本已斑駁微弱下去的陣法光芒大盛,靈力洶涌著卷起溫雪塵黑白摻半的長發(fā),隨風翻飛。</br> 早已投入戰(zhàn)局的曲馳面上并不像往日一般輕松。他背負拂塵,單劍已化七劍,聞聽相助之人到來,剛想說些什么,身邊便多了一道卷云流仙的身影。</br> “……行之?”</br> 徐行之持扇背于身后,沉聲道:“現(xiàn)在戰(zhàn)勢如何?”</br> 曲馳急道:“你怎么來了?你的傷……”</br> 徐行之不接他的話茬:“……算了,打一打戰(zhàn)勢自然分明。我東你西,北南在北,師叔守南,我們四人齊上。”</br> 曲馳還想勸他些什么,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咽了下去。</br> 他只抬手摁住了徐行之的肩膀,輕聲道:“你留在此處。我東你西。”</br> 曲馳語氣向來溫煦,如暖玉生光,而在說話間,他毫無保留地將一股靈力推入徐行之體內(nèi),使得徐行之后背被藥物壓制下來的痛楚更淡了幾分。</br> 徐行之知道此時不是客氣的時候,欣然收了這股靈力,將折扇往身前一晃,便化為一柄雙刃鮫刀,直奔那糾纏在一道、被清涼谷大陣困宥在山間的兩條九尾蛇而去。</br> 然而,事態(tài)并沒有朝他們希望的方向發(fā)展。</br> 兩條雙修過后的長蟲委實難對付得緊,單憑元嬰期的靈壓就足夠逼得在場眾人氣血翻涌,更別提它們刀槍不入的外殼和龐大到幾乎令人屏息的軀體了。</br> 如其名號,九尾蛇生有九條尾巴,遭受合攻之時,便狂躁地數(shù)尾并起,在半空之間亂舞,形如章魚。其尾如鐵鞭鋼锏,一尾掃過,兩個維持陣法的清涼谷的小修士便當即橫飛出去,紅紅白白之物流了滿臉,臥倒在巖石間,沒了聲息。</br> 徐行之等人為避開這些響尾便已是煞費苦心,然而這九尾蛇還能口吐彈子,火熱的鐵彈子落在巖石上,一燒就是一個拳頭大小的洞,滋滋的漆黑色石液不間斷流出,只聽那聲音就叫人牙酸。</br> 第一個撐不住的是溫雪塵。</br> 溫雪塵是陣修,精通各類陣法,可以說,倘若徐行之中了他的陣法,也只能動彈不得地蹲在一個圈兒里,抱著腦袋等著挨打。</br> 但他的心疾終究是個大隱患,連天榜之比的幾日勞碌都熬不過,面對這等修為遠超于他的異獸,他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力將它圈住一時半刻。</br> 對修士來說,一階之差,便是天壤之別。</br> 不出小半個時辰,溫雪塵的嘴唇就全白了,呼吸一聲聲越發(fā)急促,心臟隱隱悶痛起來。他強忍痛意,單手抽出腰間短刀,反手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將血浸于眼前飛速旋轉(zhuǎn)的輪盤之上,陣法上登時蒙上了一層昏暗的血光。</br> 他以己身之血哺育陣法,只求延長片刻陣法的維持時間。</br> 溫雪塵幾乎要把蒼白的唇咬出血來,低聲催促那與九尾蛇近身纏斗的幾人:“快啊,快……”</br> 他們?nèi)羰钦娴膿尾蛔×耍偷韧诎褞兹f百姓的性命拱手送給了這兩條妖物!</br> 被困于陣法中的雙蛇之一被徐行之凌空一記鮫刀劈中,再度仰首咆哮,一股毒液隨著數(shù)十枚鐵彈子呼嘯而出。</br> 刀落時,徐行之已然傾盡全力,后背傷口受震,疼得像是被馬蹄硬生生踩了過去,抽身欲走時,徐行之頭暈難忍,眼前昏花得像是炸開了一枚萬花筒,那鐵彈子竟是堪堪擦著他的腰身滑過,險些將他當場打穿!</br> 隨徐行之一道投入戰(zhàn)斗的九枝燈一直對徐行之的病情心憂不已,眼見此景更是心神震蕩,然而他亦深陷苦戰(zhàn),難以為繼,自保已是勉強,哪里還能兼顧徐行之?</br> 徐行之一直專心挑著那修為較弱的野生九尾蛇下刀,方才一刀,也著實挫了它不少銳氣,它狂亂地擺動起尾巴來,氣波翻滾,狂氣烈烈,鐵彈子亦雨點般朝眾人激射而來!</br> 徐行之雙眼昏花,好在戰(zhàn)力猶在,避之能及。</br> 然而他眸光一轉(zhuǎn),陡然發(fā)現(xiàn)處在戰(zhàn)局外圍的徐平生正竭力抵擋著那翻滾的蛇尾,絲毫不覺幾顆鐵彈子正奔著他后背射去!</br> 徐行之未曾猶豫分毫,一把將手中鮫刀朝徐平生方向甩出。</br> 刀刃翻轉(zhuǎn)疾飛如蝶,撲至徐平生身后,化為一面金盾,把九尾蛇吐出的鐵彈子盡數(shù)擋下。</br> 徐平生聞聽背后有異響傳來,再愕然回頭時,眼角余光卻見一抹鮮血在空中綻開。</br> 失了仙器的徐行之未能躲避那狂怒九尾蛇的蛇尾,被一尾攔腰掃入山巖間,腹間一道血肉濺開,染紅了衣衫。</br> 他嵌入山巖間,垂下頭不再動了。</br> 徐平生眸光緊縮,失聲喚道:“行之!”</br> 九枝燈與孟重光見徐行之傷上加傷,均是睚眥盡裂,驚痛難言,喉頭酸氣滾滾,然而他們一個被放在陣法外圍,一個鏖戰(zhàn)不下,均是難以近身。</br> 九枝燈急得眼中血絲遍布,而孟重光轉(zhuǎn)瞬間已被妖氣浸染,眼尾赤紅,離了自己的位置,朝徐行之疾奔而去。</br> 周北南勉強避過一擊,轉(zhuǎn)眸看到了那被卡在巖壁中的人,心神劇震,一個分神,一條蛇尾便又當頭落下。</br> 他橫槊去擋,卻被蛇尾纏住槍身,猛力卷動之下,那鋼煉長槍竟咔嚓一聲,自中央產(chǎn)生了密密麻麻的裂紋!</br> 底下的溫雪塵已經(jīng)無力為繼,被雙蛇強行沖出的陣法漏洞越來越多;廣府君及曲馳更是分身乏術(shù),且因為他們要比徐行之更早投入戰(zhàn)斗,此時已是強弩之末。</br> 廣府君劍刃上豁口斑駁,那坑洼像是一片片地落在他的心頭,把他的心頭血都斬了出來。</br> ……該如何辦?如何辦?要怎么才能延滯住這怪物的腳步?</br> ……倘若師兄在此處的話……倘若……</br> 此時,不知是哪個受傷的修士揚聲喊了一句話,語氣驚異無比:“看哪!”</br> 廣府君亦覺頭頂有異,撥冗仰首望去,不禁心頭巨震</br> 大片灰云不知何時在平定山頭積聚,還有層疊的狂云席卷而來,噀天為白,吞月哺日,蔚為壯觀。</br> ……此云廣府君曾有幸得見過。</br> 修士修道,境界大致劃分為煉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六大期。從金丹期開始,凡有修士修為飛躍,必然要受天雷考驗。</br> 落雷過后尚能存活之人,才能成功飛升,使修為更進一層。</br> ……而在鏖戰(zhàn)中的數(shù)十仙門弟子之間,唯一到達金丹期大圓滿修為、隨時可以飛升為元嬰之體的弟子,止一人耳。</br> 徐行之艱難從裂開了人形的巖石中掙出,把摔得脫了臼的肩膀咔嚓一聲掰回原位。唇角猶有一線血緩緩淌下。</br> “來啊。”徐行之冷笑振袖,袖袍流云翻卷,浮于虛空。他微微歪了歪腦袋,對那咆哮狂舞的雙蛇笑道,“和我一道嘗嘗看這元嬰天雷的滋味,如何?”</br> 周北南大吼一聲,竟是棄愛槍而走,直奔徐行之而去,幸好被及時趕至他身邊的曲馳拖住。</br> 曲馳啞聲道:“快走!這元嬰天雷我們之中誰也受不住!”</br> 周北南掙扎不止:“他瘋了!他怎么敢?!他還在發(fā)燒,他根本受不住這雷劫!”</br> 作者有話要說:修士修為境界愈高,所受天雷愈烈,金丹期向元嬰期過渡的修士,十名之中,受雷不死者只占十之三四。</br> 因此,除非準備萬全,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寧可不渡劫,花費百年光陰,把修為壓制在金丹期大圓滿的臨界點,也不肯輕易嘗試冒險。</br> 云層間隱有閃電明爍,把徐行之從容含笑的臉映得雪白一片。</br> 在第一道天雷落下前,他招手引回自己的“閑筆”,單足踏風,猛然沖向了糾纏在一起難舍難分的蛇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