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宋清辭見葉姝朝自己看過來,便疑惑地開口問她:“何為白梅令?”
葉姝:“……”
在場的所有人都因宋清辭的問題哄笑起來。
金萬兩急著保命, 自然笑不出來, 他瞥了一眼宋清辭, 眼神兒里透著嫌棄, 很嫌他沒用。在這種關(guān)鍵時候, 還有個什么都不知道的文弱書生瞎問添亂, 太招人煩了。
葉姝趕緊一本正經(jīng)地跟宋清辭解釋:“宋公子怎么忘了?我給你講過,就是昇陽宮宮主那個故事。”
宋清辭恍若才想起來的樣子,點了點頭。
“封大俠, 我現(xiàn)在怎么、怎么辦?”金萬兩不理會宋清辭那邊,催促提醒封禮禾,他這邊還有要命的事沒能解決。
“金兄放心,我不會坐視不理, 我們會留下來一起保護你。”
“我們?封大俠不會是把我們都給算上了吧?可我家堡主早已經(jīng)定好了,明日出發(fā)離開廬州。”莊飛提出異議道。
葉姝配合地點了下頭。
“這——”封禮禾愣了下, 看向葉姝。
“別,別走。”
金萬兩恐慌地看著封禮禾, 情急之下只好給封禮禾跪下,請他一定要留下來保護的自己。金萬兩聲淚俱下, 甚至要給封禮禾地磕頭。
“你們要我做什么都行,出多少錢我都愿意。”
封禮禾連忙拉起金萬兩, 請他稍微冷靜下,“金兄放心,封某剛剛已經(jīng)說過, 封某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封禮禾安慰完金萬兩后,走到葉姝跟前,小聲跟她打商量,能不能晚三天再走,等金萬兩的事情解決了他們再離開。
葉姝猶豫地托著下巴,一邊打量金萬兩,一邊低聲地跟封禮禾道:“你這兄弟肥頭大耳,兩眼奸猾,一看就斂財如命,背地里干過不少損人勾當(dāng)。”
書中殺害金萬兩的兇手,是一家名為安康藥鋪的賬房。
金萬兩得知賬房家祖?zhèn)饔幸蛔鎮(zhèn)鞯膶毢校胭I到手里,奈何賬房偏不賣。他便心生了歹意,命人誘騙賬房兒子去賭錢,設(shè)套令其輸了一千兩銀子。賭坊討債,欲將賬房兒子送官杖斃。賬房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免于受死,只得低價將祖?zhèn)鲗毢匈u給了金萬兩。
不久后,賬房兒子從賭坊打手的口中偶然得知自己被算計的真相,恨透了金萬兩,意氣用事地去找金萬兩算賬,想替他爹討回寶盒。金萬兩把賬房兒子打個半死,送去見官。府衙因受了金萬兩的賄賂,對賬房兒子又是一頓棒打,賬房兒子身受重傷之后不得醫(yī)治,最終死在了牢里。
賬房給兒子收尸之后,便發(fā)誓要金萬兩償命。他以白梅令為誘餌,唬金萬兩信以為真。等到白梅令上所謂的三日死期一過,在金萬兩放松戒備,大擺宴席慶祝的時候,他就趁機混入賓客之中,用毒酒毒死了金萬兩。
金萬兩以命抵命,死有余辜。葉姝實在沒什么興趣保護這種人,再者以她招麻煩的反派命格,誰知道她會不會再碰見女主。
“只憑長相斷人,并不可靠。”封禮禾問葉姝可有憑據(jù)證明金萬兩是壞人。
“那倒沒有,不過凌云堡就很有錢,我爹便沒干過什么好事。”葉姝沒證據(jù),便只能賣爹。
封禮禾怔了下,凌云堡這些年所做的斂財勾當(dāng),他確實略有耳聞,但沒想到葉姝會毫不避諱地直接跟自己說出來。葉姑娘如此性情率直,不裝假,像一汪溪水清澈見底,當(dāng)真好生討人喜歡。可憐她如此真性情,卻都被她那個爹給連累了。
“不然封大哥留下來保護她,我和宋公子先走?”葉姝問。
封禮禾不想跟葉姝分開,他還盤算著先以‘兄妹情’幫葉姝解決麻煩,然后感動她,讓她開竅,請她去考慮‘夫妻情’。如果就這么跟她分開了,他剛籌謀好的追妻計劃,便毫無用武之地了。
“葉姑娘可還記得我給你秘籍之時,你對我說過什么話?”封禮禾提示葉姝。
葉姝點頭,馬上就明白封禮禾要對自己說什么。
“姑娘當(dāng)時說,算欠我無數(shù)個人情,以后我若有事需要幫忙,跟姑娘說一聲就好。其實我并無讓葉姑娘還人情的意思,但我這次很想幫助金兄。所以就權(quán)當(dāng)我請求葉姑娘一次,請葉姑娘就幫我這一次就好。至于金兄是否做過什么損人的勾當(dāng),我們還沒有證據(jù),暫且疑罪從無。那他就是個無辜者,我們豈能置一條無辜的性命于不顧?”
封禮禾說罷,就誠懇地向葉姝拱手請求。
葉姝靈活地動了一下眼珠兒,立刻點頭:“好,我答應(yīng)你,會在這三日內(nèi)盡力幫你保護他。”
葉姝特意加了個時限‘三日內(nèi)’,三日后的事兒那她就不管了。
封禮禾高興不已,再三謝過葉姝。他就知道,他看上的女人絕對是個通情達(dá)理的好姑娘。
金萬兩一直豎著耳朵聽這倆人談話,最后隱約聽到葉姝答應(yīng)幫忙,他高興地忙趕過來,對葉姝鞠躬行禮,千恩萬謝。
“不必客氣,反正我也不是看你的面子留下的。”葉姝毫不掩飾自己對金萬兩的嫌棄。
金萬兩尷尬了下,嘿嘿賠笑。不管怎么樣,多個高手保護他,他就多份兒安心。保命重要,其它的他已經(jīng)顧不上計較了。
“別怪我說話嚇唬你,這幾天最好跟緊了封大俠,昇陽宮的白梅令一出,就沒見誰能逃過。”葉姝見金萬兩的臉色居然在好轉(zhuǎn),忍不住就嚇唬他一下。
金萬兩剛放松的神經(jīng)立刻繃緊,他縮著脖子用袖子擦腦門上的汗。
“一定一定,我會緊跟著封大俠和葉姑娘。真不知道我到底哪兒做錯了,這么倒霉,得罪了昇陽宮。”
“嗯,這句話說得有道理。肯定是你犯下什么彌天大錯,才會招惹上昇陽宮,昇陽宮可不隨便殺人。”葉姝嚇唬金萬兩的同時,不忘給昇陽宮找理由,這也算是變相給昇陽宮拍馬屁了,誰叫現(xiàn)場有一位昇陽宮宮主在旁觀。
葉姝這個說法一出,給大家的感覺好像昇陽宮是‘行俠仗義’、‘為民除害’的武林正派。
“它不是武林第一邪派么?”莊飛不解地?fù)蠐项^,差點以為自己的認(rèn)知錯了,直到她看見大家都點頭附和自己,才意識到是自家堡主的想法跟大家不同。
一直靜靜在旁邊冷眼旁觀的宋清辭,聽說此話后,便不避諱地一直看著葉姝。
“對啊,葉姑娘這話說得不對!”
金萬兩早就不舒服葉姝對自己的態(tài)度,奈何他需要人家的保護,開始的時候不好說什么。而今見他居然當(dāng)眾暗示大家他是壞人,他有點忍不住了。
“昇陽宮是武林第一大邪派,他們一直都在濫殺無辜。我是好人,我什么壞事都沒做過。我看一定是昇陽宮覬覦我有錢,對,因為我有錢,他們想殺了我奪取我金銀財寶!這些王八羔子太過分了!”
金萬兩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解釋,激動之余,順便把昇陽宮狠狠地罵了。
葉姝不吭聲了,因為她專注好奇宋清辭聽完這話的表情。葉姝悄悄用余光瞄一眼那邊沒什么存在感的宋清辭。真不愧是宮主大人,受到這種辱罵,還是一點破綻都沒有,完全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淡定狀,眼睛里還閃爍出那么一絲絲懵懂茫然的樣子。
瞧瞧人家,優(yōu)秀!
不管你論武功還是論演戲,人家昇陽宮宮主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
“那我們下一步該怎么辦?我在這客棧住下,還是你們?nèi)ノ腋献。俊苯鹑f兩緊忙為下一步籌謀。
“客棧人多眼雜不合適,況且,誤傷了無辜也不好。回你府上目標(biāo)太明顯,也不合適。”封禮禾分析道。
“是的呢,前任武林盟主,那個叫什么呂春風(fēng)的,就是在家被人給一窩端了。”葉姝繼續(xù)嚇唬金萬兩。
提到呂春風(fēng)事件,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沉默了。
那真是一場讓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恐怖事件。武林盟主和眾多武林高手一起抵抗的結(jié)果,居然是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太慘絕人寰了。
金萬兩也很清楚這件事,真的被嚇著了,用袖子不停地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雙腳有點哆嗦,站都站不住了,不得不扶桌坐著才行。
“我我我我……”金萬兩抖著慘白的嘴唇,朝封禮禾的方向伸手,眼睛里充滿了絕望,“是不是死定了?”
封禮禾忙抓住金萬兩的手,讓他不必慌張。
“其實并不是所有的白梅令都成功執(zhí)行了,我就知道一樁并沒成功的。”
封禮禾隨即便把他恩師隋亮收到白梅令的經(jīng)過,講給了大家。
“師父收到白梅令也很慌張,但他做足了準(zhǔn)備,逃到了一處不為人知的地方,擺了諸多陣法,設(shè)伏暗器,熬過了昇陽宮的白梅令上所說的日期之后,他一直活到壽終正寢,再不曾有昇陽宮的人找過他的麻煩。”
葉姝挑了下眉毛,就是這個故事,讓金萬兩在熬過梅花令上的日子之后,分外安心的,才放松了戒備。只不過原書劇情里,這故事是女主所講,而今換成了封禮禾。
“呂春風(fēng)的事,因有最厲害的那位親自出馬,加上他自視甚高,偏要在家中留守,便輕敵了。容我說句實在話,金兄只是一名商人,并沒有武林盟主那樣的地位,絕不可能勞動最厲害的那位親自出馬。”封禮禾繼續(xù)安撫金萬兩道。
“對對對,十分有道理。封兄弟,我喜歡你這句實話。”金萬兩深吸兩口氣,讓自己盡量冷靜一些,然后就忙著和封禮禾商議,找什么樣的安身之所比較合適。
“方便布陣法,易守難攻,不易被人察覺的地方最好。”封禮禾讓金萬兩最好多召集些人手,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他這邊有很多事情需要人手出力。
封禮禾另外提醒金萬兩,選來的人一定要安全可靠,一旦有昇陽宮的細(xì)作就麻煩了。
“封兄弟請放心,我手下還是有些可靠的人,知根知底。”
金萬兩立刻吩咐下去,命屬下召集人手,另張貼告示,高價懸賞武林俠士保護自己。
“記住,一定要是名門正派,武功高有點名氣的,沒用的小人物不要給我?guī)恚 ?br/>
葉姝湊到面色沉冷的宋清辭身邊,和他一樣旁觀熱鬧,撇嘴小聲嘟囔道:“瞧瞧他,還挺挑的。”
葉姝是故意來騷擾宋清辭的。因為她發(fā)現(xiàn)當(dāng)大家提到呂春風(fēng)的時候,宋清辭的臉色驟然就變冷。當(dāng)然這個冷,只有葉姝能細(xì)微地察覺到。沒辦法,她早已經(jīng)把自己熬成了會揣測‘魔意’的‘葉大太監(jiān)’,并且這方面的功力已經(jīng)開始要爐火純青了。
“為了保命。”宋清辭簡單應(yīng)承一句。
“回頭他們安排好地方,我就要跟他們?nèi)チ恕D懔粼诳蜅U疹櫤米约海旌笪以賮砗湍銋R合,我們一起回?fù)P州。”葉姝囑咐道。
宋清辭這才把目光從金萬兩身上抽離,偏首看向葉姝,“葉姑娘不想帶我去?”
“不是不想,是這事很危險,我得顧及公子的安全。”葉姝把自己表現(xiàn)得特別善解人意的樣子。
宋書生,快感恩,本姑娘這般體諒照顧你。
“既然昇陽宮這么厲害,一旦大家都出了危險,總要有人留下來收尸。”宋清辭也表達(dá)了他的‘善解人意’。
葉姝無語地被噎了一下,瞪向宋清辭。
呵呵,還要多謝您助人為樂了?
“那就勞煩宋公子了。”封禮禾笑著走過來,禮貌地對宋清辭拱手,“宋公子身子文弱,并無武功傍身,卻能有此膽量,且把我們的身后事照顧周到,真不枉我們朋友一場。所謂患難見真情,我封禮禾果然沒交錯宋公子這位朋友。”
葉姝聽完封禮禾這話更覺得無語。這都走得什么奇葩思維!難道最正確的姿勢,不是應(yīng)該祝福他們活著回來么?
宋清辭微微點頭回禮,“便不打擾諸位商議,我先上樓。”
葉姝此時才注意到,這客棧大堂似乎一直沒來客人。再看門外,原來站了十幾名小廝罷手,看來是金萬兩早出錢把這里包下來了。
金萬兩跟封禮禾提了自己幾個住處地點,隨后在地圖上都一一標(biāo)記下來。
封禮禾綜合分析后,一直搖頭,表示這些地方都不合適。
“這樣,我去外頭探詢一遭,看看城外哪里比較合適咱們藏身和布陣,到時候你再安排。”封禮禾道。
金萬兩點點頭,也要跟封禮禾一起去。
“你不必跟著我,這樣被外頭人看見了,特別是昇陽宮的人,知道你即將安置的地方,豈不給他們便宜?”封禮禾跟金萬兩強調(diào),這件事必須秘密進行。他們?nèi)绻诘谝徊竭x址上,不能躲過昇陽宮的追蹤,那接下來肯定不好過。
“可封大俠不在,誰來保護我?”金萬兩還是覺得害怕。
封禮禾看向葉姝:“還有葉姑娘,她功夫也很好,你放心吧。”
封禮禾特意來和葉姝交代,請她幫忙照料一會兒金萬兩。
葉姝痛快地點頭答應(yīng),讓封禮禾放一百個心,然后她就扭頭對金萬兩調(diào)皮地一笑。
金萬兩受寵若驚地忙對葉姝回笑,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虛虛的,隱隱感覺好像哪里不對。
“多謝。”封禮禾眼里對葉姝的欣賞之情進一步加深。他和葉姝道別之后,便匆匆上樓喬裝一番,換了一身粗布衫,貼了半臉的絡(luò)腮胡,從后院跳墻離開。
確實很謹(jǐn)慎。
葉姝微笑著目送走了封禮禾后,就去了廚房。金萬兩怕自己有危險,馬上跟著葉姝來到廚房。他瞧葉姝不好惹,不敢打擾葉姝,就在窗邊坐著,看著她。
“我勸你還是不要坐在窗邊,一但人家蟄伏在房頂,給你飛個暗器,你就沒命了。”葉姝邊拿著布袋往銅盆里倒米,邊示意金萬過兩來灶坑邊的位置,“這里好,離窗遠(yuǎn),離我近,順便還能幫我燒火。”
金萬兩富貴慣了的人,哪里會干燒火的活計。他訕笑著剛要去拒絕,就發(fā)現(xiàn)葉姝瞧自己的眼神不對。
金萬兩真的很怕葉姝,雖然單看葉姝的長相是真好看,叫人禁不住歡喜。但架不住她在外的名聲太過兇惡,想想就害怕,而且從始至終她對自己都沒表達(dá)過善意,只是礙于封大俠的面子才留下罷了。金萬兩真怕得罪了她之后,沒等到昇陽宮的人來解決他,就先被眼前這一位給提前解決了。
有求于人家,人家就是大爺。
金萬兩不得不委屈自己,勉強湊過來,艱難彎曲他略胖的身軀,蹲在灶坑邊,按照葉姝的吩咐添柴。
“小火,火苗不能高過你半個腦袋的高度,好么?”葉姝用攤平手掌,比量了一下自己腦袋一半的位置。但她這個動作讓人看起來,很像是壞蛋在做殺人的手勢。
金萬兩嚇得心頭一震,忙乖乖地點頭,然后惶恐地去撿柴往灶坑里添火。他萬般不敢怠慢,幾乎是趴在灶坑口,眼睛一刻不停地看火,再用自己半個腦袋的尺寸,去衡量火苗的高度
葉姝挑米之后,就把她買來的上等秈米悉數(shù)倒進鍋內(nèi)翻炒。
秈米的米粒細(xì)長,粘性小,米質(zhì)脆,有補氣養(yǎng)心、益精強志的效用。所以,用這種米來做米粉圓最為合適不過。
小火炒熟的秈米,表面有一層淡淡的金黃,散發(fā)著濃郁米香,這香味比煮米所散發(fā)的米香還不一樣,偏干香,更濃郁,更耐聞。
葉姝把炒好的米盛出來,就出門倒在屋外的小石磨上。葉姝吩咐金萬兩過來拉磨,好生磨米粉。
金萬兩被自己的小廝從灶臺邊扶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雙腿酸地發(fā)軟,一張臉被火烤得通紅。他氣喘吁吁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忙賠笑到葉姝跟前打商量。這磨米的事兒是讓他屬下來就好,身手比較靈活。
“金首富連幫我磨米這種簡單的事情都干不了,還指望我會舍命保護你?”葉姝蹙眉露出十分不爽的表情,質(zhì)問金萬兩,“這就是你的誠意?”
“好,我來。”金萬兩推開身邊的小廝,用盡全力去推著磨。
葉姝雙手抱在胸前,看著金萬兩干活,并不時得催他快點。
金萬兩心里恨得不行,奈何不管有多少怨怒他絲毫不敢撒出來,只能任由葉姝折騰自己,默默干活。
待米粉徹底磨好之后,金萬兩手掌都起水泡了。他累得已經(jīng)顧不上等小廝搬凳子來,直接坐在地上緩氣。
“葉姑娘,葉姑奶奶,在下求您了,繞我一遭。”金萬兩哀求道。
“這才只是一道菜的前兩步準(zhǔn)備罷了,你便覺得辛苦?那若讓你像那些農(nóng)戶一樣,整日干活,春耕秋種,你豈不是兩天就累死了?”葉姝質(zhì)問。
金萬兩連連點頭,“他們確實不容易,金某和他們相比,實在是幸運太多。所以每年我都會出千八百兩銀子,救濟那些窮人。”
金萬兩說到這里的時候,臉上露出幾分自傲之色。看得出,他很為自己的高尚品行感覺到自豪。
“若是拿榨干了別人人命的錢,再到幾個窮人跟前聊表二兩米飯的好心,這種善心不要也罷。”葉姝嗤笑。
金萬兩被徹底惹怒了,忍無可忍。顧不得許多,他黑著臉站起身,怒瞪葉姝:“葉姑娘幾次三番譏諷我,污蔑我作惡,到底何意?我金某是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對,得罪您了?”
金萬兩見葉姝譏笑地看著自己,暫且沒有回話的意思,就繼續(xù)聲討道:“這話若換成封大俠說我,他來質(zhì)疑我,我還覺得得當(dāng)。葉姑娘您是什么人,你在江湖上那些名聲誰人不知?你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竟還有臉來責(zé)怪我不善良?”
“你剛說我什么?”葉姝一手掐腰,質(zhì)問金萬兩。
金萬兩嚇得退后一步,忙躲在自家小廝身后,“你不能殺我,你答應(yīng)封大俠了,會保護我!”
“沒錯,我是惡人。”葉姝坦白承認(rèn),“所以我想怎么指責(zé)你,就怎么指責(zé)你。那些普世的道德、規(guī)矩、禮法對我沒有任何約束,我不管我自己是什么樣的人,我現(xiàn)在就是看不上你,偏要譏諷你、折辱你、嘲笑你,怎么了?”
金萬兩瞪大眼看著葉姝,被噎得已然無話可說了。如此厚顏無恥,刁蠻不講理,果然不愧是江湖上人人唾棄的妖女。
“繼續(xù)燒火!”葉姝突然對金萬兩喝令道。
金萬兩渾身一哆嗦,馬上縮緊脖子,折返到灶前,繼續(xù)乖乖燒火。
莊飛按照葉姝的吩咐往鍋內(nèi)添了水。
葉姝讓莊飛去剁肉餡,她則把米粉過了細(xì)篩。在肉餡里加醬油、豆粉、酒,搓成圓球。
先在蒸笹上鋪一層莧菜,然后攤一層米粉,再將做好肉圓擺齊放在上面,再攤上一層米粉,最后上鍋蒸熟。出鍋后的米粉圓,柔軟爽滑,素葷并舉,純香至極。
葉姝夾了三枚放在碟中,再將米粉圓下已經(jīng)入了肉圓滋味的清蒸莧菜夾出,切絲撒在肉圓之上,再配一碗粟米粥,打發(fā)莊飛給宋清辭送過去。
莊飛走后,葉姝才抬首,直接朝宋清辭房間的那扇窗望去。
窗前空空,并無人站在那里。但不知道為什么,葉姝覺得自己剛才折騰金萬兩的時候,宋清辭就在窗邊看著自己。或許是她多慮了,天天跟在大魔頭身邊,所以敏感得有點神經(jīng)質(zhì)了。
葉姝轉(zhuǎn)過身來,就看見金萬兩正在靠近她的蒸笹,覬覦她的米粉圓。
“滾。”
金萬兩嚇了一跳,他害怕地瞄一眼葉姝,跟耗子見了貓似得,忙匆匆逃出廚房。
葉姝夾了一塊米粉圓,用莧菜包裹,整個塞進嘴里吃。她邊吃邊點了點頭,味道比她想像的還要鮮美。大概是源于食材的新鮮和純天然,還有傳統(tǒng)技法石磨磨出的米粉,在滋味上確實與眾不同,米香更為醇厚。米粉圓咽下之后,唇齒間留下的竟不是肉香,而是甘醇的米香。
米粉就是這道菜的基調(diào),它的味道上去了,立刻將整道菜的口感提升一個檔次。
葉姝再夾了一顆米粉圓吃進嘴里。咽下的時候,莊飛已經(jīng)快步跑回來了。葉姝便讓莊飛把剩下的肉圓分給兄弟們吃。
“每人剛好兩個,當(dāng)是飯前開胃菜吧。”而今他們住在客棧,葉姝當(dāng)然沒必要受累給所有人做飯,平日她只管宋清辭的飯。這是沒辦法的事,誰叫人家是魔頭,有資格搞特殊。
莊飛特別高興地應(yīng)承,感覺她現(xiàn)在每天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吃到一口自家姑娘做的菜。吃一次,能開心一整天,滿腦袋里頭在回味其中的味道。
其實不止莊飛有這種感覺,其余的屬下們也一樣有這種想法。
所以當(dāng)葉姝洗了手,折返回客棧大堂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屬下們個個興高采地圍桌坐著,手捧著裝著兩個米粉圓的碗,還在慢慢地吃著。
葉姝非常驚訝他們的吃東西速度。米粉圓并不大,葉姝剛才一口一個吃得很利索,照道理這些爺們肯定比她吃飯更快。他們平常吃一碗白米飯都快到只需一眨眼的功夫,現(xiàn)在怎么吃個小圓子用這么久?
葉姝定睛再仔細(xì)看這些人吃法:用筷子頭戳一點點肉,送到嘴里咂一會兒,回味了半晌,然后才繼續(xù)來下一口,繼續(xù)復(fù)剛才的吃飯。
金萬兩也在大堂,但他和他的屬下們可沒有份兒吃米粉圓。這米粉圓出來的時候,金萬兩聞著味兒,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如此才想起來,因為收了白梅令,他驚惶得飯都沒來得及吃,那一刻他越發(fā)覺得饞餓,想吃那圓子。
而今葉姝的屬下們?nèi)巳硕加袌A子可吃,而且這些人都坐在他眼跟前吃,當(dāng)真讓金萬兩備受折磨。不過好在那圓子不大,一人兩口就沒了,他忍一下便是。但誰能料到,這些人都這般欠揍討嫌。他們居然不痛快地把圓子一口吃完,用筷子一次吃一小點,在那慢悠悠地吃,慢悠悠地饞他。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金萬兩剛才受葉姝戲耍的時候,都沒有這么暴躁。他蹭地一下起身,問掌柜要了間房。不一會兒,客棧廚房那邊就端出各種大魚大肉往金萬兩的房間里送。
莊飛見狀嗤笑一聲,“他也不怕?lián)嗡雷约骸_@會兒倒是能自己呆著了,不擔(dān)心有人要殺他?”
“也擔(dān)心,但更怕我。”葉姝頗有成就感地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笑得開心。
莊飛哈哈跟著笑一陣,然后繼續(xù)用她的筷子戳米粉圓吃。
葉姝真受不了他們這樣,干脆不管他們,也上樓回房。
趙凌端著空碗從宋清辭的房間里出來,葉姝看見后,馬上跑過去瞄了一眼,見東西都吃完了,她挺有成就感的。
盡管她給宋清辭每次準(zhǔn)備的菜量都很少,但宋清辭以前用飯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剩一些,這次卻沒有,可以說非常稀奇了。
“公子很愛吃這個,難得肉菜有他能吃下的。”趙凌告知葉姝。
趙凌能和葉姝說這些話,便足以證明他的驚訝了。平常的他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讓他哼一句都懶得哼。
“肉瘦,又上鍋蒸的,什么油膩都沒有了。且剁碎的,好克化,又有米粉味兒蓋著,所以更適口些。”
葉姝告訴趙凌,以宋清辭現(xiàn)在的狀況吃三顆肉圓是可以的,但不能再多。他腸胃都比較脆弱,還需慢慢調(diào)理,飲食也不能全素,偶爾需有點肉才行。如果繼續(xù)保持現(xiàn)在狀態(tài),要不了多久,就能和正常人一樣無所顧忌的吃飯了。
趙凌聽到這些話,略有幾分激動,發(fā)自內(nèi)心地對葉姝尊敬點頭,感謝她為他家公子如此費心。
“你太客氣了,不過隨手之勞。”葉姝目送走趙凌之后,就開心地甩著手臂走路,回房去歇息。
她躺在床上休息了沒多久,就隱約聽到二樓有人吵。
葉姝打開門,探頭聽,以分辨聲音來源。聽見天字六號房那邊,隱約傳出金萬兩撒火的聲音,似乎在嫌棄飯不好吃。
葉姝看了眼他隔壁的隔壁,天字四號房那里,也就是宋清辭所住的房間。現(xiàn)在們緊閉著,還沒什么動靜。但葉姝相信,以大魔頭敏銳的耳朵,肯定能聽到他的吵聲。
大魔頭如果現(xiàn)身,葉姝馬上會屁顛屁顛跑去訓(xùn)斥金萬兩,讓他小點聲。但現(xiàn)在大魔頭沒露面,葉姝才不屑管閑事,反正她不覺得吵。
葉姝關(guān)上門,伸著懶腰,回去繼續(xù)擁抱她的床。
……
至天色大黑的時候,封禮禾歸來了。但不僅是他一個人回來,身后還帶著三個人。
葉姝此時正和莊飛坐在大堂內(nèi)嗑瓜子,宋清辭則坐在一邊靠窗的角落安靜看書。
金萬兩就坐在另一個角落,滿臉不耐煩又不自在地縮著脖子,干坐著。晚上了他有點害怕,不敢一個人在屋里,所以還是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葉姝。
當(dāng)金萬兩看見封禮禾的那一刻,他就像受虐了已久的孩子,終于和疼愛自己的親生母親匯合了。金萬兩一個蹦高起了身,就激動地沖到封禮禾跟前,狠狠地抱住了他。
“封大俠!”金萬兩顫著聲音道。
嗑瓜子的葉姝看見這一幕,使勁兒吐了嘴里的瓜子皮。莊飛心領(lǐng)神會,也跟著吐,而且特意朝金萬兩的方向。
這時候,窗邊傳來翻書的聲音。
“早和你說過,昇陽宮的人現(xiàn)在還不會對你下手。”封禮禾耐心地再跟金萬兩解釋一遍,拍拍金萬兩的后背,讓他不必害怕。
金萬兩松開封禮禾后,委屈著一張臉,紅著眼道:“可我就是忍不住害怕。”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華山派掌門之女,陸初靈。這兩位是她的同門師妹,戚問蝶和鄭蓮花。”封禮禾為金萬兩引薦陸初靈三人。
戚問蝶和鄭蓮花與陸初靈的年紀(jì)相仿,皆容顏俏麗,有幾分英姿。她們規(guī)矩地跟在陸初靈身后,在封禮禾介紹她們的時候,就很有禮貌地對金萬兩點頭。
葉姝知道這二位,原本只是女主身邊的丫鬟,因為女主待她們極好,如親姐妹一般,后來就說服父親收她們?yōu)橥剑瑐z人于是就成了女主的同門師妹。不過她們還是照舊會伺候女主,師妹兼職丫鬟,對女主當(dāng)然沒得說,忠心耿耿是必備條件。
金萬兩見封禮禾帶了三位華山派的弟子來幫助自己,特別是其中一位還是華山派掌門之女,這身份太好了。金萬兩笑得合不攏嘴,趕緊和三位見過。
陸初靈本來跟著兄長陸墨去法華寺那邊探查情況,但卻忽然被陸墨打發(fā)來廬州等待。她正愁自己無用武之地的時候,看見了金萬兩張貼的告示。
陸初靈就去金萬兩的宅邸應(yīng)征,很巧地遇見了封禮禾。接著就隨他一起去城外考察地點,誰知回來的時候,碰見府衙的人封城,他們幾人只好棄馬,飛檐走壁翻了城墻回來。
陸初靈已然聽封禮禾說他和葉姝在一起,所以一進門,她最關(guān)心的反而不是封禮禾,而是葉姝。
陸初靈看向葉姝的時候,葉姝早就看她了。二人四目相對很久,最終葉姝收回目光,垂眸繼續(xù)剝她的瓜子。
戚問蝶和安蓮花都忠心護主,當(dāng)初正是因為她們護住不利,才會被凌云堡的人算計打暈,才會導(dǎo)致她家小姐被抓。這筆賬,她們早就想算了。二人皆握緊手里的劍,憤憤不平地看向葉姝,很想和她打一場。
莊飛也看出這倆人的不善,無奈地?fù)u頭嘆口氣,隨即就把腰間的劍拿下來,直接摔在桌上。這意思就是在向戚問蝶和安蓮花她們宣告:要打,可以,老娘奉陪到底。
堂內(nèi)葉姝的屬下們都感受到莊飛的暗示,皆以防御狀態(tài)緊緊地盯著陸初靈那邊。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四下安靜。
這時候,窗邊又傳來翻書聲。
陸初靈十分驚訝地朝宋清辭那邊瞧了一眼。這人她來之前已經(jīng)跟封禮禾打聽過,封禮禾說他就是個書生,看起來有點不簡單,脾性有些怪。而今瞧他,臨危不亂,確實不簡單。
翻書聲后,就是葉姝剝瓜子皮的聲音。
氣氛更加劍拔弩張。
葉姝突然起身,把剝了一小把的瓜子仁送到宋清辭跟前,笑著問他吃不吃。
陸初靈和師妹們:“……”
莊飛和屬下們:“……”
封禮禾和金萬兩:“……”
宋清辭方抬頭,把目光從書上移到葉姝的臉上。他猶豫了下,從葉姝手里只拿了一顆瓜子仁送進嘴里。
“多謝。”宋清辭在眾人的目光中,他淡然如故,語調(diào)溫和地致謝。
所有人:“……”
“哦,那剩下的我吃了。”
葉姝仰頭一張口,把手里的瓜子仁悉數(shù)送進嘴里。辛苦剝皮半天所換來的成果,吃著就是香。
陸初靈沒想到堂堂江湖妖女,居然會有一天給一名書生剝瓜子皮,驚訝又疑惑,便有些懷疑那書生的身份。
戚問蝶和安蓮花只覺得可笑,她們覺得葉姝這做法看起來丟人至極。為了個漂亮男人,這妖女真是臉都不要了。
全場唯一醋意十足的就是封禮禾了,他在心里瘋狂地發(fā)出疑問:葉姑娘為什么不來問問他吃不吃?好吧,宋公子胃口不好,葉姑娘又那么會照顧人,大概吃什么都會惦記他能不能再多吃一點。她真的是太好心了。
封禮禾對葉姝的欣賞再添一分。
“今日我們來這,是為了保護封大哥的朋友。暫且不計前嫌,先把眼前這事兒顧好。”陸初靈囑咐戚問蝶和安蓮花。
她并沒有降低聲音去私下囑咐,而是用很正常音調(diào)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
在金萬兩等人聽來,陸初靈就是識大體值得人敬佩武林俠士。而在葉姝的屬下們聽來,這話就特別刺耳了,說得好像他們小氣,不識大體一樣。
莊飛見自家姑娘并無表示,便憤憤不平哼了一聲,偏過頭,懶得去看她們。
“封大俠,找到合適的地方?jīng)]有?”金萬兩急忙問。
封禮禾點頭,“找到是找到了,但現(xiàn)在我們遇到了一個大麻煩,衙門封城了。我偷聽到他們說話,似乎是京城來的什么重要人物失蹤了,在人沒找到之前,全城戒備,不許任何人出入。”
金萬兩頹然變了臉色,“那……那怎么辦?”
“那就沒辦法了,只能在城內(nèi)找一處合適的地方。但這樣的話,只能期望藏身地點隱秘,不會被發(fā)覺,在城里是不方便布陣的。”
“天吶!”
金萬兩的兩眼呆滯了,恍若突然間被雷劈了,他在小廝的攙扶下,跌坐在凳子上,氣得直拍桌子,哀嚎抱怨。
“我怎么這么倒霉,為什么偏偏讓我遇見這種事!”
“金兄請放心,有我們和封大哥一起來保護你,你一定不會有事的。”陸初靈善解人意地鼓勵金萬兩,請他一定要冷靜,畢竟還有大家。
葉姝斜眸看一眼他們,往嘴里送瓜子,咔嚓磕一下,聲音不大不小的,剛好又招惹這些人的注目。
“你怎么還有心情吃?”戚問蝶忍不住質(zhì)問葉姝。
葉姝聳了下肩,“不然呢,這么無聊,如何打發(fā)時間?”
“你——”戚問蝶向來膽子大,而且她太為自家小姐抱不平了,“我們在商議如何保護金兄,而你卻在吃瓜子!”
“所以你們商議出結(jié)果了么?”
戚問蝶抿著嘴,瞪著葉姝。
“那和我嗑瓜子有什么分別?都是在做無用的事,沒得到結(jié)果,瞎打發(fā)時間罷了。”
“瓜子香。”宋清辭忽然插了一句嘴。
作者有話要說: 要瘋了,瘋狂地在寫。我萬更了,你們能給個留言鼓勵一下不?這樣才有動力繼續(xù)堅持下一天的日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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