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1章 前世、今生、幾人、分別
叮、噹、叮、噹……</br> “你醒了?”一個低沉又略顯慵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br> 粟寶感覺渾身很僵硬,慢慢的轉過頭,就見泰山王坐在一邊。</br> 他手里拿著一個石臼,正在叮叮當當的鼓搗著什么。</br> “?”</br> 粟寶視線轉動,就看到了頭頂的紗縵。</br> 幾乎透明的淡紫色,雕著古樸花紋的床架……</br> 她這是在哪?</br> 這時候門外走來了一人,他一身紅衣,手里拿著一些草藥。</br> “醒了?”他嗓音淡淡:“大人這次實在是太過胡鬧,要是被酆都大帝知道了,屬下們都要掉腦袋。”</br> 粟寶愕然,唇角翕動,那句‘師父父’卡在了嘴邊。</br> 季常在床邊坐了下來,抓起她的手。</br> 冰涼的指尖壓在她手腕上,粟寶忽然想笑。</br> 季常微睨:“笑什么?”</br> 粟寶說道:“沒……什么。”</br> 泰山王在一邊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的,大概是又想說:”</br> “嘖……閻羅王還能有脈搏么?”</br> 季常收回手,看了她一眼:“閉關閉到一半就強行去闖九幽大門,大人可真的是……”</br> 粟寶:“?”</br> 等等,她沒有醒來,魂魄也沒有穿越三千世界。</br> 這里是她的前世!</br> 粟寶心底頓時有些抗拒,她掙扎起來:“你們都出去……”</br> 泰山王壓住她的肩膀:“得了,你……”</br> 他無奈的看著她,眼神里藏著深情,說道:“再過百年,大帝就要帶你去往三道之外,你就不能……”</br> 粟寶面色冷冷,脫口而出:“不能。”</br> 季常抿唇,站起來走到一邊,拿起筆在冊子上寫著什么。</br> “九幽的大門被你硬生生掰出一道縫隙,這縫隙卻不在九幽之內,而是飛到了惡魔之眼下面。”</br> 粟寶:“嗯?”</br> 季常道:“這道裂縫與我們如今天道之下的道則都不一樣,東岳大帝和酆都大帝和青華大帝都去查看了,你好好休息。”</br> 粟寶詫異,九幽的大門、惡魔之眼、裂縫?!</br> 原來那道裂縫的形成還跟她有關!</br> 兩人看她沉默不語,便也沒有打擾她,關門離開。</br> 地府沒有白晝,只是夜色更黑的時候一輪血色的月輪便掛在了陰界的天空中。</br> 一道人影站在院子里,很安靜,只有風吹起他的衣擺時偶爾能聽到一些聲音。</br> 粟寶能起來了,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慢慢走到外面。</br> “師……”</br> “是季判官么?”她問。</br> 季常回頭,一身紅色判官衣服、冷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偏偏紅唇妖冶,顯得他清冷不已。</br> “大人。”他微微低頭。</br> 粟寶走到臺階前,一屁股坐了下來。</br> 季常略微詫異,卻見她招招手,叫他過去一起坐。</br> “怎么了?”季常坐在一邊,離她半臂的距離。</br> “季判官,你說這世間的所有感情,最沒用的是哪一種。”</br> 粟寶盯著他,無可避免的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苦。</br> 季常轉過頭,淡淡說道:“最沒用的是愛情。”</br> 粟寶悵然一笑:“你也這樣想啊……”</br> 季常嗯了一聲:“為什么問這個?”</br> 粟寶低聲說道:“沒什么,只是不明白既然大家都知道最沒用的是愛情,怎么還要心動。”</br> 她沒看到季常另一側的手漸漸攥緊。</br> 季常淡淡說道:“人心是不能控制的,雖然愛情最沒用,可也是心底最原始的感情。”</br> 粟寶笑:“最原始的感情難道不應該是母親和孩子的感情?”</br> 季常搖頭:“沒有愛情,又哪里來的母親和孩子。”</br> “人總是要被愛情沖昏頭腦,然后義無反顧的跳進去,心甘情愿的剪斷自己的羽翼、孕育養(yǎng)育孩子。”</br> 粟寶皺眉:“那為什么要剪掉羽翼,就不怕后悔了再也飛不起來了嗎?”</br> 季常搖頭:“有人后悔剪斷過羽翼,但有人終生不悔。”</br> 粟寶沉默:“為什么不后悔?要是沒有緣分呢?”</br> 季常笑了笑:“那就學會放手,默默離開。”</br> 粟寶站起來回房:“早點休息。”</br> 說罷沒有回頭關上房門。</br> 月色下季常清清冷冷的站了一會兒,低語道:“你這是特意跟我說的么?”</br> 接下來百年,季常再也見不到閻羅王。</br> 她最后閉關,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天邊雷鳴閃電、將她撕碎的那一幕!</br> 粟寶真切的感受到金色雷光把身體和魂魄轟碎的痛苦,她很明白自己要徹底死了、魂飛魄散了。</br> 這一刻心底一片空明,反而什么都放下了。</br> 她失敗了。</br> 什么都沒有了。</br> 忽然耳邊響起一個聲音:粟寶!</br> 一道黑色身影劈開雷光而來,將自己的身體血肉和魂魄碎成千千萬萬道,裹住她飛散的千千萬萬碎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