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小牛犢
郭荷芝沒有要原逸送自己,的確就像原逸想的那樣,她有自己的打算,而且這件事絕不能讓原家的人知道。</br> 去機場的路上,郭荷芝說要買點東西中途下車,故意支開了原家的司機,然后當(dāng)街攔了一輛的士:“麻煩去星湖灣。”</br> 花漾一頭懵地跟著上車:“星湖灣?什么地方?”</br> 郭荷芝賣關(guān)子:“到了你就知道了。”</br> 車很快停在星湖灣,一個高檔的別墅小區(qū)門口。</br> 郭荷芝熟練地掏出一張卡,刷卡進去后跟花漾說:“你有空了去辦一下人臉識別,就不用隨身帶卡了。”</br> 花漾聽得云里霧里,“我為什么要在這里辦人臉識別?”</br> 郭荷芝沒有馬上回答,她繞過一個小道,停在一棟精致的別墅門前,抬頭打量門牌號,確定沒走錯后回頭告訴花漾:</br> “因為這是你的房子。”</br> 花漾:“?”</br> 話音剛落,別墅的門從里面被人打開了,一個高大的年輕身影閃現(xiàn)出來:“郭阿姨,您終于來啦!”</br> 郭荷芝很高冷地點頭,又指身邊花漾:“這就是你花漾姐。”</br> 年輕男子立即轉(zhuǎn)變方向,對著花漾九十度鞠躬:“漾姐好!”</br> 花漾被這股熱情嚇得往后退了兩步:“你誰啊?”</br> 男子積極介紹自己:“我是馬哲,在海城大學(xué)讀大三,你可以叫我螞蚱。”</br> “……”</br> 花漾不是很懂這個人出現(xiàn)的意義,她看向郭荷芝。</br> 郭荷芝知道她心里的疑惑,解釋道:“你一個人在海城,媽媽怎么能放心?所以早早地就在這買了棟房子。以后你要是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別去住酒店,直接來這,這就是你的家。至于他……”</br> 郭荷芝橫了馬哲一眼:“他爺爺上個月把法拉利拉去借/種,結(jié)果一直不還回來,現(xiàn)在說是讓他孫子來還債。”</br> “法拉利”是花漾家農(nóng)場里最MAN的一只明星公羊,毛白眼睛大,跑起來速度還快,因此得名法拉利,頗受母羊們的追捧。</br> 花漾眨了眨眼,兩個關(guān)鍵詞在腦海中閃過——</br> 【借種】</br> 【還債】</br> 看著面前高大威武長得還有些帥氣的馬哲,花漾腦洞開得有點大,默默往后退了兩步,抱緊自己:“媽,不好吧,我才剛結(jié)婚,這個債還是還給其他人吧……”</br> 郭荷芝愣了下,反應(yīng)過來女兒的意思后啐了聲:“臭丫頭你想什么呢。”</br> 連帶著馬哲也有些尷尬:“我爺爺和郭阿姨的意思是,姐你在海城就我這么一個家鄉(xiāng)人,要是遇著麻煩了讓我多照應(yīng)照應(yīng)……”</br> 花漾:“……”</br> 是她污了。</br> 一番折騰下來,花漾總算明白了郭荷芝的良心用心。</br> 這棟別墅雖然沒有原家的大,但在寸土寸金的海城來說,也是小富婆的配置了。</br> “媽媽不在這,有什么事你盡管讓馬哲幫你去辦,千萬不能委屈了自己。”</br> 花漾第一次沒貧嘴,緊緊抱住郭荷芝撒嬌:“嗯,謝謝媽媽。”</br> 母女倆簡單參觀了下別墅的布置,在臥室里,郭荷芝關(guān)上門,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個包好的口袋。</br> “你外婆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我把這個交給你。”</br> 花漾好奇地打開,發(fā)現(xiàn)是一塊略有年代感的紅布。</br> “這是什么?”</br> 郭荷芝:“今天晚上睡覺前,把這個蓋在頭上,讓原逸掀開。”</br> ???</br> 傳說中掀起你的蓋頭來?</br> 花漾認真地把這句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后,忍著笑問:“媽你沒事吧,媽你認真的嗎?”</br> 郭荷芝臉一板:“坐好!”</br> 花漾憋笑坐正。</br> 郭荷芝:“別小看這個蓋頭,這是你曾外婆的家傳寶貝,你外婆用過的,我跟你爸結(jié)婚的時候也用了,咱們一代傳一代,新婚夜用了,一定會幸幸福福,長長久久……”</br> 花漾光聽不說話。</br> 我不笑,我一定不笑。</br> 她低頭拼命抿著唇,肩頭卻控制不住的聳動。</br> 郭荷芝一番苦口婆心的講解后,把蓋頭塞到花漾的包里:“記住了啊,一定要讓原逸掀了你的蓋頭后才能圓房。”</br> 本來還在笑的花漾聽完臉驀地一紅:</br> “……媽你說什么呢!”</br> 郭荷芝知道女兒害羞了,笑道:“這有什么,你和原逸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夫妻,有些事你已經(jīng)長大了,應(yīng)該懂的。”</br> 花漾裝傻:“我不懂。”</br> 郭荷芝頓了頓,意味深長道:</br> “在農(nóng)場我看你挺懂的。”</br> “……”</br> 上個月才在家里津津有味地圍觀并下場指導(dǎo)了兩頭奶牛交/配的花漾一時竟無言以對。</br> “這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難不成你跟原逸結(jié)了婚還各睡各的。”郭荷芝性子耿直,這些話也沒遮掩,“總之你聽媽的,蓋頭就當(dāng)是走個風(fēng)俗過程。”</br> 花漾沉浸在“圓房”兩個字忽然帶來的不知所措里,糯糯地應(yīng)了聲“哦。”</br> 兩母女又聊了會,到了上飛機的時間,終于依依不舍地告別。</br> 馬哲是讀體育的,寸頭,一身肌肉,給人特安心的感覺。把郭荷芝送去機場后,他也把花漾送回了家。</br> “漾姐,以后有事你給我打電話,隨叫隨到。”</br> 頗有幾分他們家鄉(xiāng)南原男人的豪爽義氣。</br> 到底是一個地方的人,也算半個娘家,花漾看這小伙子還挺順眼,便跟他交換了手機號。</br> 回到原家別墅后。</br> 原逸還在公司沒回來,宋孜去了醫(yī)院照看老太太,家里只剩宋凌。</br> 宋凌正在看書,見花漾回來了,指著身邊的位置拍了拍:</br> “來,坐這。”</br> 郭荷芝臨走前一再叮囑花漾要收起自己的性子,在豪門大戶做媳婦不能任性,必要的禮儀和修養(yǎng)一定要有。</br> 花漾雖然覺得很拘束,但還是坐了下去,規(guī)矩地喊:“有事嗎小姨。”</br> “家里還在養(yǎng)那些牛啊羊的嗎?”</br> 花漾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問,老實回答:“是啊。”</br> 宋凌合上手里的書,低頭輕輕挑了挑眉。</br> “小姨也是希望你和原逸好,所以有些話要提前說在前面。”</br> 花漾不明所以地看著她。</br> “你也知道我們原家在海城的地位,所以既然做了原逸的太太,在很多方面,你需要提高一下自己,比如……”m.</br> 宋凌微頓,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花漾:“自身的品味,審美。”</br> 花漾這兩天穿的衣服都是郭荷芝指定的,雖然親媽的審美確實有些清奇,但被人這樣說出來,花漾心里還是有些不悅。</br> 按照過往的習(xí)性,她已經(jīng)開始口吐芬芳了。但現(xiàn)在郭荷芝才走,自己第一天嫁進原家,再不成熟也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br> 花漾忍了忍,微笑著說:“我認為審美是很個人的東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審美,沒有高低貴賤之分。”</br> 宋凌眼底極輕微地劃過一絲嘲諷,“那你覺得一個時尚圈金字塔頂端的男人和一個養(yǎng)豬養(yǎng)羊的農(nóng)村女人審美會一樣嗎?”</br> 說罷,宋凌掩了掩嘴角,“對不起漾漾,小姨的話有些直接,你別介意,我也是為你們好。”</br> 她這一切矯揉做作的表演花漾盡收眼底,也逐漸明白過來這位小姨的旁敲側(cè)擊是在暗示什么。</br> 暗示她配不上原逸。</br> 暗示他們一個天一個地。</br> 暗示他們根本不配。</br> 花漾壓了幾口氣,微笑道:“我當(dāng)然不介意了,只是難為了小姨。”</br> 她邊說邊指著自己的鬢角處,遺憾地搖搖頭:“都為我們操心出了白頭發(fā)。”</br> 宋凌聽得一怔,手下意識地往自己發(fā)根摸去,“……白?”</br> 好像瞬間明白了什么,宋凌趕緊掏出包里的小鏡子,不得不說這家人是真的奢侈,連這么一塊拳頭大的化妝鏡都是寶石鑲嵌的。</br> 幾秒后,宋凌殘忍地看到了鬢角幾處不太顯眼的白色發(fā)根,整個人都崩潰了。</br> 畢竟審美可以改變,衰老卻無法挽回。</br> 這才是最殘忍的。</br> 花漾冷眼旁觀宋凌急得打電話聯(lián)系造型師的樣子,暗地翻了個白眼。</br> ——跟我斗嘴,您太老了點:)</br> 晚飯后回到和原逸住的房間,花漾洗了澡,又無聊地看了會電視,八點半的時候門外終于有了動靜。</br> 是原逸回來了。</br> 花漾的心也猛地提了起來。</br> 她趕緊跳上床,手忙腳亂地拿起床頭一本雜志假裝在讀,眼睛和大腦卻都高度集中在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上。</br> 一步,兩步,聲音越來越清晰。</br> 直到最后停在床邊。</br> 沒動。</br> 花漾沒抬頭,卻已經(jīng)緊張地腦補起了男人開始脫衣服的動作,再之后就是一系列不可描述的畫面。</br> 正在腦中進行無邊無際的幻想時,面前忽然壓下一片陰影。</br> 花漾愣住,抬頭,看到原逸站在床前,微微彎著腰看她。</br> 兩人之間距離很近,近到花漾清晰地看到他深褐色的瞳仁和自己的倒影,以及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br> 花漾心微妙地漏跳了下,“怎,怎么了?”</br> 原逸問:“你在干什么?”</br> “看書啊。”</br> 花漾說完,似乎是從原逸的眼神里察覺出了什么不對勁,垂眸看向自己的手——</br> 日了狗,她雜志都拿反了還在這裝逼。</br> 花漾咳了聲,默默把雜志放正。</br> 還好原逸也沒有要嘲笑她的意思,很配合地演了個【我什么都沒看見】后,解了襯衣領(lǐng)口朝衛(wèi)生間走去:“我去洗澡。”</br> 花漾從他有些沙的聲音里莫名腦補出了下一句——“洗完就來洞房。”</br>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有些緊張,有些不知所措。</br> 雖然原逸顏值沒得說,睡了也不虧,可這種像是坐了火箭的進展還是讓花漾還不太適應(yīng),但說到底他們是自愿領(lǐng)證結(jié)婚,所以現(xiàn)在——</br> 法律層面來說,她好像有義務(wù)履行一個妻子的責(zé)任?</br> 花漾想了半天,默默打開了手機。</br> 在原逸洗澡的十分鐘里,她快速閱讀了——《第一次如何放松》《感受愉悅的第一夜》,甚至還不小心瞥了眼《如何令老公對你神魂顛倒》這種迷惑科普。</br> 剛剛看完最后一個字,還沉浸在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文字里,原逸出來了。</br> 他身上裹著灰色的浴袍,干凈利落的發(fā)絲偶爾滑落水滴,隨著他的走近,室內(nèi)蔓延出淡淡的清香,似乎是古龍的味道,性感又誘人。</br> 讓花漾有種靠近去聞一聞的沖動。</br> 正偷瞟著,手機微信忽然響,花漾趕緊收回視線。</br> 是孟禾發(fā)來的——「出來玩嗎?」</br> 花漾快速敲回去——「今天不行,我有事。」</br> 就算再貪玩,她也不能在自己的新婚夜出去,這也太渣了。</br> 剛回完短信,吹風(fēng)機的聲音停了。</br> 花漾心一提,趕緊握著親媽給的紅蓋頭縮進被窩。</br> 漫長的幾分鐘過去,原逸終于走過來了。</br> 花漾雙眼閉緊,猜測這個男人會以怎樣的方式開始他們的第一夜。</br> 看他斯斯文文的,應(yīng)該不會太粗暴吧……</br> 萬一不行就咬他兩口,反正白天領(lǐng)證的時候也看他不爽很久了。</br> 就這么決定了。</br> 然而就在花漾天馬行空地幻想時,清冷淡漠的聲音忽然落下來——</br> “我要出去一趟,你先睡,不用等我。”</br> 花漾:“?”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