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再起波瀾
天還未亮,賈瑞趁著寧府人少的時候便匆匆離去。
到家中點起蠟燭,對著銅鏡,看了看臉上清晰的牙印微微腫起,好在胸膛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
他拿了點藥水抹上胸膛,又找了點凍瘡膏涂到臉上把牙印遮掩一下,看了看覺得沒什么問題。
不多時賈桂花、王力、賈全、秤砣等人過來,賈瑞把準(zhǔn)備好的禮品發(fā)給他們,又囑咐他們幾句。
四人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挺欣慰的收下了。
打發(fā)走四人,賈瑞把昨天寫好舉報尤氏罪證的信扔進爐子里燒了。
這東西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用了,他手里尤氏的把柄夠多了。
反過來他和尤氏的關(guān)系更見不得光,這種東西留著就是禍害。
牽連出尤氏,自己也討不了好。
祖母劉氏叫他吃早飯,賈瑞推說胃口不好,現(xiàn)在確實吃不下。
他現(xiàn)在必須考慮后路了。
不論尤氏殺不殺得掉秦可卿,對他而言都一樣的危險。
尤氏殺了秦可卿,他與尤氏徹底綁死。
殺不了秦可卿,若反而被賈珍知曉反撲,那更是九死一生之局。
唯有遠離尤氏、遠離這場風(fēng)波才是最好的抉擇。
他原計劃是這兩天要王熙鳳先把晴雯從寶玉房中調(diào)出來,以后再想辦法拿別人頂上。
反正想進寶玉房中的丫鬟多的是,何況是晴雯這種大丫鬟的位置。
以王熙鳳的面子托詞要使喚晴雯幾個月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之后再拿銀子給王熙鳳,把晴雯的賣身契贖回來就行。
只是現(xiàn)在卻不能這么辦了。他不能讓晴雯跟自己扯上關(guān)系,至少現(xiàn)在不能。
萬一自己有事,晴雯與自己關(guān)系暴露,很容易被牽連。
次日,賈瑞病了。
病得突如其來,病得奄奄一息,而且還眾所周知。
王熙鳳派平兒送了一大提補品。
尤氏也派小廝過來看望,甚至還帶了一個大夫給賈瑞看病。
大夫看著面色紅潤,脈搏有力的賈瑞,實在不敢妄下結(jié)論,直到賈瑞噴了他滿臉血的時候才嚇壞了。
咳血咳這么多的病人他還沒見過,想來也沒幾天好活了。大夫不敢治,草草留下一個補血方子走了。
寶玉也派人來了,寶玉的小廝茗煙和晴雯一起來的,同樣帶了些禮物。
“臉上怎么回事?”晴雯問。
他剛才把自己沒病的事兒告訴了晴雯,不忍心她為這事?lián)摹?/p>
只推說自己要把一樁棘手的差事推掉。
晴雯見他不欲多說,更不肯自己去問。
“晚上不小心擦破皮,又凍傷了。”賈瑞哄晴雯道。
“你做的衣服很合身,我試過了,挺好看的。”賈瑞道。“要不我換上你看看?”
他想著轉(zhuǎn)移話題,另外也不想多留晴雯引起茗煙的注意。
“不是又跟誰去放花子,炸傷了吧?”晴雯嬌俏的瞟了賈瑞一眼,懷疑道。
晴雯怎么可能待在房里看他換衣裳,賈瑞分明就是不想讓她多問臉上的傷勢。
賈瑞也沒想到她會來這么快,早知道提前給她去信兒讓她別擔(dān)心就好,“真是凍傷。”
“那瑞大爺可得小心些,我聽說隔壁大姐家的院子格外冷。”晴雯冷笑著刺了一句,便與茗煙一起去了。
這丫頭卻把賈桂花懷疑上了,她居然知道賈桂花住隔壁。
這樣正好,反正他與賈桂花沒什么事兒。
“瑞大爺跟我們走一趟吧”,晴雯走后不久,寧府過來幾個家丁、小廝。
“去做什么?”賈瑞問。
一個領(lǐng)頭的家丁冷笑道:“到了地方瑞大爺就知道。”
“我現(xiàn)在重病在床,跟你去做什么?你想害死我不成。”賈瑞怒問。
這幾個家丁卻早有準(zhǔn)備,竟把上午尤氏派來過的大夫請來。
只聽這大夫道:“瑞大爺能否再吐一次血?”
這是人話么?
賈瑞咳嗽幾聲,還是沒能吐出血來。
“我初時以為瑞大爺是不治之癥,哪知回去路上卻發(fā)現(xiàn)瑞大爺吐的血不像鮮血。”這大夫道:“倒像是盛放多時的豬血、雞血。”
“瑞大爺脈象中正平和,心跳有力,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有什么重疾在身。”
賈瑞撫了撫額頭說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那幾個家丁卻不想再和他多說,把他拖下床,幾個人出來架著送上馬車。
大門外、馬車旁賈代儒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不住嘆氣,劉氏也跟著愁眉不展。
尤氏房中,“太太,大夫說瑞大爺就是裝病。”一旁的丫鬟銀蝶回道。
一個青瓷花瓶被砸的粉碎。
銀蝶吃了一驚,她很少見太太發(fā)這么大火。
她叫來兩個小丫鬟把地面收拾干凈,銀蝶才小聲問:“怎么了,太太!”
“出去!”尤氏吩咐道。
銀蝶不敢再問,只得小心退出屋外。
剛出門就聽到四五聲杯盤、瓶罐砸碎的聲音。
到了寧府宗祠處理賈家子弟糾紛的大堂。
賈珍族長的主位空懸,賈代儒、賈代修兩位長輩分坐兩旁。
幾位家丁站在賈瑞身后,賈瑞對面是一婦人和幾位丫鬟。
“瑞叔叔,此冠你可認得?”對面的年輕婦人道。
這婦人拿著一個金絲琉璃孔雀冠道。
賈瑞躺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否認道:“不認得。”
那婦人又取出一張字條,“叔叔可認得此物?”
賈瑞沒好氣道:“到底什么事,你直說了就是。”
“我現(xiàn)在病情很危急,一刻也耽誤不起。”賈瑞強調(diào)。
那幾位家丁后面竄出來個大夫:“瑞大爺放心,你的病包在我身上。”
“此事說不明白,瑞叔叔恐怕出不去寧府這大門。”年輕婦人冷笑道。
賈瑞此時也懶得裝病了,坐直了身子好整以暇道:“到底什么事,你可以說了。”
坐上首的賈代儒怒道:“孽障,還不站起來!這里有你坐的份?”
賈瑞聽了他祖父賈代儒的話只得老老實實站起身來。
賈代儒另一邊的賈代修捋捋花白胡須笑道:“代儒兄長不必生氣。此事不論誰對誰錯,都是咱們賈家的事兒。左右無非就是點銀子而已,說個清楚明白也就是了。”
賈代儒才點點頭,對另一邊的婦人道:“許氏,有什么話你盡管問他。他要敢撒謊欺瞞,我定不饒他。”
那許氏彎腰施禮恭敬道:“多謝兩位老太爺主持公道。”
她隨即臉色一變,對賈瑞道:“去年九月我的金絲琉璃孔雀冠丟失,瑞叔叔可知此事?”
賈瑞搖頭道:“不知。”
許氏冷笑一聲:“我丟失孔雀冠的那天,瑞叔叔剛好來過寧府,可還記得。”
“時間太久,記不清楚了。”賈瑞含糊道。
那許氏道:“當(dāng)日瑞叔叔盜了我的孔雀冠,從當(dāng)鋪當(dāng)了二百兩銀子。如今瑞叔叔留在當(dāng)鋪的憑據(jù)就在我手中。還想否認不成?”
“孽障!打死你。”賈代儒起身就要來打賈瑞,被賈代修等人攔住。
旁人好生勸慰一番,賈代儒也無臉面留在這里。
賈代儒道:“我這孫子實在太不成器,代儒有愧于祖宗。只是我唯有這一脈留下,若是銀子,無論如何我讓這孽障賠了就是,只是這家法就,”
賈代修忙道:“代儒兄放心,有我在此,不會讓此事太過難堪。”
賈代儒走后許氏把孔雀冠、收據(jù)字條呈給賈代修。
賈代修仔細看過收據(jù),對賈瑞道:“賈瑞,這收據(jù)有你和當(dāng)鋪掌柜的親筆簽名,此事你還有何話說?”
“哦?有我的親筆簽名?”賈瑞問。
隨即有小廝把收據(jù)拿來,賈瑞略微掃了一眼冷笑道:“這簽名不是我的字!”
這倒是出乎賈代修的意料之外了。
“我在榮府梧桐院留的都有文書、簽名,老太爺若是不信,現(xiàn)在就可派人去拿。”賈瑞篤定道。
很快有小廝派了出去,到了中午時分,果真拿回賈瑞以往經(jīng)手的材料單據(jù)簽名。
賈瑞的字筆力勁挺,另外一張收據(jù)的簽字簡淡秀潤。
對比之下,差別明顯,根本不是一人所寫。
“怎么可能?”許氏道,她是賈蓉的妾室。
賈代修看過后也說不是賈瑞的筆跡。
但許氏拿回字據(jù)對比后仍不打算就此罷手:“我有人證,況且字據(jù)還有手印,仍可對比一下。”
雙方各執(zhí)一詞,互不相讓。
許氏后來找來一名掌柜一口咬定當(dāng)時就是賈瑞來當(dāng)鋪當(dāng)?shù)每兹腹凇?/p>
賈瑞也拉來自己外祖母,劉氏信誓旦旦稱那一日賈瑞根本就未來過寧國府,她對幾個月前的事記得很清楚。
到了晚間許氏不肯放他走,說此事定要見個真章。
緊接著太太尤氏派人傳話,事關(guān)許氏、賈瑞聲譽,說不清楚,不能出寧府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