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后天就要上路了,既然宋清辭這次出行要坐馬車, 馬車可以拉很多貨, 那就不怕帶些有分量的東西。
既然時間上還來得及, 葉姝決定這次做一個了不起的大件, 一次成型, 不易腐壞, 隨吃隨取。以后上路不管走到哪兒的,再不也怕沒有東西補充身體能量了。
首先準備了一口很大的鍋,一個淺口的方形大木盒, 還有一個大鐵錘,
把一百斤飴糖放入大鐵鍋中,控制小火,慢慢熬制, 待糖融化之后,攪拌須臾, 再倒入核桃仁、葡萄干、巴丹杏、棗、花生仁和瓜子仁,最后倒入芝麻, 用最大力翻拌均勻,保證糖漿均勻地包裹好每一個果仁后, 就可以悉數(shù)盛入木盒之中。
厚木板蓋在木盒上方,上鐵錘, 狠狠敲砸一遍,初步壓實后,再用大塊石頭或任何沉重的東西, 總之越重越好,哪怕是人也行,反正踏踏實實地壓在上面兩天就夠了。
兩日后,臨出行前,葉姝命人移開木盒上的重物,再取下木板。一大塊飽滿地包著各種果仁的切糕,就結結實實地呈現(xiàn)在眼前了。葉姝用刀切了一小塊放進嘴里,果仁爆香,哪怕只是一小口,咬在嘴里吃得也非常實在。她把熬糖熬的火候掌握得非常好,不粘牙,糖與果仁的比例也十分得當,剛好是薄薄一層糖包著滿滿的果仁。甜香,高營養(yǎng),一口嚼完,嘴里仍然會殘留著很濃的果仁香。
這切糕簡直是打家劫舍、闖蕩江湖之時,隨身必備的佳品。葉姝覺得這東西可以和牛肉醬一起,列為她的食品鋪子首開的主打產品。這開鋪子的事情,要著手落實了,她必須要多多掙錢,才有實力去給她的乖弟弟蘇若治病。
莊飛聽到自家姑娘咔嚓吃一口的咀嚼聲,被誘惑得流口水,眼巴巴地望著葉姝,好奇地問味道怎么樣。
“當然好吃了,也不看是誰做的。”
葉姝切了寸寬的一小條遞給莊飛。
莊飛接來的時候,心里是有點嫌棄姑娘給的塊太小了,但當她把東西塞進嘴后,才知道這東西這么耐嚼,吃這東西一口比吃普通的點心的五、六口都實在。這么一條東西下肚后,她午飯都不用吃了!
“姑娘,這東西厲害,好香啊!”莊飛豎大拇指驚嘆。
“包好搬車上去。”
葉姝準備妥當一起,就與葉虎請安道別。等趙凌攙扶‘體力不支’的宋清辭先坐進車里,葉姝就騎上馬,行在隊伍前頭。
凌云堡一直有個慣例,每次堡主出遠門,堡內所有人都要出動在路兩邊歡送,場面十分浩大。
葉姝瞧著路兩邊這些人臉上洋溢喜悅的笑容,再聯(lián)想前些日子這些人在街上見了她都躲著的情況,斷然相信他們這些人都是真心歡送她早日離開,他們好可以安生地逛街了。
在抵達凌云堡南城門的時候,葉姝在路邊看見了蘇婆子的身影,她正拉著身子纖瘦的蘇若手,朝她這邊看。
葉姝便對他們母子倆微點了下頭,不能表現(xiàn)太過,就怕被那些耳目察覺破綻。
蘇若看見葉姝后,很開心,清瘦的臉上露出一抹特別純凈的笑容,他馬上對葉姝躬身行禮。蘇婆子和周圍的站著人,馬上也都一起對葉姝見禮。
葉姝笑著對大家揮了揮手,便立刻策馬疾馳出城。
一行人趕路至日落黃昏前,便到了揚州城。
宋清辭仍然體力不支,趕路的時候一直困倦在車內歇息,不曾用中飯。
進了揚州城后,葉姝就打發(fā)莊飛去來福酒樓尋封禮禾。
封禮禾得了消息后,立刻從來福酒樓瘋跑出來,瞧見街邊牽著馬等他的葉姝,他既高興又故作生氣。這時候,車內的宋清辭也醒了,被趙凌扶下馬車,對封禮禾象征性地點了下頭。
封禮禾見宋清辭竟然和葉姝一起回來,抬手無奈地指著他們倆。
“好啊你們,太沒良心了,離開的時候居然告都不告訴我一聲,說好我們一同去凌云堡,結果只你倆悄悄去了。你們把我當成什么了?我還是不是你們朋友?”封禮禾氣得掐腰了。
“事發(fā)突然,本來是我自己回凌云堡,以為宋公子留下來,自然就會跟封大哥交代。可沒想到后來宋公子臨時改主意,也跟來了,便冷落了封大哥,實在抱歉。”葉姝請封禮禾一定要接受他們的道歉,賠多少頓酒都可以。
“放心,你們這么負我,我少不了讓你們請我吃幾頓好酒。”封禮禾隨即便問葉姝和宋清辭,“到底有什么大事,那般急著回去?”
事實請情況是:她當時和宋清辭產生了一些‘感情’糾紛,所以才‘狼狽’逃走,宋清辭隨后追上了她,非要也跟著她走,然后倆人在詭異的曖昧氛圍中。這種‘經過’葉姝可說不出口,太尷尬了。
“我爹突然派人叫我回去,堡里出了點小狀況。”
封禮禾馬上就問葉姝是什么狀況。
葉姝正欲再扯點理由解釋,就聽那邊的宋清辭用玉扇柄半遮嘴,打了個哈欠。
“這街上說話多有不便,不如先去我家安置。”宋清辭聲音里夾雜著些許沙啞,看起來他確實是剛睡醒不久。
葉姝忍不住再次奇怪起來,大魔頭這幾日到底怎么了,為何突然這么愛犯困。他現(xiàn)在完全已經不用裝了,就是弱書生本尊。
“行!”封禮禾馬上跟他的朋友們告辭,隨后想起一事兒來,他憨笑著撓撓頭,征求宋清辭和葉姝的意見,“我還有一位朋友在這,不知能否帶她一起?”
不及封禮禾再介紹,陸初靈就笑著跑來了,詢問封禮禾為何突然收拾東西要走。
陸初靈自然注意到那邊的葉姝和宋清辭了,礙于她與葉姝之間早就結下了仇怨,陸初靈看葉姝時候的表情就很冷漠了。
“他們怎么回來了。”戚問蝶跟在陸初靈身后,故意大聲地扭頭問她身邊的安蓮花。
安蓮花馬上配合地撇嘴搖頭,表示不知。
葉姝看不慣她們這種譏諷的說話方式,正要出口反駁她們,忽聽身后人突然出聲。
他聲音慵懶至極,淡到極致,卻出奇地清晰入耳。
“我們是否回,與你們何干?”
宋清辭目光比聲音還淡,半睜的眸子里沒容下任何人。他隨即再次用玉扇遮擋,又打了一個哈欠。
葉姝嚴重懷疑他真的是豬,一只清雋好看的豬,每天就知道睡。
戚問蝶和安蓮花聞言都愣住,她們自然做好準備會有人反駁她們,但怎么都沒料到竟然是那個平常安靜寡言的宋書生。
“嘴長在我們臉上,我們愛怎么講怎么講,與你何干?”
安蓮花這次反應快一步,先行反駁宋清辭,她為了起氣勢,還故意瞪了一眼宋清辭。奈何對方根本沒收到她這個眼神,不知是因他太困了沒注意到,還是故意避開。反正不管哪一種,弱書生就是弱書生,沒什么大能耐,諒他也不敢招惹什么。
“哦?”宋清辭輕輕地應一聲,忽然抬眼了,目光只蜻蜓點水地看了一下安蓮花的嘴,便淺笑了一聲轉眸了。
安蓮花不明白宋清辭這是什么反應,嗤笑不已,只當他沒能耐反駁自己,就故作清高,避重就輕地裝相。
葉姝卻感覺得到宋清辭那抹笑有點詭譎。大魔頭顯然處在不高興的狀態(tài),這種時候他笑,可比冷臉時候更叫人覺得瘆泠。
葉姝嫌棄地瞥一眼安蓮花和戚問蝶人,對封禮禾道:“你也看見了,你朋友身邊跟著的人半點禮貌都不懂,如何能讓她們借宿宋公子家?”
葉姝干脆拒絕了封禮禾,不等封禮禾解釋,她又補充了一句:“封大哥要么跟我們一起走,要么留下繼續(xù)陪你的朋友,痛快選一方。”
陸初靈其實也覺得戚問蝶和安蓮花剛才說話有點不禮貌,但只要想到她們其實是為了給自己出氣,陸初靈就不忍心說她們了。她總不能為了給自己恨憎的仇家求情,而去寒了身邊人的心。
所以陸初靈最后什么都沒說,只是看向封禮禾,想知道她的選擇。她此來揚州,本就是奔著封大哥而來。而且以她武林盟主女兒的身份,還有她爹和封禮禾之間的交情,她不相信封大哥會棄她于不顧。
葉姝倒無所謂封禮禾是否拒絕,總之沒有陸初靈身邊那兩個鬧事精跟著煩人就行。
封禮禾尷尬片刻后,就立刻看向陸初靈主仆三人。
陸初靈自然以為封禮禾選擇她,微微抿起嘴角有點高興,倒也不算高調。戚問蝶和安蓮花則立刻露出一臉得意樣,挑釁地瞅向葉姝和宋清辭。
葉姝便轉頭對宋清辭道:“那我們走吧。”
“等等我!”封禮禾急忙道,轉即他不好意思地對陸初靈行禮,“對不住了,我去朋友家住幾天,陸妹妹只管在我朋友的酒樓理暫住,你放心,我一定交代他們好好照顧你們!”
陸初靈倏地變了臉色,她萬萬沒想到封禮禾會甩下她。
“封大哥,我此來本就是為找你切磋劍術,你走了,我和誰切磋呢。”
“對啊,封大俠,您怎么能把我們師姐撂下。”戚問蝶臉色難堪地看向封禮禾,眼神里帶著濃濃的責怪之意。
“這又不是我讓你們來找我的,我來揚州的時候,本就和宋公子商量好了,要去他府上住幾日。我堂堂七尺男兒,豈能言而無信?”封禮禾很巧妙地婉拒了他們。
封禮禾混江湖的時候,陸初靈等三丫頭還在玩兒泥巴呢,就她們這幾句言語小伎倆,對封禮禾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他本就不恪守死板規(guī)矩的名門俠士,他是‘亦正亦邪’的游俠,只管自己舒服,從不墨守成規(guī)。
世間的條條框框根本束縛不了他,甚至任何人都束縛不了他,除非他想被人束縛。
封禮禾思及此,目光就下意識地落到葉姝身上。以后大概就只有這個女人可以束縛他。
既然封禮禾選擇了他們,葉姝當然高興。她故作遺憾地聳肩,特意對陸初靈三人擺擺手說再見,小人得志了一回。
戚問蝶和安蓮花見葉姝這副德行,都氣得不行,奈何除了生氣她們什么都做不了。一她們打不過葉姝,二有封禮禾夾在中間,所以她們除了心中生悶氣外,完全沒有別的法子。
葉姝得意完了之后,就騎上馬欲走。
“葉姑娘,才剛是我的兩個師妹出言不遜,我替她們跟你道歉。”陸初靈突然出言,對葉姝拱手賠罪。
戚問蝶和安蓮花都沒想到陸初靈會有此舉,忙詫異看向陸初靈,隨后在陸初靈的眼神示意下,倆人都只好不甘心地給葉姝行禮道歉。
陸初靈大方地走到馬車前,很有禮貌地對沖宋清辭所在的車廂方向行禮道:“宋公子,我來此逗留的時間不多,很想與封大哥切磋劍法。不知宋公子可否容我與封大哥一起,去您府上拜訪?”
車內半晌沒動靜,隨后不久,趙凌才從里頭探頭出來,面無表情地板著臉陳述。
“公子說,看葉姑娘的意思。”
陸初靈面容微露難色,轉而看向葉姝。要她對誰開口都好說,但是對葉姝,她有點做不到。這個女人當初對她,做下了那等齷齪之事,她無論如何都原諒不了。
陸初靈一直都不明白,為何看起來明事理的宋書生,以及她自小就十分崇拜的封大哥,都愿意跟這個妖女有瓜葛,甚至不惜一路跟著她出行。他們是不是都被這個妖女迷惑了?
封禮禾見陸初靈一個華山派掌門千金,能做到如此善解人意,主動道歉,實屬不易。栽琢磨著這丫頭是沖他來請教劍法,他怎好把一個如此誠心求教的后輩就這樣打發(fā)了。
封禮禾便微笑地和葉姝打商量,請她考慮同意看看。
“我個人其實沒什么意見,但那是宋公子的家。某些人你們別再像才剛那樣亂說話,冒犯了宋公子的家人們就行。他家是高門大戶,規(guī)矩可一定要守。”
葉姝改主意了,安寧侯府而今可是大魔頭的天下,那里頭的人自然都是聽命于大魔頭。多幾個外人進去才熱鬧一下倒也不錯,她倒要看看這安寧侯府的假戲能唱出什么花樣來。
葉姝的一番話說得十分識大體,善解人意。相比之下,陸初靈這邊倒顯得斤斤計較了。戚問蝶和安蓮花在心里氣得不行,很為自家姑娘受這樣的委屈感到不值。
“哈哈哈,那我必須第一個小心了,我這人在江湖粗獷慣了,肯定數(shù)我最沒規(guī)矩。”封禮禾半開玩笑地自黑,緩和場面,然后他就笑著讓陸初靈三人趕緊跟上。
陸初靈看一眼葉姝,終還是開口,跟她客氣地道一聲謝。
葉姝倒是佩服女主明事理的氣量,贊許地對陸初靈點點頭。但這舉動在戚問蝶和安蓮花看來,就是得意的挑釁。
一行人抵達至安寧侯府門前時,驚呆了陸初靈、戚問蝶和安蓮花等人。雖然他們都知道,以宋書生的衣著和氣度,其必定不會是出自小門小戶,但誰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是侯門公子。
安蓮花和戚問蝶互看一眼,非常后悔她之前頂撞宋清辭的事。掌門臨行前早就跟她們交代過,切不可招惹官府。這宋公子是侯門的人,自然也算官府的人,而且還是大人物。
陸初靈雖心中十分驚嘆,但在面容上仍然保持端方的姿態(tài),柔聲道:“真沒想到宋公子的家居然在侯府。”
封禮禾摩挲著下巴,打量這安寧侯府的門頭,忍不住贊許氣派,“我這下可認識了不得的人物了。難不得剛才葉姑娘說要我們進去規(guī)矩點,這侯門的規(guī)矩可不就是大么!”
封禮禾話音剛落,側門開了,從里面探出一個人頭來,隨即門大開,小廝喊著朝院內通報。
宋清辭便邀請大家進府。
封禮禾和陸初靈等人自然都覺得惶恐,馬上客氣地跟進去。
葉姝則在最后走,她倒是有點納悶了,這次怎么開側門了,明明上次宋清辭帶她來的時候走了正門。雖然她也覺得自己這身份走正門不合適,但前后兩次不一樣,總是會讓人心里免不了有落差。
葉姝跟著大家進府之后,宋清辭就打發(fā)管家安置眾人。這次倒沒有宋母等人的熱情迎接,這又是一處‘落差’。
葉姝依舊被安排在折梅軒休息。這里的美景如故,葉姝跟著就心情好了,靠窗坐下來喝茶,先休息一會兒。
不久后,宋清辭來了。
他進屋便直奔葉姝面前,便用他深不見底的眸子盯著葉姝。
葉姝被宋清辭這種眼神搞得已經開始本能條件反射了,她覺得宋清辭是想要抱抱,可是她不想抱抱。這大夏天的,趕了一天的路,身上難免出汗,抱在一起太不舒服。所以葉姝就嘗試拉了一下宋清辭的手,顯然宋清辭并不滿意,還是用同樣的目光看著他。
“我濕了。”
宋清辭的眼底一滯,眼色瞬間更深重了一分。
“別誤會,我是說我身上濕了,趕路出汗,濕乎乎的意思。”剛才話出口葉姝就意識到哪里不對,急忙地跟宋清辭糾正。然后她在宋清辭詭異的目光注視下,葉姝忽然覺得自己的臉簡直沒地方擱,悶頭撲進了宋清辭的懷里。
她該早點認命的,何必多此一舉去掙扎,反而更丟人。
葉姝在心里仰天長嘯,她好想知道,為什么每次在大魔頭面前她都要這么窘迫。
“想我沒?”宋清辭攔住葉姝的腰,微微偏著頭,把他的臉緊靠在葉姝右臉頰出,聲音低低地在她耳畔環(huán)繞,氣息輕拂著葉姝的耳廓,引人覺得發(fā)癢。
葉姝滿心無語凝噎,大魔頭是不是失憶了?他到底在作什么妖?他們一整天都在一起,剛剛進府的時候還彼此見過面。這有什么好想?想什么?想個屁啊!
“想。”葉姝軟糯地回答完,在心里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把。
她也是有病的,不然怎么會陪另一個有病的人在這玩兒有病的游戲。
“你呢?”葉姝覺得自己有必要配合地反問一句。
“沒。”宋清辭松開葉姝,眼里含笑地看她,“我們剛見過面,有什么好想的。”
臥槽,大魔頭這是什么操作。既然不想,剛剛是誰像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一臉渴求地要她抱抱?
“你真粘人。”宋清辭刮了一下葉姝的鼻梁。
葉姝:“……”
感覺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掉滿地,她快惡心地吐血了。
葉姝現(xiàn)在還不好開口質問,畢竟大魔頭這波操作太厲害,他一直只是用眼神示意,并無語言表達。所以是她主動撲人家懷里,先說想人家。先撩者賤,她已屬賤籍,沒資格反駁。
“剛才大家走了側門。”葉姝決定轉移話題。
“嗯。”宋清辭淡然坐下來,似敷衍地應一聲葉姝。
葉姝倒了一杯茶送到宋清辭面前,然后在他對面坐下來,“可我上次來的時候,怎么走正門呢?”
“不重要的人走側門。”宋清辭回答道。
葉姝有點不太明白宋清辭這話的意思。他到底是說她變得不重要了,還是指封禮禾、陸初靈他們不重要?
葉姝決定還是不要深究這個問題,反正走什么門都無所謂,不會少塊肉。
“我又來公子家住了,要不要和上次一樣,去拜見公子的家人們?”
“隨意。”宋清辭低頭抿了一口茶。
葉姝心里呵呵了,請問‘隨意’是幾個意思?那她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葉姝耐著性子笑著,決定這個問題也不糾結了,改口說道:“那那我去廚房給公子做晚飯吧,你的午飯便沒吃。”
宋清辭‘咚’的一聲放下茶杯,冷眸瞟向葉姝。
“你怎么了?”葉姝疑惑。
“說隨意,便真不去拜見了,可見誠意不足。葉姑娘是不是從未喜歡過在下。”
宋清辭此話問出口的時候,眼底的冷意十足,目光若淬了冷冽的劇毒一般,瞬間就能游遍人的四肢百骸,讓人五臟六腑的血都驟然凝結變黑,再無存活的可能。
葉姝注意到宋清辭后一句話的語調是陳述的口氣,他沒在疑問,他在陳述結果。
之前葉姝就意識到宋清辭有點反常,如今確認他確實反常,那令他改變的契機必定就是那晚她中藥昏迷的時候,她應該是說了什么胡話,令宋清辭不高興了。
如果宋清辭聽到昏迷中的自己說不喜歡他,那天早上她醒來的時候,宋清辭為何不直接找她說清楚,還抱著她,親她的額頭?還有之后的這日子,宋清辭每次看似黏人地求抱抱,又是為了什么?
大魔頭在測試她的反應!
那晚她昏迷后,一定說了很多不喜歡大魔頭的話,但冷靜如大魔頭,他沒有立刻武斷下決定,畢竟她當時的昏迷是藥物作用導致,說話未必完全具備準確性。所以大魔頭這段時間都在測試她,欲以客觀的證據(jù)來佐證她的話。
如果大魔頭完全確定了她在撒謊,知道她曾經所作所為的一切都是在騙他……
葉姝不敢往下想,馬上對宋清辭道:“我當然喜歡你,我早說過了,我對你的喜歡——”
“像天上滾滾的云,說散就散?”宋清辭眼底閃出一絲譏諷,反看著葉姝。
她昏迷的時候說的實話可真多,連吐槽‘云’這種事情居然都坦白了。
葉姝簡直懷疑縱春散不是春|藥,而是吐真劑。
“對!”葉姝心一橫,干脆應承下來。不答應也不行了,直接否定等于無力地心虛和狡辯,對方肯定沒耐心去聽。
宋清辭的臉色明顯比剛才更加沉冷,不過這時候眼睛里已然沒什么其它情緒了,完全是平淡的,空白的,空洞的,也是最為漠然無情的。
葉姝能明顯地感覺到周遭的空氣都在變涼,一種瘆人的冰冷在慢慢地從她的尾椎骨往上攀爬,激得她整根脊柱就像是瞬間被千年寒冰冰封了。
“公子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在法華寺的后山,提到圓月,我曾說過什么?”越是到這種時候,她越要沉住氣,表現(xiàn)地越淡然,萬萬不能慌。
宋清辭淡淡轉眸,安靜地凝看著葉姝,意思她可以繼續(xù)說下去。
“我說陰晴圓缺,周而復始,圓月常在。”葉姝垂眸抖著濃密的睫毛,看著自己的衣角,“我之所以說我對公子的喜歡,如天上的云,其實也跟這意思差不多。云散云聚,周而復始,始終常在。”
“是么?”宋清辭輕笑了一聲,顯然不太信葉姝的說法,“葉姑娘還想把宋某當傻子耍到什么時候?”
“我沒有,我對公子從來都是真心的。再說我耍公子會有什么便宜可占?”
葉姝紅了眼睛,委屈地望一眼宋清辭,開始反咬他。
“倒是你,竟如此不相信我,錯把我的胡話當真話聽。我問你,我中縱春散的時候,腦袋是清醒的么?我能分清誰是誰么?你當時可舉了幾根手指試著問我?guī)讉€沒有,看我能辨識準確么?相信公子也該清楚,在那種情況下,我什么都分不清了。連數(shù)手指頭這種簡單明了的事我都做不到,按我隨口冒出的胡話,又能有幾分是真?”
既然宋清辭本身就在懷疑她昏迷時說話的真實性,那葉姝就拿此做突破口,肯定更容易攻破對方。
宋清辭的冷淡的表情里終于流露出一絲動容。
“公子要是不喜歡我形容對你的喜歡像云,我可以換一個,公子說像什么就是什么,我都依公子。”葉姝硬話說完,開始說軟話,非常誠懇地看著宋清辭,問他到底相不相信自己,“我人都是公子的了,公子卻還懷疑我?”
宋清辭靜默地看著葉姝,不表態(tài),也不拒絕。
葉姝便也同樣回看宋清辭。她明白這是試探,如果這時候慫了,那就是前功盡棄。
宋清辭眼眸動了一下,他用手拍了拍身邊的凳子,示意葉姝坐過來。
葉姝馬上乖乖過去,坐在了宋清辭的身邊。她隨即就挽住了宋清辭的胳膊,仰頭看他。
這男人的側顏清雋至極,太無可挑剔了。
“你那晚說了很傷人的話。”宋清辭沒看葉姝,目視著前方,眼睛里有微光閃爍,看起來他似乎真的被那些話傷到了。
“我都說什么了?”葉姝馬上問。
宋清辭放下眼眸,轉而看著葉姝:“你說你根本不喜歡我,都是裝出來的,你覺得我跟在你身邊好麻煩,讓我最好有多遠滾多遠。”
葉姝緊張地咽口唾沫,縱春散絕對是吐真劑無疑了。
“還有么?”葉姝剛問出口,宋清辭質疑的眼神就射過來,葉姝補充解釋,“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說了多少傷公子的話,我都一一記下來,一一給公子賠罪。我說幾句就打自己幾巴掌!”
宋清辭被葉姝的話忽然逗笑了,“說這些還不夠?你想多傷我?”
“對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葉姝抱緊了宋清辭胳膊撒嬌,“我覺得我會說這些話也是有原因的,一定是因為我心里埋藏的怨念太深了,才會趁著昏迷的時候發(fā)泄。”
總要找個看起來靠譜的理由解釋,不然就太不可信了。
“怨念太深?”宋清辭審視葉姝。
“嗯,我喜歡公子很久了,公子可能都不知道。我從見公子第一次的時候,我就開始一點點動心了。初見公子那晚,公子推門從屋里緩步走出來,瞬間便驚艷到我了,心差點忘記跳了,只感覺公子真的很好看,從頭到腳好像會發(fā)光一樣。
公子對我來說,就像天上皎潔的月,清冷,明亮,高不可攀。月光下向我走來的公子,就如夢里的人,好不真實。
人間最苦就是單相思,我為公子夜夜輾轉反側,喜歡得辛苦,公子全然不知。我試著暗示過公子很多次,公子都淡淡地沒給我回應,時間久了,我心里如何能沒有怨念?”
葉姝說罷,就重重地哀嘆一生,愁眉苦臉,滿目悵然。
她已經快用盡她畢生所學的情話了,大魔頭請一定要買賬!
宋清辭表情比之前溫柔了許多,他一手抓著葉姝手腕,低頭認真地看她。
“暗示很多次?”宋清辭確認問。
“對呀,每一次給給公子做飯我都用盡了心思,想好好表現(xiàn)。看看,公子果然沒感覺到我的心意。”葉姝半頷首,故意咬著下唇,顯出自己一副害羞又委屈的樣兒。
宋清辭看著葉姝這副模樣,就輕輕笑起來。
這一次的輕笑是純粹的笑了,有開心的意味,不嚇人。
葉姝感覺自己的腰突然被一條胳膊環(huán)著,收緊摟住了。葉姝就慢慢地靠在宋清辭的懷里,她此刻什么都不敢多想,道德禮義廉恥統(tǒng)統(tǒng)拋到九霄云外,命最要緊。
“是我不好,錯怪了你。”
大魔頭居然認錯了!
葉姝在心里松口氣,感覺自己終于‘多年的媳婦兒熬成婆’了。
“既然喜歡得這么辛苦,”宋清辭聲音更加溫柔了一分,“為何不早說?”
葉姝:“害怕被拒絕,害怕和公子之間連朋友都沒得做。”
害怕你弄死我!
“傻。”宋清辭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葉姝的臉頰,然后頷首,在葉姝額頭上輕吻了一下。
葉姝怔住,心隨之漏跳了半拍,再仰頭望著宋清辭時,就見一抹極為溫柔好看的笑漾在他的嘴角。葉姝又一次被大魔頭這種好看的笑容勾得失神了。
宋清辭很滿意葉姝這樣的反應,把她摟得更緊。
“宋某定不負姑娘深情。”
事態(tài)已經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奔騰得越來越遠。
瞧大魔頭這架勢,確實好像很喜歡她的樣子?似乎有點寵溺了。
但是越深情,便越受不得背叛。
那以后,天吶,她還有以后么?
一團迷茫的霧蒙在葉姝的心頭,揮之不散了。
“剛才我看公子質問我的時候,好像很生氣。忽然很好奇,若我告訴我公子我真的不喜歡公子,一切都騙公子的,公子會如何教訓我?”葉姝裝作開玩笑的樣子詢問宋清辭。
宋清辭目色深重地看一眼葉姝,轉眸掃視折梅軒,“你不是很喜歡這,覺得這里美么?”
“嗯。”葉姝應承。
“便圈你在這一輩子,陪著我。”
葉姝聽到這答案竟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氣,她預想到的結果是死,所以任何不會死的結果,對她來說都是好結果。
完了完了,這貨變態(tài)要圈禁她,她居然松口氣?她是不是已經被大魔頭奴役了。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她一定是有這病了,需要治療!
“我不愿意被人圈著,但是如果是被公子圈一輩子,我愿意!”葉姝眨著她閃閃發(fā)亮的杏目,對宋清辭甜笑了一下,然后俏皮地吐了下舌頭。
反正都到這步了,情話說到死吧。
宋清辭臉上的笑意便化不開了,一直很溫柔地注視著葉姝。
“公子餓了吧,我去給公子做飯。”
葉姝試著從宋清辭的懷里逃脫出來。她非常想換個地方喘口氣,現(xiàn)在這屋子里四處飄著該死的甜膩的氣息,她好想找點濃烈的油煙味兒聞聞。
“不急。”宋清辭攥住葉姝的手的,“有事商量。”
“何事?”葉姝覺得可能是正經事,就嚴肅地看著宋清辭。
“你一直叫我公子,未免生疏了些。”
“是了。”葉姝配合的點點頭,“那我以后就叫公子宋大哥?”
“你叫封禮禾大哥的稱呼可比我早。”
宋清辭居然還計較這個。
葉姝想了下,“清辭哥哥?”
好肉麻的稱呼,老娘的心臟有點受不了!
“后兩字去掉。”宋清辭這次的回答倒是分外符合葉姝的心意。
不過等她在宋清辭的注視下,真把這稱呼叫出口的時候,葉姝竟然覺得這個稱呼更羞恥,還不如清辭哥哥。
“清辭,我喜歡你。”
“清辭,我喜歡你。”
“清辭,我喜歡你。”
應某大魔頭提出的適應新稱呼的變態(tài)要求,葉姝咬著宋清辭的耳朵把這句話連續(xù)說了三遍。
三遍,整整三遍!蒼天啊,她的羞恥心啊,全特么的被狗吃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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