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 粟寶啊,他是越發(fā)追不上了
沉在這個深淵底下的,有無數(shù)數(shù)不清的怨魂、執(zhí)念。</br> 這些執(zhí)念是怨恨、是偏執(zhí)、是人世間最黑暗的東西。</br> 所以這一瞬間,粟寶看著眼前的深淵有些恍惚。</br> 唯有深淵和人心不可直視——這個深淵是真的深淵嗎?確定不是世間一切骯臟、惡毒、恐怖的人心?</br> 粟寶看向被師父父踩在腳下的人頭。</br> 只是偷吃了一個啃得不剩多少肉的雞爪,就被親生母親用針線縫住嘴巴。</br> 只是餓得不行,偷吃了一個豬油渣,就被親生母親用熱油灌進喉嚨……</br> 這只是報道出來的,那沒有披露出來的呢?</br> 比如她的眼睛是怎么變成這樣的,臉上青黑的印記是怎么形成的,耳朵為什么缺了一塊肉……</br> 那可是親生的母親,不是什么血海深仇的仇人!</br> 卻為什么能做出這樣慘絕人寰、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來?</br> 以至于麗麗死后來到這里,它能想到最大的惡就是自己的母親,還用了自己母親的名字給如今的自己命名……</br> “深淵……人心……”</br> 深淵到底是怎么樣的,人心又是怎么樣的,此刻兩者竟如此相似,都是深不見底、無法捉摸,最深處的黑暗到底有多黑也無法想象。</br> “原來這就是深淵……”</br> 粟寶忽然有點懂了。</br> 她仰頭看向深淵頂端,層層疊疊,復雜,看不清。</br> 再看深淵底下,混沌不開,黑暗。</br> 這不就是跟人心一樣嗎?</br> 粟寶雙眼的焦距開始有點分散,呆呆的看著前方。</br> 司亦然轉(zhuǎn)頭,嗯?她這是……怎么了?</br> 季常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也看向粟寶,這不看還好,一看整個人都目瞪口呆。</br> 粟寶又進入了頓悟狀態(tài)!</br> 這這這……這都行?!</br> 站著進入頓悟狀態(tài)!</br> 甚至都不能說是站著,這個深淵峭壁筆直陡峭,她是傾斜站著的。</br> 換成其他人,僅是要維持站好不掉下去都很分神了,她居然還能頓悟!</br> 哦對,還是睜著眼睛的……就離譜。</br> 季常站在原地,只覺得風一吹整個人都很凄涼,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掛在神樹上頓悟一次,結(jié)果跟粟寶一比啥也不說。</br> 這還有天理嗎?</br> 司亦然垂眸,靜靜看著粟寶。</br> 她真厲害啊……</br> 要多跟她學習才行呢。</br> 司亦然垂下手臂,指尖碰到了褲口袋里的一丁點凸起。</br> 哦——這次見面都沒有給她糖,她在深淵里應(yīng)該也很久了吧?</br> 餓不餓?</br> 對了,她來深淵是來救他的嗎……</br> 司亦然抬頭,想問一下季常,粟寶是不是來救他的。</br> 可惜季常沒看他,只是低頭看著腳底下的人頭。</br> “現(xiàn)在本大人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委屈,你愿意離開了么?”季常問。</br> 人頭又哭又笑,狀若癲狂,最后的最后是嗚嗚哭了,哭得很傷心。</br> “離開,為什么要離開,我就想留在這兒。”人頭說道:“我不要去投胎,我也不要永生永世消散……”</br> 要是去投胎,又投到了一個像燕智云那樣的媽媽呢?</br> 所以她不去,她寧肯在這里變成惡魔,她也不要去!</br> 季常道:“你若不去,只有消失的份了。”</br> 雖然它的遭遇可憐,可是為了保護好粟寶,他將它斬殺也理所當然。</br> 人頭掙扎,它不想去投胎,也不想魂飛魄散。</br> 它只想待在這個深淵里面,要是有遇到相同境遇的人,它可以把他拉過來一起的。</br> 一起在深淵底下玩啊……為什么不能有第三個選擇呢?</br> 就在季常祭出長鉞,準備將人頭斬殺的一瞬。</br> 粟寶身上忽然氤氳出一種玄而又玄的東西,像水霧又像是水面的波紋,緩緩的朝周圍蕩開。</br> 季常瞳孔一縮……</br> 這是!</br> 道則?</br> 天有天道則,地有地的道則,人間、地府、陰界,甚至陰界里各個另外有規(guī)則的地方……都會有自己的規(guī)則。</br> 就好像車子在路上走,就要遵守交通規(guī)則,人在社會上生存,就要遵守法紀法規(guī)。</br> 這些是寫成條紋的規(guī)則,另外還有不成文卻墨守成規(guī)的規(guī)則——比如人類的道德規(guī)范、某個閉塞村子約定成俗的規(guī)矩……</br> 可以說,人只要存在于天地間就要遵守某一種規(guī)則,否則將受到反噬、懲罰或其他。</br> 正因為規(guī)則如此重要,所以能悟透規(guī)則才會那么厲害!</br> 粟寶現(xiàn)在就屬于是參悟了深淵的規(guī)則……</br> 之前在深淵底,她是身體上的變強,現(xiàn)在卻是神魂上的變強!</br> 兩次頓悟,兩次蛻變……</br> 粟寶啊……他真的越發(fā)追不上了。</br> 粟寶睫毛輕顫,原本沒有焦距的漂亮眼眸微微一眨,聚焦了。</br> “師父父,放開它吧。”粟寶說著,手輕輕一抬。</br> 季常下意識移開腳,人頭漂浮了起來。</br> 粟寶說道:“你自由了,我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br> “去投胎,或泯滅,以及繼續(xù)待在這深淵里。”粟寶聲音很輕,在深淵里顯得很空靈:“只是下次來你還是這樣,那就沒有機會了。”</br> 它可以選擇成為它自己,也可以選擇成為像它媽媽一樣的人,但若是后者,它就沒有第二次被放過的機會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