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羊咩咩
花漾這個動作來得突如其來,推開車門,幾乎是頭也不回地就下了車。</br> 原逸只遲疑了約半秒的功夫也緊跟著出去,原想把花漾拉回來,可就在他快步跟上幾米后,他忽然發(fā)現(xiàn)——</br> 花漾的背影看上去一點都不悲傷。</br> 以她剛才那泫然欲泣的表情,正常的反應應該是等他去追去哄。可她卻跟腳下踩了風火輪似的,不過幾秒鐘的功夫,人已經閃現(xiàn)到了對面那條街。</br> 甚至還很嫻熟地為自己打了輛車。</br> 原逸看著出租車開走的背影,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背脊一松,輕輕搖了搖頭,像是在笑自己。</br> 手表的指針指向晚上七點,還早。</br> 原逸重回車里,手擱在車窗上,感受迎面吹來的夏夜涼風。正思考著要如何處理自己這位“傷心欲絕”離開的未婚妻,手機忽然響了。</br> 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淡淡地把手機丟回中控臺,任由鈴聲自動停止。</br> -</br> 成功跑路的花漾很快和自己的閨蜜們在某酒吧會和。</br> 過了一年無欲無求生活的花漾在踏入五光十色的聲色場所后心花怒放——</br> 這是什么人間仙境?燈光太好看了吧!音樂太嗨了吧!</br> 最重要的是,臺上的熱舞小哥哥身材太!好!了!</br> 抱著激動雀躍的心推開包廂門,看到小伙伴們的花漾張開雙手:</br> “同志們,我花漢三回來了!!!”</br> 霎那間,早已準備在旁的朋友們反手兩只空中禮炮,香檳噴了花漾一頭:</br> “歡迎花總蒞臨海城指導工作!”</br> 花漾眾星捧月地被朋友們擁入場,有模有樣地壓著手:“低調,低調。”</br> 走到明處,閨蜜孟禾看清花漾的著裝,懷疑人生的眼神靜默三秒后,“寶貝,老實說吧,你是不是把孔雀毛拔了插在身上過來的。”</br> “還有這一頭婊里婊氣的黑長直是怎么回事,你的羊毛卷呢?”</br> 孟禾悲切地揉著花漾的臉:“你還是我的漾漾嗎?你是誰?你——”</br> 花漾靜靜看著閨蜜裝逼,半晌:“沒錯,其實我是你失散多年的爸爸,快叫人吧。”</br> 孟禾:“……”</br> 不玩了。</br> 別說朋友們不習慣了,花漾對自己現(xiàn)在的打扮也一言難盡,這裙子仿佛身上背了個燈籠,還是五彩發(fā)光的那種,走哪都是焦點。</br> 衣服倒罷了,自己最喜歡的羊毛卷也給逼著拉直染黑了。</br> 她無奈喝了杯酒:“這不是要從良了嗎,來海城前被我媽重新改造過了。”</br> 眾人頓時投去同情的目光。</br> 孟禾好奇地問:“你怎么突然來海城了,你媽不是要你修身養(yǎng)性的嗎?”</br> 花漾動作微微一頓。</br> 其實她還沒想好要怎么告訴朋友自己結婚的事,而且還是父母包辦的那種,相當?shù)牟豢幔籪ashion。</br> 于是撒了個謊:“我說來這邊找工作,我媽才同意的。”</br> 孟禾一聽樂了,“真的嗎?我最近也在找呢,我們可以一起找!”</br> 旁邊有同學插嘴,“你之前不是遞了簡歷給KR的模特公司嗎,沒通過?”</br> 孟禾撇撇嘴,“去面試過了,說讓我回來等消息,我估計都沒戲,他們那總監(jiān)也太變態(tài)了,身高必須要175以上,差1公分都不行。”</br> 旁邊小伙伴笑:“再變態(tài)也變態(tài)不過他們的老板原逸吧?”</br> 花漾突然一口酒噴出來。</br> 眾人回頭看她:“怎么了?”</br> 花漾趕緊拿紙擦嘴,“沒,沒事。”</br> 她若無其事地問,“你們在說誰變態(tài)啊?”</br> 孟禾:“KR的集團總裁原逸啊。”</br> “?”</br> 見花漾有些懵,孟禾打了她一下,“《Marver》你總知道吧?”</br> 花漾點頭,那可是自己最愛看的時尚雜志,自己的很多穿搭都是從那上面學的。</br> 孟禾:“就是KR集團旗下的。”</br> “……”</br> 花漾心里驚了個臥槽。</br> 雖然來海城之前就知道原逸家里有錢,是豪門,本以為是做什么房產金融生意的,沒想到竟然是做時尚行業(yè)的?難怪下午見到他桌上一堆模特照片和設計稿。</br> 這就頗有點“不一樣的花火”的清流感了。</br> 可再想起剛才孟禾說的那句話……</br> 花漾小心翼翼又裝作隨意地問:“所以他有多變態(tài)啊?”</br> “超級變態(tài)!”</br> 幾個朋友竟然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搶答:</br> “之前我有個師姐做過他的實習助理,三天就哭著不干了。”</br> “在KR上班的女生必須保持體重在92斤內,超出三個月仍無法瘦回去的就哪來的回哪,男生也好不到哪兒去,好像是有定期體脂測評,太變態(tài)了。”</br> “他眼皮子底下千萬不要想著用A貨裝逼,要是被原逸看到了,別的行業(yè)不清楚,反正時尚圈是別想混了。”</br> “對了,他還巨討厭別人在他面前吃口香糖,之前Noss的總監(jiān)不知道這事,在新品演示會上吃了,這人直接當場離席免談,你說狠不狠。”</br> “……”</br> 還以為原逸有什么奇怪的性癖好呢,原來只是些職場上的變態(tài)行為。</br> 花漾悄悄松了口氣,孟禾忽然戳她:</br> “這個男人品味刁得很,就你這身如果出現(xiàn)在他面前,肯定會讓你馬上出去。”</br> 眾人發(fā)出爆笑。</br> 花漾膝蓋一陣中槍,表面配合地和大家一起笑出來,“神經病吧這人,哈哈。”</br> 心里卻忽然腦洞大開,既然合作對象在他面前吃了口香糖合作就免談,那該不會他明天也告訴自己結婚免談吧?</br> 如果是的話……</br> 花漾決定今晚要抓住歡樂時光多喝幾杯:)</br> 話題很快被轉移,今天的主題是慶祝花漾重回人間,喝了好幾輪,大家都玩得很開心。</br> 九點,掐著時間的花漾知道自己得回去了。</br> 就算是和原逸在一起也不能太晚回酒店,再說明天要去民政局領證,她也不想頂著一雙黑眼圈去。</br> 反正已經和大部隊會合,以后這樣聚的機會還多,也不急在這一時。</br> 于是花漾找了個理由先離開,臨走時還順便給大家買了單。</br> 打車回到酒店時是晚上九點二十。</br> 花漾認定原逸不可能回去找郭荷芝,畢竟他說了那么難聽的話,自己是哭唧唧地下車的,如果去找郭荷芝,郭荷芝還能饒了他?</br> 算準了原逸絕不敢說今晚沒有和自己在一起,所以上樓的時候,花漾甚至歡快地哼起了小曲兒。</br> 原逸給郭荷芝定的是酒店的總統(tǒng)套房,而且直接包下了整層,所以此刻樓道里很安靜。</br> 電梯門開,花漾拎著小包走出去,她似乎還沉浸在酒吧勁爆的音樂氛圍中,低頭微晃著身體朝房間走,拐角時沒注意前面有人,迎面撞了上去。</br> 以為是樓層的服務人員,花漾馬上揉著腦袋道:“不好意思。”</br> 可就在她身體微微抬起,視線到達柔軟地毯上的那一秒。</br> 她看到了一雙锃亮的手工皮鞋。</br> 再往上,黑色褲腳,筆直的長腿。</br> 花漾整個人僵在原地,就算再遲鈍也反應過來這會除了工作人員還能站在這里的人是誰。</br> 原逸……</br> 這男人竟然沒!走!</br> 干嘛,連夜趕來告訴自己結婚免談嗎?</br> 花漾垂著頭,眼睛盯著褲腳半天不敢亂看,大腦再次飛速轉動。</br> 先不去揣測他了,自己現(xiàn)在應該是一個什么狀態(tài)?</br> 對對對。</br> 臨危不懼十分鎮(zhèn)定的花漾馬上切回了兩小時前的她,前因后果聯(lián)系了下,所以現(xiàn)在的她應該是一個【在領證前夜因為吃了口香糖被準老公嫌棄,在這孤獨的大城市傷心了兩小時終于平復心情回來的柔弱女人】</br> 人設定位結束,花漾馬上開始醞釀情緒,可大概是晚上嗨過頭了,那種要哭不哭的委屈她找了半天都沒找到。</br> 相反,她現(xiàn)在還特么很亢奮。</br> 花漾低著頭:“我……”</br> “去哪了?”</br> 花漾的那個“我”還停留在唇邊沒來得及說出去,一口氣就被原逸的話給嚇了回來。</br> 狀態(tài)被打亂,她下意識抬起頭。</br> 原逸很高,身材比例無懈可擊,氣場比外面的那些男模男愛豆還強。他隨意地靠在樓道旁,雙手交疊,似乎已經等了很久。</br> 看似漫不經心,卻讓人莫名心虛。</br> 對方主動出擊讓花漾有一丟丟的慌,但嘴上還是逞強:“沒去哪,附近隨便走了兩圈。那個,不早了,我要進去睡了。”</br>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這個位置非常危險,一旦驚動了郭荷芝,等待花漾的將是郭家祖?zhèn)魇罂嵝獭?lt;/br> 花漾抬腳就想溜,原逸卻倏地伸出一只胳膊攔在面前。</br> “等等。”</br> 花漾:“……”</br> 做了虧心事沒底氣是真的,花漾的小心臟怦怦跳,說話都結巴了起來:</br> “干,干什么。”</br> 原逸也沒有動,偏頭細細打量了幾眼站在面前的這個女人。</br> 左耳三個空置的耳洞,不太自然的黑發(fā)應該是才染不久,結合剛才走進來時一搖一擺的小身段,以及晚上那個吹得熟練無比的的泡泡。</br> 原逸嘴角輕輕扯了扯。</br> 這個意味不明的表情讓花漾有些不確定,她想去揣摩他的意思,可大腦卻像突然被抽空了似的,一片空白。</br> 說來也巧,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房間門被打開,郭荷芝從里面出來:</br> “漾漾,真是你們回來了啊。”</br> 花漾一個激靈驚醒。</br> 眼前迅速浮現(xiàn)出自己被郭荷芝按在地上摩擦的凄慘畫面。</br> 來不及猶豫了,花漾一不做二不休,馬上把原逸攔在面前的手一拉,順著勾到自己胳膊里,營造出一副兩人剛從外面回來的樣子。</br> 一頓操作猛如虎,看得原逸:“……”</br> 郭荷芝故意讓他們二人世界培養(yǎng)感情,就是希望能看到這樣的畫面,她眉眼含笑地走過來:</br> “去哪兒玩了?”</br> 原逸還沒開口,花漾就淡定搶答:“去吃了法國菜。”</br> 原逸:“……”</br> 還挺會隨機應變。</br> 郭荷芝這時正好走到了女兒身邊,像是聞到了什么,皺眉道:“怎么還有股酒味兒?”</br> !!</br> 名偵探郭荷芝面前,花漾翻車了。</br> 明明噴了孟禾的香水才回來的,怎么還能聞到?</br> 這個突發(fā)狀況是花漾沒有想到的,她迅速想著對策,心虛到不敢抬眼。</br> 可沒想到——</br> 身邊的男人卻自然地接了話:</br> “我們喝了一點紅酒。”</br> 跟花漾配合得天衣無縫,堪稱完美。</br> “……”</br> 花漾有些意外地去看原逸,男人眼里看不到一點東西,他的情緒一直斂著的,就算是微笑,也是點到即止,很淡。</br> 不揭穿就罷了,還幫自己?</br> 他不是來跟自己說免談的?</br> 被兩人的演技瞞在鼓里的郭荷芝笑瞇瞇地拉起花漾的手:</br> “行,那就都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領證。”</br> 原逸禮貌退后一步,松開花漾:“嗯,晚安阿姨。”</br> 郭荷芝笑著點頭,領著花漾往房間走,花漾被動地跟在后面,對剛才一分鐘內發(fā)生的對話還沒回神,思緒也有些亂。</br> 小臂處似乎還殘留著原逸體溫的余熱,花漾若有所思地垂眼看過去,快進門之前還是沒忍住。</br> 她慢吞吞地拖住腳步,扭頭。</br> 原逸筆直頎長的背影剛好到了拐角處,不知是怎么,也碰巧回頭了。</br> 狹長過道,柔和燈光,兩人眼神無縫相接,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浮上心頭。</br> 花漾:“……”</br> 突然之間,</br> 臉頰不聽話地泛起了微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