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封禮禾聞言后,慢慢挑起了眉毛, 然后把眼睛睜大, 詫異地扭頭, 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清辭。
宋清辭說出如此驚人的話語來, 竟面不改色, 還像平常那般沉靜。他到底什么意思?自己明明問他最近和葉姑娘是不是鬧什么別扭了, 他居然給自己的回答是葉姑娘喜歡他!
封禮禾蹙眉糾結了半晌,不敢確信。
“宋公子剛才可是在說,葉姑娘喜歡你?”封禮禾嚴謹措辭, 重新確認地詢宋清辭。
“嗯。”宋清辭應一聲后,便從容淡然地轉身走了。
他居然就這么轉身走了!?
封禮禾有詫異吃驚一番。
封禮禾若被雷劈焦了腦袋,呆滯在原地半晌后,他反應過來好像哪里不對。葉姑娘曾和他說過, 在麻煩解決之前,她暫且不會考慮兒女情長。封禮禾相信葉姝不是言而無信之人。但宋書生平常少言寡語, 說一不二,且作派端正, 他應該不至于和自己開這種玩笑。
可若葉姑娘真如宋清辭所言那樣,喜歡他。那他二人現(xiàn)在的關系怎么會如此冷淡詭異?
這件事最終還是要和葉姑娘確認一下才行。
必須要確認, 這對他至關重要。
如果葉姑娘真喜歡宋書生,他會立刻馬上打消自己不該有的念頭, 祝福他們,并遠離他們。直到他確定自己可以控制好對葉姑娘的情意,再回來和他們做朋友。
但如果葉姑娘并不喜歡宋書生, 只是宋書生誤會了……最好是這樣!
封禮禾心開始怦怦快跳起來,他有點緊張,他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氣,邁向廚房。
封禮禾從自己的位置走到葉姝面前,大概只需要走七、八丈遠的距離。明明距離很短,但這段路走起來讓封禮禾覺得特別漫長,一向豪情萬丈、不拘小節(jié)的他,如今甚至想過退縮,轉身逃來。只要他不把事情問的太清楚,就還有余地留念想。這是他有生以來,一次難得的心動,封禮禾一點都不想讓它這么無疾而終。
但事實總要面對,封禮禾止步,望著葉姝忙碌的背影,緩緩地深吸口氣。
“封大哥?”
葉姝感覺到身后來人了,扭頭一看是封禮禾,就下意識地笑起來。
嬌俏的小臉兒上,翹起的嘴角如抹了蜜一樣甜,眼睛瞇成月牙形,笑得單純又美好,很容易帶動他人和她一起開心。
盡管封禮禾此刻心思重,愁都愁不過來了,但他還是被葉姝的笑容所感染。封禮禾不禁跟著笑起來,他繼續(xù)往前走兩步,來到葉姝的身邊。
“在忙什么呢?”
葉姝舉起一個梨子跟宋清辭晃了晃,然后把切好的梨片兒塞進了肉|縫里,打發(fā)屬下可以把她腌好了肉放到爐子里烤了。
聽說葉姝在做烤肉,封禮禾不禁想起金萬兩身亡那晚,葉姝和莊飛曾在客棧的樓梯旁,熱鬧地討論過烤肉串的事情。
那時候他忙著專心應敵保護金萬兩,并沒有去參與她們的談話,但心里卻記著,也覺著這東西肯定會好吃,當時他還默默想過,等事情完結了,大家就這樣一起慶祝。
結果金萬兩死了,事情的結果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大家興致都不高,他自己還特別自責,所以烤肉串慶祝的事兒自然也就擱淺了。
封禮禾想到此就更加愧疚了,覺得有些對不起葉姝。金萬兩的事是他迷在其中,未能辨明是非。葉姝早就瞧出來金萬兩是什么德行的人,他硬拉著人家浪費時間,跟自己一起去保護他。
封禮禾再一次為金萬兩的事跟葉姝道歉。
“封大哥太客氣了,我本來就什么忙都沒幫上,只是去湊數(shù)吃了點瓜子罷了。你之前還贈我劍譜呢,我都無以為報。”葉姝只求封禮禾別再因此自責,“這世間壞心眼的人多了,誰能保證個個都識破。就如你看園子里的那些翠竹,個個瞧著都挺好的,有的敲開來開看,才能知道里面生了的竹蛆。”
封禮禾被葉姝的話安慰到了,他感激地點點頭應和。葉姑娘好生善解人意,會勸解他人,真好!
“提到竹,倒讓我想起竹林四鬼了。我定要抓到他們,讓他們給你賠罪。”封禮禾承諾道。
“這倒不用,我已經想好辦法教訓他們了。封大哥若為他們給生陽宮報信的事而生氣,想抓他們審問,倒是可以跟我一起。你只管守著那間鬼宅,一旦我尋到了他們寶貝的東西,他們肯定忍不住會出現(xiàn),到時候封大哥就可以一舉拿下他們了。葉姝提議道。
封禮禾隨后就聽葉姝說了她關于竹林四鬼藏寶的推斷。封禮禾覺得頗有道理,稱贊葉姝機靈,非常支持她的做法。
“好,你尋寶引他們出動,我來抓他們!”封禮禾干脆地應承道。
倆人簡單的幾句對話,讓封禮禾越來越發(fā)現(xiàn)葉姝的好。越是這樣,他心里就越難受,只要想到他此后很有可能和葉姝分別,不再相見,一團又一團的郁氣就積壓在胸口,悶地他喘不過氣來。
封禮禾躊躇半晌,終于開口:“葉姑娘最近和宋公子之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葉姝在低頭切菜,聽到封禮禾的話,停了手上的活兒,緩緩抬頭看著封禮禾。
“你指哪方面?”
“我就是看你們好像——”面對自己心儀的女孩,封禮禾實在問不出口‘你們是否互相喜歡’的話。封禮禾就用兩個手指比劃了一下,兩根食指的指尖互相碰了一下,然后立刻分開,就算問葉姝他們倆是不是在一起了。
封禮禾在比劃完畢之后,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繃緊身子,直勾勾地盯著葉姝的嘴,痛苦地等待答案。
葉姝看完封禮禾的比劃之后,蹙眉領悟了一下,恍然明白了。
反正封禮禾是正人君子,肯定不會亂傳話,跟他吐槽一下又何妨。葉姝馬上走到廚房門口,謹慎地往外探頭,四處瞅了瞅,然后她關上廚房的門,折返至封禮禾跟前。
“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任何人都不行。記住,任何人都不行!”
封禮禾聽到這話,心里大感不妙。女子到底是比較矜持一些,葉姝這么謹慎小心地要和他將這件事,那她喜歡宋清辭的事八成是真的了。其實回頭仔細細想想,這里面也不是沒有預兆,葉姝天天給宋清辭做一日三餐,樣樣照顧周到,關切問候,甚至還細心地給他剝瓜子。大概只有他在自欺欺人,以為葉姝只是在單純地關心宋清辭而已。
封禮禾心里悶堵至極,他忐忑不安的心,如今就像是置在弦上,弦已經拉伸到極致,正對著萬丈深淵。只等著葉姝的話一出口,他的心就會飛彈出去,狠狠地沖向谷底,摔得稀巴爛。
封禮禾強撐著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最終對葉姝狠狠點了下頭。
“他這人太矯情了,難伺候,所以這兩天的我故意不想搭理他。”葉姝咬牙冷哼一聲道。
封禮禾晃了下神兒,有點懵了。
“難伺候?不想搭理?葉姑娘對他——”
“噓!”
葉姝再一次謹慎地看看四周,讓封禮禾說話小點聲。如果被外人聽見了她說宋清辭的壞話,特別是宋清辭身邊的那些影衛(wèi),那她就慘了。
“我承認,我是對他有那么一點意見,嫌他麻煩。但這事兒千萬不能讓他知道,他這人太脆弱,會經受不住。”
有意見,嫌麻煩,不想伺候,這些已經足以說明問題了。葉姑娘根本就不喜歡宋公子,剛剛完全就是宋公子在自、作、多、情!
封禮禾整個人瞬間舒展了,眼睛里神采飛揚,閃著光亮,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太驚喜了!
該如何形容這種驚喜的感覺呢?這就好比他本以為自己會掉進滿是騷臭屎尿的茅坑,但實際睜開眼去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暢游在一片花海之中。彩蝶紛飛,蜜蜂起舞,四處皆是柔軟芬芳,恍若置身于人間仙境,讓人覺得些飄飄然,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封大哥?”
葉姝發(fā)現(xiàn)封禮禾在發(fā)呆,伸手在封禮禾眼前晃了晃,疑惑地問他怎么了。
“咳咳,”封禮禾回神后,尷尬的用拳頭擋住嘴,咳嗽了一聲,“既然心中不愿,你有何必強求自己,如今每日還要準備三餐給他吃?”
“我看他可憐啊。”葉姝仔細地跟封禮禾解釋大魔頭飲食障礙的問題,“我在法華寺遇見他的時候,他都要餓暈過去了。但凡是個人,長點心,都不能對他置之不理吧?我當然不能不管了。”
“對對對,那種情形換誰都要照料他的。”封禮禾連忙附和,心里美滋滋地想:他欣賞的女子就是這么善良。
“我這一照顧,就照顧習慣了。現(xiàn)在除了我做的飯之外,他別的東西都不吃。宋公子身子弱,還極好面子,最不喜歡別人拒絕他。我若直接跟他說清楚,甩開他走了,未免有點太不仁義了。”
封禮禾繼續(xù)點頭附和葉姝,稱贊葉姝菩薩心腸,真是個好姑娘。
“我也不是說他人壞,也不是特別討厭他,可能是因為我和他性子迥然不同的關系 ,相處起來就會覺得有點累。”葉姝日后還是要繼續(xù)給大魔頭做飯的,所以現(xiàn)在不能把話說絕了,免得自己以后臉疼。適度吐一點黑泥就好了,不好再往深了說。
“葉姑娘心地善良,總是為他人著想,令封某佩服。”
封禮禾凝視著葉姝,欣慰地笑起來。知道自己還能繼續(xù)和她相處下去,不必分離的感覺真好。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說到底這不是長久之法,葉姑娘總不能給他做一輩子飯。不如我們幫他找一個好廚子,伺候他一日三餐飲食如何?”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這點。”葉姝眼前一亮,馬上附和。
既然她拒絕不了大魔頭,那就讓大魔頭主動拋棄她。如果有另一個廚子能讓大魔頭做菜,讓大魔頭吃得下去,那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這主意太好了!
只是,該上哪兒去找能合大魔頭心意的廚子?
現(xiàn)在他們馬上要啟程了,肯定來不及。可以等到揚州或凌云堡的時候,想著張羅這件事。
葉姝特別開心地謝過封禮禾的意見,“封大哥可真是幫我大忙了。”
“不必言謝,拿肉償即可。”封禮禾馬上道。
葉姝愣了下,隨即機靈地反應過來,笑著對封禮禾道:“沒問題,我的肉管你飽!”
二人當然說的都是烤肉。
可偏巧有個暗影蟄伏過來,聽到倆人此般對話后,立刻飛奔離開,跑去報信了。
封禮禾哈哈笑著,見葉姝忙碌,便不好繼續(xù)再打擾她。
葉姝吐完黑泥之后,心情好了很多,她對封禮禾的背影叫一聲,然后把莊飛從外面難得買到的梨子丟給了一個。
封禮禾立刻接了梨子,笑著對葉姝道謝,然后立刻咬了梨子一口。才高高興興地從廚房走出來。
封禮禾步伐輕快,心情舒暢,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他返回客棧的第一件事,就立刻去找宋清辭。他想告訴他誤會了,葉姝根本就不喜歡他。
當封禮禾踏上樓梯,已經快到宋清辭房間的時候,他突然改了主意。
封禮禾甚至有點同情宋清辭。
葉姑娘神采多姿,招人喜歡,宋清辭必定也和自己一樣,對她生了傾慕之情。因此才會誤以為每日為他送上三餐的葉姑娘,是出于喜歡他,才會那樣照料他。
葉姝剛說過,宋清辭身體羸弱,還好面子清高,不喜歡別人的拒絕。如果他現(xiàn)在把這個真相告訴了宋清辭,只怕他會難以接受這個結果,最后為了面子拒絕再吃葉姑娘所做的飯菜,甚至徹底絕食,那他的性命就堪憂了。最后自己豈不是成了殺害宋書生的兇手?
封禮禾已經在金萬兩的事情上犯了錯誤,他絕不想再因為自己的無心之失害死一條人命。
何不暫且讓宋請辭先這么誤會下去?
本就不礙什么,只要能讓他好好吃飯,先把身體養(yǎng)好就行。他和葉姝本就來自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最后不可能走到一起。等他身子康健了,又或者大家該分開的時候,自然就分開了,這樣對他的刺激會小點。
封禮禾想通透這其中的道理后,便決定折返,殊不知他已然抵達的宋清辭房間前。
門突然開了,宋清辭從屋子里走出來,看見封禮禾后,問他是否有事。封禮禾忙搖頭訕笑著說沒有,封禮禾隨后注意到宋清辭那雙清瘦的手,幾乎就是皮包著骨,倒還算好看,顯著特別修長。但誰會稀罕這種美,怪可憐的。
封禮禾再望第二眼對宋清辭的時候,目光里充滿了同情,他對他點了點頭,匆匆下樓離開。
趙凌疑惑地從屋內走出來,站在自家宮主身邊,和宮主一起看著封禮禾宋的背影。
“他腳步沖這而來,卻說沒事,其中定有蹊蹺。”趙凌用疑惑地目光望向宋清辭,想知他是否需解決掉這個封禮禾。
宋清辭沒給任何反應,折返屋內繼續(xù)看書。趙凌便吩咐屬下,盯著封禮禾的一舉一動。宮主現(xiàn)在不想殺而已,不代表以后不想殺。正好他手癢癢了,好久沒有殺過像封禮禾這樣的江湖高手了。
思及此,一直眼無波瀾的趙凌,眼底終于騰出了一絲興奮。
……
傍晚。
葉姝把做了砂鍋火腿粥,配上兩碟小菜,交給了趙凌,讓他端給宋清辭就是。
趙凌在端走之前,從袖子里拿出一根玉簪來,遞給葉姝。
玉簪質地瑩潤,簪頭雕著三朵桃花。
葉姝不解地看了一眼,“何意?”
“公子買來贈與姑娘。”趙凌生硬地陳述道。
“他之前已經送了我一個金釵了,為何又送?”葉姝還是疑惑。
“不知。”趙凌說完這句后,依舊維持著他剛才送簪的動作,呆著臉看著葉姝,靜等她把簪接過去。大概如果葉姝不接,趙凌會維持這個姿勢到明天。
想到大魔頭不喜歡被人拒絕的習慣,葉姝覺得自己似乎沒有第二種選擇。
她接下玉簪,對趙凌笑了下,“那麻煩你替我謝謝他。”
“抱歉,做不到。”趙凌痛快地拒絕了葉姝后,就端著飯菜大步流星地走了。
葉姝盯著趙凌的背影,好想把手里的菜刀飛給他。
她就知道,大魔頭無端送她東西,肯定不懷好意。他想僅憑著區(qū)區(qū)一根玉簪,就打破她堅持了多天的冷戰(zhàn)。想都不要想,你不說話,我不說話,世界美極了!
她攥著手里冰涼潤滑的玉簪,覺得挺舒服,再用手摩挲了兩回,隨即想起他之前送給自己的那個骨頭形狀的玉佩。葉姝回房去翻找出來,兩廂對比。玉簪雖好,已屬上品,卻完全比不得這塊玉佩的材質。
葉姝覺得大魔頭這送東西的習慣,似乎就跟皇帝差不多。魔顏大悅,就大方賞賜;若不高興了,就開始玩人命了。
葉姝把玉佩放在手里擺弄了半天,就將其放回了錦盒內。玉易碎,這玩意兒一看就金貴,她如果隨身帶著,整天上躥下跳的,回頭她把‘魔賜’的東西一不小心給弄丟了或弄碎了,惹了大魔頭的不快,就不好收場了。
至于這玉簪,看起來倒還能賠得起的樣子,葉姝隨手簪在了頭上看。利索又干凈,倒比那個一走路花樣兒就顫顫巍巍的金釵好多了。
莊飛在樓下擺了宴,高興地來叫葉姝下去吃飯。
“封大俠特意托朋友弄了好多冰來,還買了葡萄酒。把酒和瓜果冰好了吃,可真痛快呢,姑娘快下來。”莊飛開心道。
葉姝連忙起身就下樓了,帶著莊飛去把果香烤五花肉取出來。這五花三層的豬肉在溫火之下,油脂被慢慢地逼出,表面金黃,外皮有些許酥脆,因為肥瘦相間的關系,內里的肉依舊能保持鮮嫩不柴。
夾在肉條里的水果片則被烤的軟爛的出汁,果肉中浸著烤肉汁,烤肉中也浸酸酸甜甜果子汁,肉香完美融合著果香,切下剝薄的一片肉,和果片一起入口,是讓人不禁閉著眼睛不禁發(fā)出贊嘆的美味。
如果覺得這個吃法還是有些膩,就另外點上些許甜醬,包上嫩菜葉吃。
這種吃法比起前一種,有一個很明顯的優(yōu)勢:怎么吃都吃不膩,怎么吃都吃不夠。即便把肚子徹底塞得圓滾滾了,還是意猶未盡,戀戀不舍。
另外莊飛還準備各大酒樓的特色菜,紅燒蝦、清蒸鱸魚、鹵豬肝、糟鴨掌、五香花生……如此一桌,真要有酒相伴,才不會覺得不辜負。
大家吃吃喝喝至深夜,竟還不覺得盡興,最后還是在葉姝喝令之下,才算散了。
葉姝酒量一般,她喝了兩盅青梅酒,兩盅葡萄酒,臉就紅了,不過只是有些微醺罷了。她在莊飛的攙扶下,有點興奮地搖晃著身子上樓。其實這不是因醉酒導致的,是因為高興。今天飯吃得真自在,她沒去叫宋清辭,宋清辭也識趣沒下來打擾他們,真愜意。
上樓后,主仆二人要進房間的時候,莊飛聽到樓梯那邊傳來腳步聲,她回頭瞅一眼,便在葉姝的耳邊小聲說宋公子來了。
葉姝毫不猶豫地就晃蕩了一下腦袋,整個人軟趴趴地伏在莊飛的肩頭,閉著眼,哼哼一聲,假裝她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莊飛被葉姝突然壓得猝不及防,踉蹌后退了兩步,才及時抱住了葉姝。莊飛想用腳去踢門,剛好腳尖距離門差了那遙不可及的半寸遠。
莊飛打算抱著她家裝醉的姑娘,再往前挪一步的時候,一雙修長的手伸過來,幫她們把門打開了。
莊飛看向宋清辭,剛好與他寡淡如水的雙眼對視。這眼神兒讓莊飛心里莫名覺得不舒服,她拘謹?shù)攸c了下頭,對宋清辭道謝一聲,就攙扶葉姝進屋。
莊飛不知道自家姑娘為什么突然要裝醉,她不是說好要治治宋公子么?如今這哪里像是治,倒更像是躲著他,怕他。
雖然這些天以來,通過和宋清辭的相處,莊飛也確實感覺到這姓送的不是個簡單的書生,非池中物。可他就算再淡定聰明,將來在官場上會有大出息,終究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殺不了人,在江湖上也頂不了事兒。
姑娘滿身高強武藝,何至于要怕他到如此地步?
搞不懂的事,莊飛也不想去想了,反正不管自家姑娘咋想的,她都服從,全力配合就是。
莊飛把自家姑娘攙扶到榻上之后,本以為宋清辭會走了,但她突然聽到身后有撩水聲。莊飛扭頭一看,可了不得,宋書生正拿著巾帕沾水,然后走了過來,把帕子遞給了自己。
“給她擦擦。”宋清辭說罷,才轉身離開。
接著濕帕子的莊飛,愣在原地,還沒來得及回神兒,就被裝醉的葉姝用手戳了一下。
“去關門。”
莊飛馬上去把門關上了,然后憋著笑走到葉姝跟前,把手里的濕帕子遞給葉姝。
“姑娘擦擦?”
“閉嘴。”葉姝打掉莊飛手里的帕子。
……
次日,封禮禾趕早出門,早飯后才回來。
他擦了擦頭上的汗,對葉姝和陸初靈等人道:“城門還在封禁,不讓任何人出入。我本以為拖個朋友幫忙走動一下,會破例放我們出去,沒想到他跟我講,什么時候都行,偏偏這次不行。我們若想盡快趕路,只能去翻城西那邊的城墻,那里防守薄弱,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但如果翻墻的話,隨身的大件行李還有馬匹便都不能帶,要等出了城之后另想辦法了。”
“太奇怪了,這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封城這么長時間?”葉姝的一名屬下禁不住感慨問。
“上次不是已經說過了么,因為某個重要的人失蹤了。”戚問蝶忍不住譏諷地掃一眼那個說廢話的隨從。
莊飛立刻就不樂意了,“人家的意思是說這背后還有大事兒,別沒事亂插嘴。”
“你——”戚問蝶想反駁莊飛,被陸初靈拉住衣袖,阻止住了。戚問蝶便露出一種‘要不是我家姑娘勸我,我肯定狠狠收拾你’的眼神。
莊飛看了更加不爽,嗤笑兩聲,轉而對葉姝道:“這屋里太臭,姑娘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走。”葉姝起身就帶莊飛等人走。
封禮禾忙從中調和,讓大家都少說兩句,現(xiàn)在要緊的是該怎么出。封禮禾問葉姝:“這最后到底走還是不走,翻不翻墻,事兒還沒定呢。”
“反正我不翻墻,你們隨意。”葉姝用心做了不少醬菜、肉干,準備趕路的時候吃,如果都不帶上的話,她之前的功夫豈不白費了。反正宋清辭到了揚州也不會跟她分開,沒什么盼頭,凌云堡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回去正好。
宋清辭這時候恰到好處地附和了一句,“我也翻不了墻。”
陸初靈立刻看向封禮禾,那兩個人決定怎么走,跟她沒關系。她主要是想知道封大哥怎么走。他若翻墻走,她就跟著翻墻走。他若不走,她也不走。
葉姝聽了陸初靈的表達后,有點疑惑:“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大哥要你留在這等他們么。既然如此,你為何會有跟著封大俠走的打算?”
葉姝的本意是提醒陸初靈別忘了她本來的目的。但見陸初靈聽到這話后突然臉紅了,葉姝突然間明白了什么。
書中男主慕容逸在追求陸初靈的時候,第一次就被陸初靈拒絕了,當時陸初靈便說她心中早有傾慕敬仰的人,不過沒具體交代是誰。之后的劇情,作者沒再提這方面,只是描述陸初靈是如何被男主一步步感動,俘走了芳心。原來那句話,并不是陸初靈為了拒絕男主,鬼扯出來的理由。
陸初靈敬仰的人是封禮禾,封禮禾卻說她喜歡自己。
果然是反派命格,連扯感情線,都給她死死得安排在主角對立面的位置。不過還好她干脆利落,早早就跟封禮禾說清楚了。
戚問蝶馬上沖出來護主,“是走是留,我們姑娘心中自然有數(shù),用不著某些人多管閑事。”
“好的。”
葉姝干脆地答應,她還真不想摻和這種事。隨即她就帶著莊飛等人離開客棧,直奔鬼宅。
葉姝選擇坐在上次和宋清辭一起呆過的涼亭中。她一邊嗑瓜子一邊看莊飛等人,拿著鎬頭在園子路四處搜索。
找了半天沒有收獲后,莊有點著急。
“姑娘,后花園這么大,如果不知道大概地點,咱們就這么蒙頭瞎找,實在難。”
葉姝琢磨道:“既然叫竹林四鬼,上次又在竹林鬧鬼,很有可能在竹林。”
葉姝帶著莊飛等人到了之前那處鬧鬼的竹林,讓莊飛等人繼續(xù)搜。
莊飛等搜著搜著,一抬頭,發(fā)現(xiàn)半空中吊著一人腦袋,嚇了一跳。大家隨即發(fā)現(xiàn)這腦袋原來是假的,有繩子吊著,木頭雕出來的,眼睛和嘴巴是畫的,頭發(fā)則是用的馬尾巴,遠遠看著是挺逼真。
隨后不久,有一名隨從發(fā)現(xiàn)地面有異常。
葉姝馬上來查看,在兩寸厚的土層下,鋪著石板,把土扒掉,移走石板后,便看見下面是個地窖。里面擺著七八木箱子,裝著全是金銀珠寶。
“哈哈哈,這下我們發(fā)財了!”莊飛高興不已。
葉姝突然感覺不對,立刻命令莊飛等人尋地方掩蔽,背靠背防御。
竹林四鬼凌空現(xiàn)身,跟鬼魅一樣,扯著繩子在竹林半空來回游蕩,用稚嫩的嗓音要求葉姝把那些錢財還給他們。
“不還,這是我受驚嚇的賠償。”葉姝邊拒絕,邊從莊飛手里接過飛刀,啪啪打出去。
竹林四鬼明白葉姝這要明搶了,都氣急了。他們掏出腰間的匕首,跳到地上,便打算和葉姝等人死拼。他們身材本就不高,習慣使用匕首,只擅長從后面偷襲,正面交戰(zhàn)肯定吃虧。
葉姝最近正好想試試她的九靈劍法效果如何。
葉姝令莊飛等人都不要幫忙,她舉起自己沒出鞘的劍,勾著手,指示意竹林四鬼同時上。
“你們只要碰到我衣角,就算輸,東西我不動,立刻走人。”葉姝增加了游戲難度,便是為了促使自己能在壓力之下有良好的發(fā)揮。
竹林四鬼聽到葉姝吹牛,不禁笑起來。本來他們還擔心打不過,而今這倒是不怕了。
四人互相遞了眼神之后,立刻分散開,打算分別從四個方向對付葉姝,令她無暇東顧。這種襲擊方式,如果換做平常的招法,確實會有漏洞令對方成功偷襲。但葉姝所練的九靈劍法,卻不會有這樣的漏洞。所謂‘九靈’,是指劍法不止能夠靈活的顧及到八方,更會多處一方的靈活來,九方靈活。其每個招式,都秉承著這種精髓,迎九方,應萬變。
葉姝只對著這四個小鬼使了不怎么熟練地使出第一招,借地飛天,如天女散花一般縱橫一躍,飛劍旋踢。招式還沒用完,才剛剛開始,她的劍鞘打到倒了三個,腳踢飛了一個。
被踢飛的那個,摔了三丈開外,噗通一聲落地,聽著就疼。
葉姝再看另外三個,都被她用劍鞘打腫了臉,面朝上躺在地上,個個哎呦喊疼,腦子被打得半暈,爬都爬不起來了,只是在勉強掙扎。
葉姝見此場面,不禁在心中贊美自己:我好厲害!
封禮禾這時候才趕到,他看到葉姝已然解決了竹林四鬼,頗覺得遺憾地笑起來
“說好一起來的,你來卻不告訴我。不過看起來也確實不用我來,葉姑娘一招就搞定了。”
封禮禾隨即問葉姝剛才那招叫什么,看起來很厲害。
“一擊即中。”葉姝只有這一個名字,以后不管誰問哪一招,都這么叫。
封禮禾贊嘆地點點頭,隨即告訴葉姝,他已經做好決定了,打算等城門開的時候和她一起走。
“陸姑娘呢?”葉姝問。
“她要留下來,等著和她兄長匯合。”封禮禾道。
估計是封禮禾和陸初靈談過了,她不關心這些,就不多問。
竹林四鬼被綁了,他們趕緊求饒。見葉姝和封禮禾不理會他們,他們就想別的招。
“我們知道城門封禁的真正原因!只要你們肯放了我們,我們就說。”
封禮禾猶豫了下,看向葉姝。葉姝無所謂,讓封禮禾決定。
“是你們賣消息給昇陽宮,害死金萬兩?”封禮禾質問。
“什么昇陽宮?”竹林四鬼皆疑惑地看向封禮禾,隨即哭喊著表明清白,金萬兩的死跟他們根本沒有關系。
葉姝:“我看他們不想撒謊。”
封禮禾點點頭,也贊同葉姝說法。
封禮禾瞧這竹林四鬼都吃了教訓,而且此前他們嚇人也沒有惡毒殺人性命的意思,總體來說有惡,但不算罪大惡極。
“好,便說清楚城門封禁的真正原因,我便放了你們。”但封禮禾要他們保證,以后就算嚇唬人搶錢,也當要劫富濟貧,不許欺負弱小。
竹林四鬼紛紛點頭,隨即告訴葉姝和封禮禾,而今廬州全城禁嚴的原因,是因來此微服私行的皇太孫突然失蹤了。
封禮禾和葉姝都詫異不已,怪不得廬州城會管控如此嚴格,原來未來皇位的繼承者居然在這里不見了。
“聽說前一秒人還在榻上小憩,隨后來了一陣邪風。隨侍去關窗的工夫,回頭再看,床上的皇太孫就不見了。”
竹林四鬼之所以會聽到這些,就得益于他們蟄伏能耐,他們可以伏在一根竹莖上一晚不動,就如長在樹上的竹葉一般。他們經常去府衙偷錢,畢竟還是官家的地方值錢的東西多。而衙門那些官員們,偏偏躲在僻靜竹林說話悄悄話,經常會被他們聽個正著。
封禮禾打發(fā)走了竹林四鬼之后,就和葉姝叨叨此事干系重大,不禁猜測到底是什么人敢劫持皇太孫。
“手法如此之快,說不定還是我們武林人。”
葉姝卻沒怎么把封禮禾的話聽進耳,她現(xiàn)在滿腦子震驚的內容是:那日被宋清辭和趙凌隨便丟在馬棚里的人,居然是皇太孫!而且之后趙凌只是隨便套了個麻袋,就那么隨意地把人馱走了!
至于大魔頭為何會劫持皇太孫,葉姝絲毫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她也沒工夫去想,她該認清楚的是這件事背后最可怕的真相:大魔頭果然是正經沒瑕疵的純正大魔頭,他真的真的真的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
皇太孫那么高貴非凡的地位,到大魔頭這兒,只是隨便棄之于馬棚。那換成她的話,會怎么樣?她算什么?她只是個會做飯的妖女,之前還算能擺正位置,不時地檢討提醒自己。最近她有點飄了,開始有膽量跟人家玩對抗,玩冷戰(zhàn)了。
她覺得自己再不做點什么事情挽回一下,結果會很危險。大魔頭現(xiàn)在可能心情還不錯,但搞不好下一秒他突然就不開心,改主意了,容不下她了。
葉姝馬上跟還在叨叨時局的封禮禾道別,飛快地趕回客棧,鉆去廚房做了一口氣做了白雪片和玉帶糕。
葉姝小心端著點心出來的時候,聽見大堂內有江湖人在議論法華寺的事情。
“……誰能想到,那偷玄陰秘籍的盜賊,之所以會毫發(fā)無損地從千機閣偷走寶貝,竟然是沒有走正門,走地下。這樣即便是極大門派聯(lián)合把千機閣的正門,手拿著鑰匙,也照樣沒用。人家精準的測量了尺寸,挖了密道。你們猜猜看,這密道通哪兒?”
“哪兒?”
“法華寺方丈的禪房,那了空大師竟然監(jiān)守自盜!而且啊,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大師,其實是個采花賊!”
城門都封禁了,居然還能傳進來法華寺的事情,顯然這幾個吃酒說話的‘閑人’,又跟百曉堂脫不了干系。
其中有一人看見葉姝后,特意飛了一個眼神過來。自然是暗示葉姝,他那里有話要傳達。隨即此人就起身,往客棧后院去了,大概是想讓葉姝也跟過去。
葉姝沒工夫搭理,端著點心就蹬蹬上樓了。她還有大魔頭需要巴結,這關過不了,什么消息不消息的,都不重要了。她命都玩完了,哪還有耳朵聽消息。
葉姝敲門之后,緊張地等了片刻,聽見屋里傳來一聲低沉音。
“進。”
葉姝馬上扯起恰到好處的笑容,笑嘻嘻地進屋。
宋清辭襲一身月牙白袍,腰系美玉,脊背挺直地坐在窗邊。一個人下棋對弈,清疏矜貴。
他半垂著眼眸,專注于棋局,修長的食指和中指之間正夾著一枚黑子。
葉姝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宋清辭落黑子之后,隨即就拾起白子,繼續(xù)落,似乎當葉姝不存在。
葉姝等了會兒,見宋清辭沒有跟自己說話的意思,壯著膽子小心問他: “生氣了?”
“我為何要生氣。”宋清辭聲音平淡地不帶任何音調,所以這話聽起來都不像是疑問句。
“你說你不喜歡拒絕,那天你拉著我手的時候,我卻不小心拒絕了你了。”葉姝乖乖承認錯誤。
宋清辭落子的手突然停滯,隨即斜眸瞥向葉姝。
他眼底生出一絲疑惑,但很快消散無蹤,絲毫沒有讓葉姝察覺。
“我們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拉一下胳膊小手其實不算什么。公子可以隨便拉我的手的!我是覺公子不一樣,和我們這些江湖粗人不一樣。公子是文雅的書生,清俊高潔在天上,我是丑陋污濁在地。我是覺得,我不能玷污了公子,所以才——”
葉姝故意哽噎了一下,這樣才顯得她猶豫緊張,情緒比較真實。
“所以才喝酒吃肉,慶祝一下?”宋清辭這一次的反問,帶著音調了。
作者有話要說: 葉·求生欲極強·姝:完全不知自己被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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