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取代
喉嚨中傳出威脅的嘶吼聲,那家將身體舒展開來,雙手放在了地上,死死地瞪著眼前的女子。
全身的妖力到被一股純粹的殺意所壓制著,幾乎好象不屬于自己一樣,但他也明白,就算能使用也無濟于事,他只能用幾乎已經(jīng)快要被遺忘的,也是最原始的本能來表達自己的決意。
“勇氣可嘉。”那女子微微點頭贊揚道,雙眼再次危險的瞇起,閃過了一絲厲芒。
猛地一聲大吼,那家將迅若閃電一般躍上了高空,手一揚,劃出五道寒芒,向著眼前的女子落了下去。
微微搖頭,似乎覺得頗為失望,那女子連看都沒有看天上一眼,隨手一揮袖。
一股猛烈至不可思議的勁風(fēng)突然出現(xiàn)在半空中,仿佛是時間停止一般,那家將停頓在了空中,然后是“咯吱”一聲,伸出的手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了,全身爆出血花,往旁邊飛去,撞斷了數(shù)棵大樹,翻滾了幾下才停了下來,消失在草叢之中。
“有勇氣是好的,但是不自量力的話,也只能枉送性命而已。”臉上沒有露出一貫的嫵媚微笑,那女子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
“沒有恐懼,沒有痛苦的死去,未嘗不是一種福氣。”緩步走到暈倒的蕙卿身前,女子端詳了一會,緩緩地揚起了手。
手剛剛抬起,還沒有落下,那女子突然神色一動,身體飄后。
“蓬”的一聲,剛剛那女子所站的地方出一聲巨響,大股的塵土揚起。
“自己的命自己不知道愛惜,我已經(jīng)手下留情饒了你一次,不立刻離去,真以為我不會殺你?”蹙了蹙眉,女子道。
“不要殺她求你”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塵土散去,那個家將的身影出現(xiàn),勉強站在那,右臂軟塌塌地下垂著,全身傷痕累累鮮血淋淋,似乎是被無數(shù)的刀劍亂砍過一般,慘不忍睹。
“滾開!”那女子卻好象已經(jīng)厭倦了,不想再多說,冷冷道。
“為什么,為什么你一定要殺蕙卿?”大口喘息著,那家將臉上透著絕望和不甘,急促道,“就算那鎮(zhèn)北王冒犯了你,又與她何干?”
“我要殺人,不需要理由。”不等那家將說完,那女子慢慢閉上了眼睛,再次重復(fù)道,“滾開”顯是已經(jīng)快要徹底失去所有耐心。
“好吧,我明白了,既然您一定要殺”那家將慘淡一笑,不再求情,轉(zhuǎn)過身坐在了地上,伸出僅剩的那只手,艱難地將地上的蕙卿攬在懷中,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的血滴到那紅衣之上,“那么求您最后一件事請您讓我和蕙卿一起粉身碎骨化為塵埃吧,我知道,這對您而言很容易。”說完,再不看女子一眼,轉(zhuǎn)頭凝望著懷中面容,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一絲溫柔之意,愛憐無限。
暫時沒有動手,默默地站在那看著二人,半晌,女子突然問道:“你叫赤炎對吧?就在數(shù)年之前,這女子以假嫁為名,串通蜀山派弟子趁你不備擒住了你,然后將你鎖入鎖妖塔中,這般無情,難道你一點都不恨她嗎?何苦還要這樣守著她?甚至不惜拼上性命。”
“你竟然知道我們的事?我已經(jīng)不是赤炎了,我叫燎日。”那家將,現(xiàn)在是燎日,顯得有些意外,望了望不遠處的鎮(zhèn)北王,隨即釋然,淡淡一笑,“其實,原本我是恨她的,辛苦逃出了鎖妖塔,找回了記憶,就是為了找她復(fù)仇,可是,當(dāng)我滿懷怨恨地回到她身旁,再度看到她的容顏時,我終于明白了不管她喜歡我也好,不喜歡我也罷,我只喜歡她一個人,怎么也放不下”
聽完燎日所說,沉默了一會,那女子道:“我很欣賞你們之間的情感,如果在平日里,我很樂意成*人之美,但是現(xiàn)在對不起,我的心情很糟糕,要怪,只能怪你們命苦吧。”
那女子慢慢閉上了雙眼,隨即又睜開了,目光決絕,上前一步,緩緩地揚起素手,靜靜道:“放心吧,很快的,不會有痛苦。”
“奇怪,為什么她一定要殺蕙卿,她們應(yīng)該是第一次見到才對,不可能有仇怨”生死之瞬間,燎日懷抱著蕙卿,腦海中反而變得一片清明,思路從未有過的清晰。
光華凝聚,一股浩瀚的氣勁凝聚在潔白柔美的素手上,如同一團水漂浮在空中,波動不定,氣流卷動,眼看便要落下,將二人卷成碎片。
“等等”福至心靈一般,突然想起那女子剛剛的神情,一線思緒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那家將脫口而出,“你想不想知道昨晚生的事?”
素手落了一半,在那家將腦門上生生停止,一條血線從那家將的額頭上流了下來,從眉心到鼻梁,可是那家將卻睜著眼睛,連指頭都一動也不敢動。
“你剛剛說什么?”女子緩緩道。
心還在狂跳,幾乎要跳出胸腔,燎日卻大氣也顧不上喘一口,急促道:“昨晚我一直隱藏在旁邊看的,生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昨晚那三人潛入泉園,然后帶走了一個黑衣姑娘,與蜀山弟子交手中,一個白衣姑娘受了點輕傷我說的句句是實,不信的話,你有讀心之術(shù),可以看我的記憶!”
“你很聰明,繼續(xù)說。”那女子偏過頭去,看著樹林,雙眸中的煞意慢慢地消散了。
“因為之前見過他們,所以昨天他們?nèi)フ肄デ涞臅r候,我就開始留意他們。”雖然看不到那女子的眼睛,燎日卻看到保住小命的希望,不禁大喜,“到了晚上,他們偷偷潛入,和蜀山弟子打了一場,然后救走了那黑衣姑娘,往西邊去了那白衣的姑娘只是受了一點皮肉傷,應(yīng)該沒有大礙。”惟恐怕說得不夠詳細,燎日又補上了一句。
“你之前見過他們?”明顯燎日的回答讓那女子很滿意,玉手已經(jīng)撤了回來,開始把玩銀鈴。
“是的,那紫衣苗女是女媧后人,我和她曾經(jīng)有些過節(jié)”說到這里,燎日猛地住口,卻是惟恐眼前的女子和那女媧后人有什么交情,偷眼望去。
幸好,那女子沒有異色,反而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嫵媚不可方物。
這等風(fēng)情,連整個心都已經(jīng)掛在蕙卿身上的燎日也不禁看得呆了呆,隨即意識到失禮,慌忙恢復(fù)正常神色,將那日生在昭陽城的事情全盤道出,生怕不夠,還加上了自己的一些猜測。
說完了,燎日緊抱著蕙卿,忐忑不安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等待著最后的命運。
“非常好”那女子思索了一會,問道,“你說完了嗎?”
“完了”燎日的心一沉。
“女媧后人那個黃毛丫頭,我早該想到了”那女子仰頭望天,神色變幻不定,“很有趣的鬧劇,那兩只夢貘,哼”
“大人,我們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看那女子面色陰晴不定,燎日暗暗驚慌,心存僥幸地問道。
看到那女子連連搖頭,燎日面色大變,心沉到了谷底。
“你在怕什么。”一轉(zhuǎn)頭,看到燎日難看的面色,那女子稍稍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笑吟吟道,“你告訴了這么有用的消息,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又怎么還會殺你?”
“燎日不敢,但請您能放我們離開”一驚一乍之下,燎日也受不了了。
“不用急嘛。”撥弄著銀,似乎心情轉(zhuǎn)得很愉悅,那女子又露出招牌的嫵媚微笑,“正如我剛剛說過的那樣,我很樂意成*人之美的,你既然幫了我,便少不了你的好處。”
“成*人之美?大人,我”燎日覺得詫異,剛要說什么。
雙手一托,那女子閉上眼睛,一道紫色光芒從眉心沖出,飛地打在燎日身上。
光芒入體,燎日便覺得全身劇痛,痛入骨髓幾乎無法忍受,一下子趴倒在地,張口欲呼,卻怎么也叫不出來。
好在,這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下一刻痛楚已經(jīng)消失了,燎日趴在地上,全身冷汗,喘著粗氣,現(xiàn)自己全身傷口愈合,連剛剛折斷的右臂奇跡般的復(fù)原了,自己的身體卻似乎有一些異樣,卻又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
“對你的新模樣滿意嗎?”那女子笑吟吟的,素手一招,一個鏡面出現(xiàn)在燎日面前。
“這是?”一看鏡中,燎日愣住了,鏡中的魁梧男子,儀表堂堂,不怒自威,赫然便是那鎮(zhèn)北王的模樣。
“難道她”心中一震,燎日連忙抬頭望去,卻看到那女子打了個哈欠,踱到了鎮(zhèn)北王身旁,隨手一掌拍下。
“不要啊”燎日只來得及喊出三個字,然后便看到那倒在地上的男子化成了一團血霧,迅消散在空氣中無影無蹤,原地沒有留下半絲血跡,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這家伙不大不小也算是個王爺,榮華富貴應(yīng)該是少不了你的,況且還能懷抱佳人唔,如果她也能稱得上是佳人的話。”那女子笑吟吟地瞥了蕙卿一眼,然后轉(zhuǎn)向燎日,神色毫不掩飾對燎日眼光的鄙夷,“怎么樣,我對你不錯吧?還不快謝謝我。”
“多謝大人好意”事已至此,本來就看那鎮(zhèn)北王不怎么順眼,望了望一旁心愛的女子,燎日只覺得怦然心動,想了一想,苦笑道,“可是,這怎么可能瞞得過去”
“那可就是你的事了,和我無關(guān)。”那女子一本正經(jīng)道,“況且,我看這位王妃也實在不怎么樣,你能享用幾日便享用幾日,露餡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另尋芳華,何等逍遙。”
“這”燎日頭上冒汗,還想說什么。
“是男人就別婆婆媽媽的,你自己看著辦吧。”那女子狡黠一笑,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微微一晃,身影朦朧,消失在了原地。
燎日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那女子消失的地方,徹底無語。
劫后余生,不僅逃得了性命,現(xiàn)在還有可能達成自己夢寐以求的心愿,燎日現(xiàn)在依然覺得恍若隔世,仿佛做夢一般,至于是非道德,那絕不是狼妖燎日現(xiàn)在會去考慮的東西。
“恩”地上傳來輕微的呻吟聲。
猶豫了一下,燎日硬著頭皮上去,抱起了蕙卿,輕聲呼喚:“夫人,夫人”
低低呻吟了一聲,蕙卿眼皮動了動,似乎醒了,卻沒有睜開眼睛,靠在燎日的身上,嗅了嗅氣息,柳眉微皺。
“我身上血腥氣太重了,熏到她了嗎?”燎日覺得有些不安。
緩緩地睜開眼睛,蕙卿直直望向燎日,盯著燎日的眼睛看了一會,然后默默地閉上了眼睛,臉頰兩側(cè)悄然流下了兩行清淚。
“蕙卿”看到這一幕,燎日手足無措,加之心中本來就有鬼,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勸慰。
“已經(jīng)走了嗎?”流著淚水,蕙卿靜靜地問道。
“是啊,那個女人已經(jīng)走了她不屑對我們再出手”燎日搜腸刮肚地想著說辭,“剛剛我只覺得頭腦一片迷糊,也不知道生了什么”
“是嗎?”蕙卿平靜地道。
“是是的。”燎日心中重重一跳,幾乎比剛才身臨死境更加緊張,“我剛剛”
“好了,我們回去吧,我很累了”不等燎日說完,蕙卿睜開眼睛,目光復(fù)雜,“有什么話,以后再說吧王爺。”
“好,好,我們回去。”長舒了一口氣,抱起了蕙卿,燎日走到樹邊,將蕙卿扶到了馬上,稍稍猶豫了一下,自己也躍上了馬背。蕙卿閉上了眼睛,輕輕靠在燎日胸前,也沒有反對。
“以后的日子,又要在心驚膽戰(zhàn)中度過了,就象那個時候為什么我總是不得不冒充別人”燎日心中苦笑著想,低頭看了看正安靜伏在懷中的女子,搖了搖頭不再多想,拉了下馬韁,策馬而去。
二人都沒有現(xiàn),高高的大樹上,剛剛的那個銀的女子正悠閑地坐在枝頭,晃著秀美白皙的雙足,手上把玩著半截樹枝,面帶著微笑,目送他們離去。
“果然和我所猜的一樣呢。”望著逐漸遠去的煙塵,那女子撫掌,笑得很開心。
“掩耳盜鈴,難得糊涂,投其所好,而且堅忍果斷尤勝男子,至少比這狼崽子要強我是小看了這個女子,不過,這個狼崽子又何嘗不是呢,難怪一直被吃得死死的”淡淡一笑,輕輕將樹枝丟下,那女子的神色變得惆悵,“快樂終有盡頭,希望你們好好生活,好好珍惜”
微不可察的嘆息聲后,枝葉微微顫動起來,樹干之上,已是空無一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