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章 惡鬼季常
季常輕笑了一聲,合起了桌面上的《神述》,悠然說道:“子安,陛下還在研究怎么長生不死啊?”</br> 他站起來,慢慢的朝離子安逼近:“不過我看你在書上的筆錄,似乎也想自己成神,永生不死?”</br> 離子安經(jīng)不住手指顫抖,厲聲道:“季常,你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還出現(xiàn)在這里做什么?你不屬于這里,快點回去!”</br> 季常眼里露出一絲譏諷,不過卻依舊自顧自的說著:“真是……殺了我全家的人,非但沒有遭受報應(yīng),反而還兒孫滿堂。”</br> “此人居然還妄想成神……呵。”</br> 季常就感覺看到了一件什么趣事,又忍不住笑起來,越笑越大聲,終于好半晌才止住。</br> “抱歉。”季常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說道:“沒忍住,你讓我看笑話了。”</br> 離子安頓時感到屈辱,一個鬼魂,居然還敢嘲笑他。</br> “季常,你在怪我嗎?”離子安慢慢鎮(zhèn)定下來,悄然抓住衣袖里的東西,問道。</br> 季常當(dāng)作沒看到他手里的鈴鐺,只是面色變得極冷:“我不該怪你嗎?”</br> 離子安解釋:“我也是逼不得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季常,是你要招搖了!”</br> 季常哈了一聲:“我招搖什么了?”</br> “是為陛下奔波四野,尋找不老的神藥所以招搖嗎?”</br> “還是我起神壇為陛下求得全朝風(fēng)調(diào)雨順,刺了陛下的眼?”</br> “還是我給陛下驅(qū)邪招安,讓他不悅了?”</br> 他忠心耿耿,盡心盡力。</br> 他現(xiàn)在都想不明白啊,為什么會落得這般下場!</br> “子安,我是真的不明白,你說給我聽聽。”季常如生前一樣,誠心的跟離子安請教。</br> 離子安看著依舊如生前一般溫潤的季常,產(chǎn)生了他對他下不了手的錯覺。</br> 他挪到一邊椅子上,坐了下來,季常坐在了他對面。</br> “你本就是不該的。”離子安說道:“你為陛下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每次求風(fēng)得風(fēng),求雨得雨,你想過陛下會怎么憂慮嗎?”</br> “他會憂慮你成了全王朝的神,凌駕于他之上。因為你的本事,他都不敢對你多有不敬,生怕你那天給他求死了。”</br> 季常:“……”</br> 他諷刺勾唇:“有道理。”</br> 離子安又說道:“你驅(qū)鬼辟邪,萬鬼宗師,是讓陛下不遭受鬼怪侵?jǐn)_了,可陛下心底卻難安——若是有一日你以陰鬼悄然暗害他又會如何?”</br> 季常怪笑一聲:“沒錯,也有理。”</br> 離子安又道:“至于你為陛下招安,本事過大,那些本就不愿臣服在陛下腳下的人,卻又甘愿拜倒在你門下……你覺得陛下又會如何想?”</br> 一個人通神、通鬼,通地、通人。</br> 一身本事,一呼百應(yīng),人人敬重。</br> 已然能立于天地之間,卻還臣服在一人之下……那人又會怎么想?</br> “所以不怪陛下忌憚你,要殺你!”離子安說道。</br> 季常笑了笑,給他鼓掌:“真不愧是子安,分析得很透徹。”</br> 他的確明白了,明白陛下為什么容不得他,這是很好理解的事不是么?</br> “可是你呢?你又是因為什么理由?”季常笑意不達(dá)眼底:“僅僅只是因為我的鋒芒蓋過了你?”</br> 離子安一驚,這話他果然聽到了,十年前放火燒季府時,他果然在。</br> 見此他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不自覺攥緊了拳頭,說道:“是……的確是這個原因!”</br> 季常失望至極的看著他:“就只是這個原因?子安,你可真是沒有一點新意啊,沒有出息。”</br> “但凡有點出息,你就應(yīng)該努力讓自己的鋒芒壓蓋過我。”</br> 季常與離子安相知相惜,同樣是絕世之才,才會這般惺惺相惜。</br> 可卻只是因為這個庸俗的理由,季常不接受。</br> 離子安卻激動了起來,猛的拍桌站起,憤懣道:“你以為我沒想過?!”</br> “我本天之驕子!我是太傅嫡長子的時候,你就是皇城里的一介草民!”</br> “我出身比你好,我家世比你好,我人緣比你好!可你呢,你只需要一出現(xiàn),就輕易搶占我的鋒芒!”</br> 他這么努力,時時刻刻在跟季常較勁。</br> 卻沒有一次成功。</br> “你根本不能明白被壓制的憋屈,更不能明白我好好的一個絕世之才,硬生生被一個草民壓下去的屈辱感!”</br> “季常,你不死我怎么出頭啊?除了太宰這個位置,再也沒有什么能證明我比你成功的了。”</br> “你怎么能不死呢?連我及冠之年就喜歡上的姑娘,她眼底只有你!你不死,我怎么娶到她?”</br> 季常皺眉:“姝予?”</br> 他對她根本沒有任何想法。</br> 離子安冷笑:“你是對她沒什么想法,可她滿心滿眼都是你!她為你傷心憔悴的時候你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到她,季常,你根本不配這么好的她!”</br> 季常:“……所以呢?”</br> 離子安道:“所以你死了,我坐上了太宰之位,我終于娶到了她。這才是正常的結(jié)局,草民之子不配坐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你沒那個資格!”</br> “全天下的規(guī)矩,就你一個季常破壞,我只不過是讓一切回到原來的位置。”</br> 季常只是覺得可笑啊……</br> “你說你忠君,你卻以公謀私,以權(quán)謀私。”</br> “你說你喜歡那個姑娘,卻在她之后又扶了兩房旁妻、四房妾室,三妻四妾是一樣沒落下。”</br> “你說與我是好兄弟……卻能為一個位置殺我全家,欺瞞算計……”</br> 季常倏然逼近,伸手扼住了離子安的脖子:“你若要這個位置,若要壓住我的鋒芒,你殺我就好了!”</br> “可你為什么還要殺我父母,殺汝汝,殺景兒?!”</br> “為什么!!”</br> 季常的指甲陡然變長,穿刺進(jìn)離子安的脖子里!m.</br> “你可真虛偽啊離子安,我今日就把你這張臉皮撕下來好不好啊。”</br> “嗯?怎么不說話了?”</br> 季常嘴角一勾,露出一個殘忍的笑意……</br> “你殺我全家,作為回報……我也殺你全家如何?”</br> “那么……我們就算扯平了,如何?”</br> 尖銳的指甲刺穿離子安皮膚,揪住了他脖子底下的皮,硬生生一扯——!</br> 離子安瞳孔猛縮,這一瞬間神魂皆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