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賈瑞的反擊
“我早說不要去碰梧桐院,現(xiàn)在好了,白白惹了一身騷。”邢夫人皺著眉頭對王善保家的道。
昨日王善保家的攛掇她去給老爺說,把以后梧桐院的采買拿過來自己管。
結果人家梧桐院早早備齊了貨,這邊老爺還等著回扣銀子拿呢。
邢夫人自己夾在中間卻是做了難。
“太太您就是心太善,卻不知道這梧桐院亂成什么樣子了?男工、女工還有小廝、丫頭,全擠著往里去,也不知到底做什么去。”王善保家的煞有介事道。
梧桐院的玩具從木料切割、雕琢等是男人做的伙計,還有發(fā)條、齒輪的簡易傳動裝置調(diào)試也是王力等幾個男匠人來做。
倒是像打磨、上色、烤漆、裁縫等輕巧活計用了二十多個丫鬟仆婦。
“要我說二奶奶到底年輕,不曉得其中利害。倒不如讓老爺直接把這梧桐院的事兒給接過來。”王善保家的邊說邊看邢夫人臉色。
兩人正在屋里說著,卻聽外面大老爺賈赦和賈家的一個門客梁仁進來。
邢夫人、王善保家的忙向賈赦行禮,又招呼丫鬟給二人奉茶。
這梁仁原是二老爺那邊的,因為對古董字畫頗有些研究,經(jīng)常被賈赦叫來一起說話。
一來二去,這梁仁倒是來賈赦這邊的時候多些,賈政那里卻不大去了。
“昨日的事兒辦的如何了?”賈赦見到王善保家的,隨口問道。
王善保家的慌得忙跪地上,“不是奴才不出力,這梧桐院寧可不進貨,也不用大老爺?shù)臇|西。”
賈赦聽了臉色一沉,盞茶功夫沒有接話。
邢夫人見賈赦臉色不好,更不敢說話,生怕連自己也怪罪上了。
一旁的梁仁見勢開口笑道:“必是里面的管事以次充好,不敢用大老爺?shù)恼?jīng)好貨。少夫人不正是管著這梧桐院?老爺只管把此事吩咐下去,里面的作梗小人必定現(xiàn)出原形。”
賈赦聽了臉色稍稍緩和,拿起茶杯輕呷一口,道:“家中宵小生事,倒讓賢侄笑話了。”
梁仁忙說不敢。
“起來吧,此事我已知曉,錯不在你。”賈赦沖跪著的王善保家的瞄了一眼道。
王善保家的這次事辦砸了,心中惴惴。
她眼珠子一轉(zhuǎn),便道:“梧桐院如今也太不像樣,倒需要老爺整飭整飭。”
接著王善保家的便添油加醋把男女混著做工一事說了。
“如今這梧桐院不止二奶奶常常進出,聽說連二房那邊的三姑娘也常往里邊去。”王善保家的嘆氣道:“烏泱泱七八十號男女混在一處,還不知以后要成什么樣。”
“成何體統(tǒng)!”賈赦聽了大怒,對著邢夫人斥道:“你怎么也不管管?”
邢夫人聽了忙起身,“這全是璉兒媳婦的主意。”
“老爺您也知道,咱這兒媳婦向來是個有主意的,這梧桐院從開始到現(xiàn)在她從沒跟我商量過。”邢夫人忙撇清道。
賈赦聽了愈加不耐煩,“這梧桐院不能讓她管了。如今璉兒不在家,更不能由著她的性子來。”
一旁的梁仁附和道:“自古以來便是女主內(nèi),男主外。這梧桐院雖在內(nèi)院,辦的卻是掙錢的營生。論理屬于外事,理應由一男子來操辦。”
賈赦聽了捋下胡須,點點頭,道:“賢侄此話有理。偌大的榮府竟做些小孩子的營生,不如關了了事。”
賈赦吩咐邢夫人,讓她差人把梧桐院的一干人等遣散,把院子關了。
梁仁笑著攔道:“這院子關了卻是可惜。聽說梧桐院的自走馬車供不應求,好些人走門路也要提前訂貨。”
另一邊的王善保家的也跟著附和,“找一可靠的男人主事,把里面那些個礙眼的攆出去,也就清靜多了。”
賈赦隨即上下打量梁仁,笑道:“此事不如托付于賢侄,不知賢侄意下如何?”
梁仁喜道:“敢不從命!小侄定不負老爺所托。”
梁仁和王善保家的得了賈赦的令,也不停留,直奔梧桐院而去。
梧桐院中,賈瑞看著與自己肩并肩發(fā)號施令的梁仁感到腦瓜子嗡嗡的。
他原想著昨日進貨一事已經(jīng)告一段落,哪知波瀾再起,還有愈演愈烈之勢。
賈瑞這邊大權旁落,所有事宜現(xiàn)在都歸梁仁管制。
鳳姐兒那邊也不好受,被賈赦叫去訓話。
說是梧桐院烏煙瘴氣,令她以后少管。鳳姐兒不敢回嘴,只能按捺一肚子火憋著。
梧桐院門口有兩隊仆婦小廝,所有進出人員都要搜身,而且男工女工之間不能任意來往。
“梁先生,現(xiàn)在這梧桐院倒覺著清凈不少。不知先生下面有何打算?”賈瑞笑著問道。
這梁仁拿出男女大防來做文章,賈瑞倒還無所謂。
大不了把女工辭退了,留下的活計讓男工來做。
即便是裁縫,男裁縫也不是沒有,只不過耽誤兩日功夫罷了。
“瑞掌柜不必多言,此事我自有主張。”梁仁若有若無掃了賈瑞一眼。
他這梧桐院管事算是從賈瑞手中搶來。
這賈瑞雖是二奶奶的人,但他可是受大老爺賈赦指派,理應比賈瑞高一等。
“哦?那還請梁先生能者多勞,多費心思了。”賈瑞微一抱拳,自行離去,任由梁仁做主處置。
賈瑞進屋見了王熙鳳便道:“二嫂,這府里的事兒我可管不了。”
王熙鳳冷冷白了他一眼,“怎地,你還想撂挑子?”
一小丫鬟進屋奉茶,鳳姐兒劈臉就是一耳光,“哪個叫你進來的,滾出去!”
杯盤摔碎一地,小丫鬟不敢應聲,默默地拿來笤帚收拾趕后趕緊捂著臉出屋去了。
賈瑞不自覺摸了摸自己臉頰,只得說道:“嫂子說哪里話,這生意我也是真金白銀投了進去,想撒手也不成啊。”
他想想也是心疼,好不容易這玩具買賣有點起色,便又有人來摘桃子。
“你壞點子不是挺多么,怎么今兒裝起正人君子來?”王熙鳳不知哪來的邪火,譏笑道。
賈瑞知道這鳳姐兒又想起往日之事,忙把話題往別處引:“嫂子其實也不必著急,任由他們折騰便是了。”
平兒見其他的丫鬟都不敢進來,便自己出去交代幾句,端進來兩杯茶分給二人。
“不行!昨日一天凈利便有一百多兩,這門生意絕不能交出去。”王熙鳳斷然否定道。
“況且你也說了,這買賣門檻太低,不能耽誤,要不了多久就有人仿制。到時候滿大街都是,也賣不上價錢了。”王熙鳳倒是把賈瑞的話記在心里。
賈瑞想了想道:“要我說,這梧桐院既然大老爺想管,不如咱們就讓他管去。”
“單單只有一項,銀子還請嫂子拿好。”賈瑞笑道。
“什么意思?”王熙鳳知道里面有文章。
賈瑞遂小聲與王熙鳳交代了幾句,越說王熙鳳眼睛越亮。
末了,王熙鳳笑著打量賈瑞道:“想不到你肚子里的壞水兒還真不少。平兒倒是沒看錯你,從根兒上你就不是個好東西。”
賈瑞訕訕一笑,扭頭瞅了眼平兒,不知這丫頭背后又說自己什么壞話了。
這鳳姐兒笑起來真是讓人如沐春風,便是罵人的話也不讓人覺得生氣。
“奶奶好端端扯我做什么?”平兒一旁撅著小嘴不樂意道:“瑞大爺敢做想來就不怕人說的。”
平兒見鳳姐兒提起話頭,索性說開了。
賈瑞眉頭皺在一起,好端端他做什么事了?
王熙鳳鳳目轉(zhuǎn)冷,沖賈瑞寒聲道:“你膽子不小,才幾天竟又賊心作祟,險些把我也裝進去。”
賈瑞不解,忙辯解道:“嫂子,天地良心,我可什么也沒做。”這鳳姐兒臉色真是變幻無常,剛才還好好地,說變就變。
王熙鳳冷哼一聲:“吃一樣飯,穿一樣衣,生同衾死同葬,不是你說的?”
她搖晃下杯里的茶水便潑了過去。
賈瑞忙偏頭躲過,被王熙鳳罵道:“狗才,你還敢躲!”
賈瑞起身離她遠點,才道:“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嫂子已饒我一次,對嫂子我恨不能供起來當菩薩對待,再不敢有半點心思。”
他只當前身與王熙鳳那點事兒傳開了,不知背后是誰亂嚼舌頭。
王熙鳳瞟了他一眼,“不是對我,你的狗膽還沒這般大。”
一旁的平兒看不過眼:“瑞大爺敢說沒對晴雯說過這種話?寶玉房中早傳開了。”
原來說的是晴雯。怪不得晴雯對自己這般大敵意,賈瑞也不知這風言風語哪來的。
現(xiàn)在看來不單單晴雯認為那天自己是特意報復她,連平兒和王熙鳳現(xiàn)在也這么看。
對了,他想起來了。
那天他對那個小丫頭說過,要和晴雯吃一樣的酸湯蝦仁面。
當時只不過心有不平,要給匠人們改善下伙食。
怎么現(xiàn)在變成了要和晴雯生同衾死同葬?
他身上黑鍋夠多了,實在背不起了,忙把緣由從前至后說了一遍。
“嫂子那天也見了,實在是晴雯那表哥不成器,他挨打也是活該。我不過讓匠人們和晴雯吃了一樣的蝦仁面,哪知道當晚這丫頭就給我送來一套孝衣孝帽。”賈瑞辯解道。
王熙鳳不曾想里面還有這樣的事故,聽了也是忍不住笑道:“那也是你活該!”
平兒聽了半信半疑:“真不是你說的?”
賈瑞就差指天發(fā)誓道:“我現(xiàn)在就叫那小丫頭過來對質(zhì),也給自己一個清白。”
平兒撇撇嘴不屑道:“誰稀得管你那爛事兒,你愛找誰對質(zhì)找誰去。”
三人經(jīng)這么一打岔,話也說開了,心中的疑慮各自消解不少。
賈瑞解釋半天,也覺得口渴。正好桌子上平兒端來的茶水還沒喝。
一杯香茶下肚,神清氣爽。
“嫂子這茶不錯,賞我二兩。”賈瑞看王熙鳳心情不錯,便提了個小要求。
茶不茶無所謂,他對這個要求不高。只不過臨時想到祖父賈代儒愛茶,替他要二兩回去。
王熙鳳看著賈瑞給點顏色就要開染坊的模樣,罵道:“你這廝好不知足!前日里給你的茶與我這里一模一樣,竟還來問我討要?”
賈瑞想起前兩天平兒去家里確實還給自己捎了一罐茶葉。當時嘗了也覺得不過如此,很一般。
哪知王熙鳳倒是不小氣,給的是她自己平日里用的好茶。
雖如此說,仍然讓平兒拿了一罐給他,倒讓賈瑞感到挺不好意思的。
賈瑞正待謝過,只聽王熙鳳道:“你這次務必給這些家賊一點厲害看看。”
“咱們做的是生意,那么厲害做什么。”賈瑞笑嘻嘻開玩笑道。
王熙鳳知道這是說她自己,笑罵道:“裝什么好人,還不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