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絨心里突然忐忑起來, 脫了鞋走進去。將包擱在茶幾上, 放好所有東西，見刑湛還是坐在那里，就如同老僧入定一樣。
    蘇絨以為他想什么事這么投入, 小心翼翼地踮著腳走過去。伸出左手食指在刑湛面前晃了晃。突然刑湛身上將她用力一拉，直接拽進了懷里。
    蘇絨驚得張大了嘴。他抱得很緊, 蘇絨覺得自己肺里那點氧氣統(tǒng)統(tǒng)要被擠干凈了。“刑湛，怎么了？”刑湛這個人, 從前冷漠的時候也還好, 就是霸道些，現(xiàn)在卻讓她覺得陰晴不定，變幻莫測的！
    “餓不餓？”蘇絨一時還不太明白刑湛到底怎么了。難道公司出問題了？還是…感情出問題了？和寧霜秋吵架了？…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迸出無數(shù)…
    刑湛還是沒有說話, 腦袋埋在蘇絨的頸窩里。“我餓了。”蘇絨瞧他毫不動搖的樣子, 決定改變策略。
    刑湛果然松開了手，抬起頭, 蘇絨嚇了一跳, 眼睛血紅，面色也是發(fā)白。“是不是又胃疼了？”蘇絨想要去探他的額頭，被他按住了雙手。
    “去哪兒？”蘇絨聽著他沙啞的聲音，擔(dān)心起來：“今天有面試。”她其實也沒有出去太久，現(xiàn)在也才十二點過半, “十點半的時候。”
    蘇絨明顯感到刑湛松了一口氣：“我也餓了。”“那放手啊，我去做飯。”刑湛半天才收回自己的手，蘇絨看著手都被他抓出明顯的紅印子, 哼哼一聲，轉(zhuǎn)身回了廚房。
    卻在飯廳的桌子上看到幾個飯盒，好像是早飯。剛剛刑湛出去買早飯了？蘇絨回頭，刑湛正往樓上走。黑色的毛衣外露著他白皙的脖子，背脊聽得很直，腳步卻似乎很疲憊。
    刑湛家的廚房已經(jīng)被蘇絨改造得能看，更能做飯。圍上圍裙，蘇絨摸到架子上擱著的那套天價菜刀。
    當(dāng)初在超市看到，刑湛非要買。蘇絨看著那價格，差點就抽刀自我了斷了，它只是合金，又不是黃金，哪能那么貴！
    她對這套價格與性能很有落差的刀具不太待見，結(jié)果第一次使就給她來個下馬威，一下切破兩個手指，快得不成樣子！
    蘇絨總算相信一分錢一分貨…現(xiàn)在使起來還是小心翼翼的。刑湛本人就不太喜歡味道重的東西，現(xiàn)在又是養(yǎng)胃期間，更加清淡。
    刑湛一直沒有下來，蘇絨將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子，打算上樓去尋，順便將手機沖個電。剛有了電開了機，就提示有五通未接電話，都是刑湛的。
    刑湛的性格，能再撥一次就已經(jīng)是天大的面子了，更何況一口氣打了五通，真是奇跡。
    “刑湛？”他的房間的布置全是黑色，拉上窗簾就顯得特別暗。蘇絨趴在門邊，腦袋往里探。刑湛裹著浴袍從浴室走出來，頭發(fā)還在往下淌水。
    “怎么突然跑上來洗澡了？不冷啊？”蘇絨嗔怪，“這大冬天的，身體又這么不禁折騰，還真以為醫(yī)院是你家么！”拿過他手里的毛巾替他擦拭濕漉漉的頭發(fā)。
    刑湛站在那里老老實實地挨訓(xùn)，嘴角不經(jīng)意還泛出一個吃力的笑，掩在毛巾下，蘇絨當(dāng)然沒看到。“吃飯了。”蘇絨將毛巾扔還給他，換身衣服，快點下來。
    蘇絨突然想，自己這是在交男朋友么？這分明是在養(yǎng)兒子！
    走到下樓梯的地方，蘇絨聽到房間里手機在響。小跑著撲到床上，抓起床頭柜上的電話：“什么事？”她對喬姍向來很直接。
    “唉呀…”喬姍大大地嘆了一口氣，“明天晚上我們系有一場舞會，聽說主辦方還和校領(lǐng)導(dǎo)通了氣，每個大四學(xué)生都得參加！”她說著說著變得咬牙切齒。
    “誰這么天真了啊，都參加？從前什么活動能有過半的人就不錯了。”蘇絨笑起來。“還能有誰？！焦大！丑人多作怪！”焦大原名焦帥，可惜長相實在對不起名字，太過抽象。是他們表演系眾多帥哥中最專業(yè)的陪襯。
    “他辦？那就更沒人去了，大家都忙著呢。”蘇絨不以為然。“他不就仗著家里有點錢，給學(xué)校投了兩百萬翻新教學(xué)樓，你也知道，我們那教學(xué)樓跟危房似的，大風(fēng)天哪敢進人。”
    “他不是抽風(fēng)了吧？”蘇絨皺眉，兩百萬就為了一場舞會？“他們焦氏也算是大型企業(yè)，兩百萬又不是什么大數(shù)目，況且他頂著焦氏獨子的名頭，家里還能不慣著？”喬姍滿是不屑。
    “可是跟學(xué)校通氣有什么用，學(xué)校也管不著我們啊？”蘇絨不解。“老李可是下了死命令，必須參加，不然小心那張畢業(yè)證。”喬姍最氣的就是這個，她好好地過了四年，少有逃課，臨近畢業(yè)竟然還被別人的兩百萬要挾？！
    蘇絨也看不慣焦帥，平時就喜歡仗勢欺人，現(xiàn)在更是直接拿錢砸人。“那就去吧。”反正她們也不是唱主角的，焦帥喜歡蔡悅，從大一到現(xiàn)在，可惜他長得實在是不能看，有錢了不起？蔡悅能找到比他更有錢的，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刑湛穿著黑色的套頭衫，鎖骨很凸，蘇絨盯著他白嫩嫩的胸膛發(fā)呆。刑湛咳嗽一聲，蘇絨回過神來，似乎不太好意思。
    “我記得你以前脖子上有掛東西的吧？”蘇絨咬著筷子，似乎在很努力的回憶。刑湛夾著菜的手頓住。
    “沒有。”他干脆地回答。“真沒有？我記得是有個掛墜吧，一朵花，紅色的。”蘇絨本是想證明自己對刑湛還是很重視的，他有沒有掛件，是什么掛件都一清二楚。
    “沒有。”刑湛重重地放下筷子，很明顯的在意。蘇絨自覺沒趣，心里嘀咕，沒有就沒有唄，這還用發(fā)火么？！
    “蘇絨，我…”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樣子難得一見。“什么事？”蘇絨白他一眼，自顧自地啃著手里的雞爪。
    “沒事。”他突然又不說了，奇奇怪怪的…蘇絨也暗自打算盡量拉開兩人距離，也懶得多管他。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一股化不開的尷尬在兩人之間流竄。
    吃了飯，兩人難得地占據(jù)沙發(fā)兩角，蘇絨抱著兩個抱枕，背上還墊著兩個，幾乎把沙發(fā)上所有抱枕都占為己有。
    電視上播著午間劇場，是一部泰劇。綠綠常說泰劇里的男主角總是這么野蠻，對待女主角女二號都很粗暴。
    果然，五大三粗的男主角將女配趕出家里的這一幕，充分體現(xiàn)出男主角的暴力。雖然情節(jié)過于簡單，可是也算夢幻，蘇絨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刑湛看著蘇絨眉開眼笑的樣子，心里的煩躁平靜了不少。“藥還沒吃吧？”蘇絨突然來了一句。
    刑湛皺眉，無奈地點頭。“對了，我們還要去醫(yī)院取藥！”蘇絨記起昨天醫(yī)生的交代，“快點換衣服，我們?nèi)メt(yī)院。”
    蘇絨蹬蹬地跑上樓，手機鈴聲正響著，好像是刑湛的手機。她本事想幫他拿下去，誰知拿起手機，閃爍著的來電顯示上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秋秋。
    刑湛從后面匆匆走過來，直接奪下她手里的電話，蘇絨被他有些粗魯?shù)男袨轶@醒。“我先出去了。”蘇絨摸著鼻子退出去，轉(zhuǎn)身前，還回頭看了刑湛一眼，手機還在響，他只是盯著屏幕發(fā)呆。
    蘇絨走得很慢，腦子里反復(fù)地想著剛剛的那個電話，秋秋？寧霜秋…
    刑湛今天這么反常，肯定和她脫不了干系。蘇絨知道，一直以來，能左右刑湛情緒的，只有寧霜秋。
    蘇絨心情也跟古怪起來，從前她最希望的就是刑湛因為寧霜秋而和她了斷，可是現(xiàn)在，每次想起這個名字，她總覺得心里虧欠，雖然現(xiàn)在的一切，并不是她愿意的。
    過了一個小時，刑湛還是沒從房間里走出來，蘇絨不管愿不愿意，都也不太想去打擾他，直接打車去了醫(yī)院。
    大門關(guān)上的一刻，刑湛聽到了聲響，驚得從房間里沖出來，奔到蘇絨的房間門口，里面哪里還有人。
    蘇絨提著一袋藥包，每日兩袋，一共是半個月的。這袋藥著實有些重，蘇絨兩只手換來換去，從大廳出來，發(fā)現(xiàn)刑湛的車停在臺階下，他靠在車上，低著頭手里不知道在玩什么東西。
    “刑湛。”蘇絨小跑著走過去，把藥遞給他，見他只在單薄的毛衣外套了件長風(fēng)衣：“冷不冷？”
    “怎么不等我？”刑湛把她推進副座。“也不知道是誰在房間里窩了半天，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蘇絨嗤笑，并不認(rèn)真。
    “去一趟我原來住的地方。”蘇絨扣上安全帶，讓刑湛別掉頭。“什么事？”刑湛乖乖地發(fā)動車子。“明天學(xué)校有個舞會，系主任點兵點將，一個不能少。”蘇絨皺起鼻子。
    “我所有穿得出去的裙子都在那里，過去拿一條。”那一柜子價值不菲的衣服，蘇絨才穿了小半，還是因為要見刑湛。
    好久沒有來過，茶幾上積了不少灰，蘇絨打開柜子，各式各樣的裙子，讓蘇絨有些眼花繚亂。
    刑湛的手從后面伸過來，拿下最邊上的一條白裙子。這條裙子是蘇絨自己買的，那個時候不知道刑湛不喜歡別人穿白裙子，為了將自己的貪財庸俗表現(xiàn)透徹，拿著他的卡買了一堆東西，刑湛卻偏偏看到了裝著這條裙子的袋子。
    但是他直接塞進了垃圾桶，蘇絨到現(xiàn)在都記得清清楚楚，他那時的表情，于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怨懟更多些。
    “你穿白裙子很好看。”刑湛將裙子在蘇絨面前比劃了一下，冷漠的臉上掛起了溫柔。蘇絨搖頭，拿下一件湖藍色的過膝裙。白色的裙子，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穿。每次套上白裙子，她都會不自覺地想起姜涵，現(xiàn)在，她哪里還敢穿？
    刑湛看著她將裙子疊好，又從鞋柜里拿出深藍色的細(xì)跟鞋。“走了。”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可偶爾反光的眼角，確實含著碎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