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從二樓落到地面的時間不需要多久,葉姝卻覺得很漫長, 因為她想了很多。
比如環(huán)緊宋清辭腰那一刻, 意外地發(fā)現(xiàn)宋清辭的腰比自己想象中的緊實, 并沒有那么骨感, 手感居然還不錯。
比如大魔頭身上的冷梅香, 他都不洗澡么, 身上怎么會一直有這種味道?
比如她不該作死搞抱腰這種動作,因為大魔頭身高比她高很多,她手臂環(huán)住他的腰的代價就是, 腦袋瓜子不得不靠在大魔頭的肩膀上,迫使她聞到了大魔頭身上更多的冷梅香。這香味兒讓她感覺渾身不自在。
在最后落地的剎那,自己的手從大魔頭腰部抽離的前一秒,葉姝甚至還思維發(fā)散地想著:如果她趁現(xiàn)在突然撓大魔頭的癢癢, 他會不會崩了平常溫和沉靜的形象,放浪形骸地大笑?
她這腦瓜殼子真要治一治了, 確實想太多了。
葉姝收回‘魔爪’的同時,就敲了自己腦門一下。
此舉立刻引起了宋清辭的注意, 宋清辭疑惑地側(cè)首,淡然看著葉姝。
葉姝仰頭對他嘿嘿笑:“我們安全落地了。”
“嗯。”
從喉嚨深處發(fā)出的低音, 有著倦意十足的慵懶,偏偏就是磁性好聽。
葉姝見宋清辭應(yīng)話后, 便側(cè)過頭去,不再正面著自己。她正奇怪想問,就聽到后門那邊傳來腳步聲。
“他們在這!”紅蓮教的人沖進(jìn)院, 看見葉姝后馬上大喊。
葉姝立刻拉住宋清辭的手往馬棚跑。紅蓮教的人似乎早有所料,先一步抵達(dá)那里,對方人數(shù)眾多,一字排開,足有近二十人,舉刀一致對準(zhǔn)葉姝。
宋清辭在這種關(guān)鍵時候,居然退了一步,躲在她身后了。
葉姝:“……”
要學(xué)會忍耐,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重要是心態(tài)好。不會全套做戲的廚子,那就不是好廚子。
葉姝松開拉住宋清辭的手,告訴他一會兒有機(jī)會就立刻上馬,她隨后就到。
葉姝拿著未出鞘的劍就沖出去,勇敢地面對那群人。
宋清辭則站在原地,像一個真的被這廝殺場面鎮(zhèn)住的呆書生。若有人觀察他的話會發(fā)現(xiàn),他其實在半垂著眼眸,淡定看著自己那雙被葉姝拉過的手。
葉姝第一次玩實戰(zhàn)演練,必須全神貫注迎戰(zhàn)。她先來一個飛身左旋踢,再來一個飛身右旋踢,就踹倒了六個人。葉姝正得意自己這些天練習(xí)的效果還不錯,就忽然聽到宋清辭喊‘后面’,葉姝察覺到身后已經(jīng)冰冷有東西飛快逼近,她便一個前滾翻躲過,接著有十名紅蓮教教徒分別從三個方向揮刀朝她身上劈。
葉姝使出了她練得最熟的殺手锏——一擊即中。此招非常高效率地將這些人全部打趴下了。但因為她用的劍鞘,對這些人并沒有造成致命傷,所以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起身。
葉姝趕緊去解馬棚里的韁繩,拉著宋清辭上馬。
宋清辭上馬后,就目光平靜地看著正在焦急招呼莊飛的葉姝,實則他的眼底早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翳,不過在這夜幕下任何人都察覺不到罷了。
葉姝剛剛使出的那招功夫,宋清辭看得清楚,是昇陽宮秘傳絕學(xué)九靈劍法的招式之一。
這時候莊飛等人終于趕過來了,大家一起騎著馬從后門跑。
莊飛打頭陣,揮刀又殺了幾個擋路的紅蓮教的人,一行人才算順利地騎馬跑到官道上。
楚月隨即就帶著紅蓮教的百余人騎馬,浩浩蕩蕩地在后面追,馬蹄聲雜亂無章,聽得人容易心律失常。
“葉姝你給我站住!交出秘籍,饒你不死!不然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拿了你!”
在這么雜亂的馬蹄聲中,楚月的喊聲還能做到如此嘹亮,真讓人佩服。
一行人在夜色中策馬奔跑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身后的追兵仍然緊追不舍。
葉姝借著夜色看到前方就有一片密林,官道剛好穿過其中,高聳的樹木讓林子看起來格外陰森漆黑。
進(jìn)了林子后,葉姝環(huán)顧四周,馬上讓大家下馬,然后用鞭子狠狠抽打了馬屁股,令馬繼續(xù)往前跑,他們則躲在路邊。
沒多久,楚月帶著人馬就追了上來,一溜煙順著官道繼續(xù)前進(jìn)。
葉姝聽到楚月等人的馬蹄聲徹底消失了,才靠在樹干上松了口氣,順便讓莊飛清點人數(shù)。
“都在。”莊飛點回稟完,也跟著松了口氣,“那個姓楚的女人真是瘋了!好端端地為何突然追殺姑娘?”
“聽楚月剛才的喊話,在跟我要秘籍。我推斷應(yīng)該是放在千機(jī)閣的玄陰神功秘籍丟了。出事之前,大概只有我急著逃出法華寺,她們自然就以為我的嫌疑最大。”
葉姝先入為主地以為即便自己逃離了,事情也會按照原本的劇情繼續(xù)發(fā)展,卻忽略了自己所帶來的蝴蝶效應(yīng)。這教訓(xùn)她吃,以后一定注意。
“原來是這樣。”莊飛恍然大悟。
葉姝想起宋清辭,馬上尋找他們主仆的身影。宋清辭不知何時已然穿好了一件鴉青色菱錦直裰,束著翠玉腰帶,腰身線條這件衣服被襯托極好,如芝蘭玉樹。
此刻,宋清辭正在趙凌的伺候下喝水,他手里居然拿著一個白玉茶碗。
葉姝正納悶宋清辭緊急逃命的時候,怎么會帶這東西,隨后就注意到趙凌背后那個巨大的行李。這就厲害了,在剛才那么情急的狀況下,他居然一直背著。不過轉(zhuǎn)念想想,他既然是大魔頭身邊的隨從,他肯定也隨了大魔頭,不正常反倒是正常了。
莊飛跟著看過去,撇了一下嘴,小聲跟葉姝牢騷道:“在客棧的時候非要背著走,不然就不走了。幸虧他會點拳腳功夫,體力不錯,不然我真難幫他從樓上跳下來。”
“聽說那里面都是伺候宋公子的東西,一個大男人可真夠嬌生慣養(yǎng)了,我們這些娘們都沒這么嬌氣過。”
莊飛發(fā)現(xiàn)自家姑娘對宋書生的態(tài)度越來越好,就越想說宋書生的壞話。她害怕自家姑娘真跟這位宋書生互生情愫,以至于最后事態(tài)發(fā)展到不好收拾的地步。所以現(xiàn)在能有機(jī)會多說一句宋書生的壞話,她就努力多說一句。
“別胡說!”
葉姝估算了一下她和宋清辭之間的距離,不過才丈余遠(yuǎn),以宋清辭和趙凌耳朵的敏銳程度,肯定能聽道莊飛剛才的話,所以她立刻正色訓(xùn)斥莊飛無禮。
“宋公子身體不好,趙凌是他的身邊人,自該悉心照料。這點人家比你不知強(qiáng)多少,學(xué)著點。”
莊飛愣了下,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不過她家姑娘真的好生偏心宋公子,不僅給他做飯,還總在是替他說話,甚至為了他罵自己。
苗頭越來越不好了!莊飛哀傷不已。
葉姝微笑著走到宋清辭和趙凌跟前,跟他們客氣道:“是我連累了你們,等逃出去了,我叫人給你們重新置辦馬匹。不然宋公子回頭還是跟我分開走吧,我怕楚月會繼續(xù)追殺我,這對公子來說太不安全了,公子沒必要跟著我冒險。”
葉姝說完話,就眼巴巴望著宋清辭,希望他能‘好心’答應(yīng)自己。
“葉姑娘曾再三護(hù)著在下,還給在下做飯吃,在下又豈能在這種時候棄姑娘于不顧。”
“公子不必?fù)?dān)心我,公子的安全最重要!”葉姝一邊在嘴上友好地表達(dá),一邊在心里恨不得把‘知恩圖報’的大魔頭踢飛。
“其實公子在姑娘身邊,我們姑娘反而束手束腳,要多個人保護(hù),這樣其實更容易遇到危險。”莊飛不滿地戳破真相。
宋清辭聞言,慢慢地垂下眼眸不說話了。
趙凌聞聽了莊飛的話后,臉上有很大的不滿。但他敢不多言,就板著臉站在宋清辭身邊,拿不悅的眼神刺著莊飛。
莊飛被趙凌瞅得十分不舒服,立刻瞪回去。
“又胡說!”葉姝拍了莊飛腦門一下,力道很輕但很突然。
莊飛嚇得哎呦一聲。
葉姝義正言辭地要求莊飛立刻給宋清辭道歉。
她算是看出來了,宋清辭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強(qiáng)扭的瓜會炸,還是隨緣吧。
莊飛委屈地撅嘴,只好乖乖地給宋清辭鞠躬道歉。
宋清辭才淡淡地甩出一句:“沒事。”
沒多說一句話。
這樣反而讓人更容易心生愧疚。
莊飛打蔫地湊到葉姝身邊,問葉姝下一步該怎么辦,大家總不能一直在這呆著。
“不能走大路了,楚月早晚會發(fā)現(xiàn),折返回來找我們,往山里走安全些。”葉姝問莊飛有沒有地圖。
莊飛扭頭問身邊的屬下是否帶了,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無奈道:“才剛走得急,除了銀票,很多隨身行李都沒帶。”
“我這有。”趙凌說罷,就放下他巨大的行李,在里面找了找,翻出一張羊皮地圖來,遞給葉姝。
“多謝。”葉姝接著昏暗的光線,努力看地圖,很快有光亮照過來,原來是趙凌點了一盞燈籠。
所有人:“……”
“怪不得你會什么帶這么大的行李,竟然連燈籠都備著了。”
莊飛在小事兒上忘性很大,已然不計較剛才和趙凌之間剛結(jié)下的‘仇怨’,開始有點佩服趙凌了。
趙凌沒理莊飛的話,只管把燈籠交到她手上。
“這有捷徑,我們翻過南邊的兩座山,到落洪縣,在那里重新買馬,趕往廬州就很近了。”葉姝問大家想法,都沒意見后,便準(zhǔn)備動身往林子深處去。
“但天這么黑,如何知道哪面是南,林子里很容易迷路。”莊飛擔(dān)憂道。
葉姝指著頭頂上的樹,“咱們運氣好,今天月光不錯。夜晚雖然光線暗,但可看個大致出來,樹葉朝南邊的濃密,北邊的稀疏,還可以看這些竹莖,朝南的綠,朝北的黃。”
向來板著臉的趙凌,在這時候正經(jīng)看了一眼葉姝,似乎有贊賞之意。然后他就仰著頭觀察數(shù)目,按照葉姝的方法在前面帶路。
宋清辭立原地默然審視著葉姝的一舉一動,最后才在葉姝的召喚下,跟著往前走。
路上這時候傳來馬蹄聲。大家馬上藏在樹叢后,欲滅了燈籠。
“是葉姑娘嗎?”騎馬的人已然看見林中的光亮,勒停了馬,沖林子里的大家喊。
葉姝聽到只有一匹馬的聲音,便大膽地伸頭探看。葉姝很快就根據(jù)此人的身形和聲音判斷出是封禮禾。葉姝便站起身來,問封禮禾怎么會跑到這來。
封禮禾聽到葉姝的回應(yīng),高興極了,立刻下馬奔過來。
“我看葉姑娘被紅蓮教的人追殺,有些擔(dān)心,便追了過來。沒想到葉姑娘如此聰明激靈,竟這么快就甩掉了那些麻煩。”封禮禾快步走到葉姝跟前,看見葉姝和大家都完好無損,更加開心。
“難為封大俠如此費心。”
葉姝有點小意外,沒想到封禮禾居然會這么熱情地關(guān)心他們。在這世界可是難得遇到會對自己好的人,所以要好好珍惜。葉姝鄭重行禮謝過封禮禾,便欲與他告別。
“封某同葉姑娘一遭走,回頭在遇見紅蓮教那些人,封某還能幫上忙。”封禮禾看他們要往林子深處走,十分不放心,自報奮勇道。
葉姝:“封大俠不去辦自己的事么?”
法華寺最后的混亂,還是封禮禾出面主持才算平息。如果他跟著自己走了,法華寺那邊的劇情怎么繼續(xù)?
封禮禾怔了下,用手挫折下巴道:“封某哪會有什么事,一向四海為家,隨性而為。而今遇見了葉姑娘,便是緣分了,見葉姑娘有難,哪有不幫的道理。再說我正好熟悉這附近野外的情況,可以給你們帶路。”
封禮禾伺機(jī)告訴葉姝,他五年前來這游歷的時候,便在這附近的山里住過兩天。
“這山里頭雖沒什么猛獸,可毒草毒蟲并不少,我可以提醒你們注意點。”封禮禾見葉姝還在猶豫,便繼續(xù)竭力介紹自己的優(yōu)勢。
莊飛等人聽了都動心,皆贊同地看向葉姝,希望她能答應(yīng)。反正封禮禾沒惡意,他武功還高,多一個人照應(yīng)著是好事兒。
“好吧。”葉姝總不能強(qiáng)人所難,非逼著封禮禾按劇情走。再這么繼續(xù)拖拉下去,搞不好楚月真帶人回來了。
葉姝讓封禮禾把他的馬朝著他來的方向拍走之后,大家就一起摸黑上山。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天色漸漸亮了,不多時,東方的天空漸漸浮現(xiàn)彩霞,太陽高升,照亮了整片大地。
而今這季節(jié),只要太陽一出來,天兒便會開始熱了。得幸他們在山里,樹木多,枝葉繁茂,擋去了很多日光,倒也不覺得有多熱了。
大家走了一個多時辰了,都覺得口干舌燥,得幸終于在山溝里尋了一處泉眼,便都坐下來喝水歇息。
所有人肚子都餓地咕咕叫,奈何眼跟前沒東西可吃。葉姝就召集大家四處找找,看看山里有什么能吃的野果野菜都弄回來。
趙凌這時候從他的巨大行李包里翻出了一串糖蒸茄干、一包咸蘿卜干、一袋米,以及一口鍋。
眾人:“……”
您這包怕是個百寶包吧!
雖然鍋不大,只比人腦袋大一圈,但對于大家現(xiàn)在窘迫的狀況來說,已經(jīng)是極好的了。
“這山里有野兔,我去打兩只來。”封禮禾道。
莊飛馬上帶著人跟上他,人多力量大,多打幾只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xù)翻山。
“公子早飯不能吃肉。”趙凌對葉姝道。
葉姝點頭,讓趙凌去撿石頭搭灶。葉姝則去撿柴,宋清辭跟著葉姝一起撿。
葉姝在石頭簡單圍好灶內(nèi)點了火,就先在鍋里熬粥。再命人去拿刀砍了些竹筒回來,削成盛水和盛飯的裝置。葉姝把蒸茄干先放在竹筒里面泡著,另準(zhǔn)備幾個更大的竹筒專門削好,洗凈備著,等封禮禾他們獵了兔子回來,就用這些竹筒來烹飪兔肉。
過了一會兒,封禮禾和莊飛他們陸續(xù)回來了,有用袍子兜著一堆野菜和蘑菇的,有摘了青的紅的小野果的,封禮禾和莊飛則分別手里拿著幾只兔子,看數(shù)量足夠大家吃飽了。
莊飛馬上把兔子拿到一邊收拾干凈,然后切塊,放到竹筒里清洗。
葉姝則在挑野菜和蘑菇。
“這些都能吃,我認(rèn)得。”封禮禾湊過來笑著說道。
葉姝舉起其中一塊白蘑菇給封禮禾看,“你確定你在這附近生活過,吃過這種菇?”
“當(dāng)然生活過,不過我這人愛吃肉,我都打得野兔子,野菇可沒興趣吃。你拿的這個是我小時候跟著我母親上山采菇的時候認(rèn)的,味道還不錯。”
“你再看看。”葉姝把余下的跟剛才一樣的白蘑菇都挑出來,放在一起。
封禮禾聽葉姝這么一說,撿起來仔細(xì)看這蘑菇,恍然道:“你這么一問,我覺得這菇好像有點跟我小時候吃的不太一樣。”
“就是不一樣,這是白毒傘,一個就足以致命。如果你小時候吃過這個,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閻王殿里的打兔子了。”葉姝說罷就讓莊飛把這幾個蘑菇扔了。
大家聞言后唏噓不已,連正在那邊樹下專注撿柴的宋清辭,也抬頭望了一眼葉姝這邊。
“葉姑娘怎會知道這些?難道你也在這附近住過?”封禮禾覺得自己真的發(fā)現(xiàn)寶貝了,眼睛里閃爍著不加掩飾的興奮光亮,特開心地看著葉姝。
葉姝當(dāng)然不能講她是因為看過《野蘑菇百科大全》,把里面的圖文都記住了,才會一眼認(rèn)出這毒蘑菇。
“以前在山里玩過,有人告訴的。”
封禮禾馬上拱手稱贊葉姝厲害,“還好有葉姑娘在,不然我們大家今天都危險了。”
莊飛找個塊干凈的石頭,跑把毒蘑菇放在有陽光的地方曬著。
如此純天然的毒物,當(dāng)然要以后留著殺人用。
葉姝將喜好的兔肉,用剛才淘米剩下的淘米水重新清洗一遍,加野蔥揉搓后,在竹筒內(nèi)添了咸蘿卜干和水,就封好竹筒,就放在灶內(nèi)用火燒。
糖蒸茄也放在竹筒內(nèi)用火熱一下。
粥差不多熬好了,葉姝就盛一碗給宋清辭。
“在外頭條件差,就只能委屈公子吃這個了。”葉姝告訴宋清辭,一會兒咸蘿卜干燉兔肉好了,他可以試著嘗嘗看,沒什么油,應(yīng)該不至于膩人。
趙凌馬上再提醒葉姝一遍,他家公子早上沒辦法吃肉。
宋清辭卻對葉姝點了頭。
趙凌:“……”
葉姝接著在小鍋里添水,放了蘑菇和野菜,做了一鍋野菜雜山菌。因為沒有鹽,這一鍋菜少了點滋味,倒是可以完全純粹地品嘗到野山菌的鮮,但如果把這玩意兒當(dāng)飯吃的話,倒是比白米飯好吃。
封禮禾嘗了一口后,馬上吃了一竹筒。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事他中意的姑娘做的東西,還是他餓得太久了,反正就是覺得好吃,非常美味。
葉姝細(xì)再盛了一些蘑菇湯,遞給宋清辭。宋清辭溫吞的喝著,倒也沒有拒絕。
“嗯,太好吃了!這要是有點什么醬料蘸一下,味道肯定更絕。”封禮禾連連稱贊道。
醬料。
這倒給了葉姝一個思路,武林人士打家劫舍,經(jīng)常外出,很有可能像他們這樣臨時住在野外,只能吃點干糧或者就近找點東西沒滋味地吃,太可憐了。如果有極好的醬料配著蘸一下,一定幸福死。
葉姝琢磨著她回頭可以做一些麻辣牛肉醬、蘑菇醬等等備著,也可以考慮出售,不僅可以提高諸位武林人士出行中的飲食質(zhì)量,自己也可以賺點小錢錢。雖然說凌云堡不缺錢,但終究不是她的東西,還是憑著自己的技術(shù)賺錢最踏實可靠,別人搶不走。
等火燒得差不多了,竹筒里的兔肉也好了。大家用折斷的樹枝當(dāng)筷子,端著小竹筒,高興地準(zhǔn)備好了吃兔肉。
在竹筒打開的一瞬間,要命的香氣就鉆進(jìn)了大家的鼻孔,真鮮美,是肉香的那種鮮,跟蘑菇什么的截然不同。肉始終是肉,就是比素菜香。
白嫩的兔肉熱騰騰冒著白氣,再撒上嫩綠的野蔥段,煞是好看,光瞧著就覺得誘人。
葉姝夾了兩塊到碟子里后,便告訴大家可以吃了。
大家爭先恐后地湊過去品嘗,兔肉鮮嫩,滋味十足,居然一點都不腥,而且重點是有咸味兒了。大家正奇怪怎么有鹽的時候,隨后就嘗到了里面的蘿卜條。在兔肉湯中泡大的蘿卜干,而今已經(jīng)不咸了,軟硬剛好,口感勁道,里頭又飽含了兔肉的湯汁,吃起來居然比兔肉還美味了。
“真好吃,這要是有一碗米飯,我都能吃哭了。”莊飛一說,所有人都紛紛點頭,急切地附和。
封禮禾在這時候卻分外安靜了,他默默然地再夾起一塊兔肉,放進(jìn)嘴里慢慢咀嚼,眼睛早已經(jīng)紅了。
這道菜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說起來也有一年多沒回去看她老人家了。上次回家的時候,他們母子倆鬧得不歡而散。老母親非要給他安排娶妻,傳宗接代,但封禮禾不喜歡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子一起生活,而且他總是浪跡江湖,常年不歸家,哪能禍害人家的姑娘,讓人家獨守空房。
封禮禾一直就想找一個能和自己一起能浪的,又或者真遇到那么一個女孩,可以心甘情愿讓他不去出去浪。
現(xiàn)在他好像找到了。
封禮禾咽掉己嘴里的兔肉,就去搜尋葉姝的身影。
葉姝正彎著腰,把她碗里的兔肉遞給那位宋書生。
多好的女孩,揮得了劍,下得了廚,照顧得了人,還聰明機(jī)靈地認(rèn)識毒蘑菇。這已經(jīng)不是特別了,是特別中的特別。
他如果把這樣的女孩領(lǐng)回家,他母親肯定會高興的。
封禮禾想到這,不禁美滋滋地翹起嘴角笑。隨即他發(fā)現(xiàn)葉姝也笑了,但卻是對著那位宋書生笑,僅僅因為宋書生吃了她做的一塊兔肉。
封禮禾三兩口把自己手里的兔肉都吃干凈,然后匆忙走到葉姝跟前。
葉姝正蹲在宋清辭面前,看見封禮禾突然來了,以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便立刻仰頭看他。
“都吃完了,葉姑娘做的東西好生美味。”封禮禾笑著抖了抖自己手里吃干凈竹筒。
葉姝正要對封禮禾說話,宋清辭突然起身,便轉(zhuǎn)移走了葉姝的注意力。
宋清辭去泉眼邊要洗碗。
葉姝哪里能讓大魔頭洗碗,她馬上把碗搶過來,要自己來。她得好好表現(xiàn),爭取早日改造成功,被大魔頭成功釋放。
“多謝。”宋清辭淡淡道。
“別客氣,我們是朋友嘛。”葉姝笑著。
封禮禾忙湊過來,“還是我來洗,葉姑娘已經(jīng)做那么久的飯,夠累了。”
“一雙碗筷而已,能有多累。”葉姝讓封禮禾不必客氣,她三兩下把碗洗好之后,就交給了趙凌。
莊飛忙把預(yù)留的兔肉和最紅最甜的野果子遞給葉姝。
葉姝吃完飯后,看著東升的太陽伸了伸懶腰,覺得渾身都舒坦了。
封禮禾一直關(guān)注著葉姝的舉動,看著她調(diào)皮的伸著懶腰的樣子那么可愛,便忍俊不禁起來。封禮禾偶然轉(zhuǎn)眸,忽然發(fā)現(xiàn)那位宋書生好像也在看葉姝,又好像沒有在看。
因為這位宋書生現(xiàn)在只是平視著前方,眼睛看起來空洞無神,沒有任何情緒,看起來好像他只是碰巧對著葉姝所在的方向發(fā)呆而已。但片刻后,當(dāng)葉姝移動的時候,封禮禾發(fā)現(xiàn)宋清辭的目光也跟著移動了方向,這才完全確認(rèn)他也和自己一樣在注視著葉姝。
封禮禾思量了片刻后,就踱步到宋清辭跟前。宋清辭感受到腳步聲后,就立刻收回目光,但他只是半垂著眼眸看著地面,并沒有瞧封禮禾的意思。
“小兄弟是葉姑娘的朋友么?”封禮禾笑著坐在宋清辭身邊。
“嗯。”宋清辭幾不可聞地應(yīng)聲。
封禮禾以為宋清辭是書讀多了才比較沉悶,所以并沒計較,繼續(xù)問他家在哪兒,和葉姝又是怎樣相識的。
封禮禾耐心等了半晌,才發(fā)現(xiàn)宋清辭根本沒有回應(yīng)他的意思。這下他才覺得宋清辭有些奇怪,納悶地打量一番宋清辭。封禮禾行事向來光明磊落,所以此刻也不扭捏,直接爽快地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是不喜歡我么,所以不愛跟我講話?還是你本來就話少?莫非是我的問題問多了?”
封禮禾繼續(xù)拋出一連串問題的時候,默然對上了宋清辭的眼睛,寡然平淡,卻透著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冷瘆,像是在地獄里沉寂了萬年的死水。
封禮禾心中猛地驚駭了一下,感覺自己后脊梁的汗毛在漸漸豎起。而今江湖上能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人不多了,這位書生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真的是書生?
封禮禾欲繼續(xù)在宋清辭身上探究,就見葉姝笑著朝他們走來。
“我們在法華寺結(jié)識,剛好他家離我家不遠(yuǎn),就順路結(jié)伴回家。”葉姝解釋道。
封禮禾見到葉姝,就馬上忍不住跟著她笑起來。再聽她解釋二人就是結(jié)伴回家的朋友關(guān)系,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
葉姑娘人好心善,愛照顧人,法華寺出了那樣的事情,以葉姑娘的菩薩心腸,肯定不可能放任宋清辭這樣的文弱書生不管。所以葉姑娘照顧宋書生是出于俠義,正經(jīng)是一件很好的善事,他沒必要多想一些有的沒的。
“葉姑娘人美心善,濟(jì)弱扶傾,令封某佩服。”封禮禾繼續(xù)贊美葉姝。
葉姝看了眼宋清辭,封禮禾居然把大魔頭比喻‘弱’,真不錯。
“封大俠謬贊了。”
封禮禾又看見葉姝對自己笑了!
這個笑比上一個還甜!
眉眼彎彎,透著機(jī)靈,含俏霧繞,他整個人都快被她的笑容吸走了,快要無法自拔了。
“葉……葉……”封禮禾有點嗑巴了,等他躊躇出口的時候,葉姝早已經(jīng)轉(zhuǎn)身號召大家動身繼續(xù)趕路。
封禮禾紅著臉跟著大家一起走。
宋清辭最后起身,在趙凌的攙扶下往前走,目光若有似無地掃了一下封禮禾的背影。
“石護(hù)法說一切順利。”趙凌低聲跟宋清辭回稟道。
宋清辭收回目光,瞟向趙凌:“揚州。”
趙凌立刻謙卑地領(lǐng)命,隨即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轉(zhuǎn)身消失于林中。
半炷香后,他才無聲無息地歸隊。
……
至天近黃昏,大家終于翻過了兩座大山,成功抵達(dá)了落洪縣。落洪縣并不在交通要道上,雖是縣,但并沒有多熱鬧,好在還有幾家客棧可供選擇。
葉姝覺得既然有錢,就沒必要委屈自己,直接選了最貴最好的那家,又叫莊飛去裁縫鋪子買些做好的成衣,置辦馬匹干糧等物。
“我們休整一日,在繼續(xù)趕往廬州如何?”葉姝仍舊很民主地問大家的意見,見大家沒人反對,便定下來。
不過這次要吃一塹長一智了,晚上休息的時候,葉姝派屬下輪班在客棧房頂守衛(wèi),以便于觀察附近的街道是否有異狀。如果紅蓮教的人再來,可以早發(fā)現(xiàn)早跑。
到了第二天傍晚,有三名隨身帶劍的武林人士風(fēng)塵仆仆地趕來住店。
三人隨后在大堂吃酒閑聊,便講到了法華寺近來發(fā)生的大事。
這家客棧的酒菜在落洪縣十分聞名,不少本地人請客吃酒都會來這里。所以傍晚的時候,來客棧用飯的人數(shù)很多。其中有一位姓張的財主,平日最喜好聽江湖軼事,聞得這三位口中有江湖大事發(fā)生,馬上出錢請他們吃酒,詢問其中的緣故。
三男子正愁自己知道的大事兒無人可講,張財主這一問,可算是徹底打開了他們的話匣子。
“這事兒可算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新鮮刺激的,若非親自經(jīng)歷過,我都不敢相信。”
此話一出,堂內(nèi)所有的食客們都好奇起來,反正聽故事也不花錢,食客們都圍了過來湊熱鬧。
三男子先繪聲繪色地講述紅蓮教教主是誰,在江湖上有多厲害,然后突然告訴大家就是這么個厲害的人物在法華寺突然死了,死得特別蹊蹺。食客們聽得跟著都緊張起來,期待后續(xù)。
葉姝站在二樓的走廊,聽到這些后描述后都不禁佩服起這個講述人來。這三位真的是只是普通的江湖人?懸念氣氛渲染的如此到位,倒像是專業(yè)的小說家。
“其實紅蓮教教主這次來法華寺的目的并不是為了玄陰神功,而是為了見女兒。”
“女兒?紅蓮教教主還有女兒?我怎么沒聽說?”張財主馬上提出質(zhì)疑。
“所以這才說這是我有生以來見識過最新鮮刺激的事。
二十年前,巫紅蓮為得到萬花山莊名為血羅剎的劇毒秘方,以色勾引了而今萬花山莊的莊主,后懷孕誕下林若蘭。因正邪不兩立,她只能忍痛留下女兒,帶走秘方回去交差。而今巫紅蓮身患重疾,時日無多,便想和林若蘭相認(rèn),讓她繼承紅蓮教教主之位。
奈何林若蘭并不愿自己有個邪教教主的母親,見巫紅蓮仍然執(zhí)意要公開關(guān)系,林若蘭便起了殺心,約她來法華寺。她先假意聽從巫紅蓮的話,然后誘導(dǎo)收買了巫紅蓮身邊的侍衛(wèi),來孝敬她這位‘新教主’,隨即就使喚這名侍衛(wèi),設(shè)套把巫紅蓮給殺了。”
眾人唏噓不止,感慨這故事可真是夠刺激,女兒弒母,叫人想都不敢想。
這萬花山莊在百姓們之中也極有名。山莊以治病救人為營生,莊主林楓更是為妙手回春的神醫(yī),山莊內(nèi)培養(yǎng)了大批妙手回春的大夫。但凡是人,吃五谷雜糧,都會得病,都離不開大夫的醫(yī)治,所以不管在江湖還是平民百姓中,萬花山莊的聲望都極高。
誰能想到,這萬花山莊林莊主一直疼愛的千金,居然會是紅蓮教教主的女兒。
單憑這事兒,就足夠大家討論三天三夜了。
“后來呢?紅蓮教的人得知林若蘭是教主的女兒,怎么處置她?”張財主急忙問。
大家也趕緊盯著三名男子,緊張地等待答案。
“林若蘭之所以殺母,便是不愿被被公開了身世,而今這般,早就哭傻了,人像沒了魂兒一樣呆滯,任由紅蓮教的圣姑楚月發(fā)落。楚月卻無法對林若蘭下手,畢竟她是教主的女兒,殺她定不是教主所愿,所以楚月就放過她了。”
“真沒想到,這紅蓮教的圣姑居然還會有手軟的時候。弒母之罪,當(dāng)誅!”
“可不好說,如果我是林若蘭,我也不想有個魔教教主的母親。”
……
大家嘰嘰喳喳爭吵起來,各抒己見。
“諸位,還有事兒呢!
就在真兇查明,紅蓮教終于將法華寺解禁的時候,昇陽宮的護(hù)法石阡基發(fā)現(xiàn)千機(jī)閣的秘籍被盜。法華寺內(nèi)再度亂成一團(tuán),并且這些人仍然不能下山,因為這一次換昇陽宮圈禁所有人了。但是有一人逃了出來,不禁令人懷疑就是她偷了秘籍。”
葉姝聽到這里,無奈地抓了抓頭發(fā)。得了,原來這故事里她在最后壓軸。
“誰?”
“誰?”
“到底是誰?快說呀!”
“我們武林中最年輕的女堡主,葉姝……”
接下來葉姝不聽也知道大家都說什么,無非是罵罵罵。葉姝跳窗去了后院,找了處僻靜的地方練劍。
她耍了幾招之后,看見宋清辭走了過來。
宋清辭薄唇緊閉,目光如往常那般波瀾不驚的落在葉姝身上。
但葉姝總覺得這會兒宋清辭好像哪里不對,似乎并不開心。
“怎么不多休息一會兒?”葉姝裝作什么都沒感覺到似得,停下手里的劍,笑著問宋清辭。
“休息夠了,該出來走走。”宋清辭聲音冷淡。
葉姝這下可以百分百確定宋清辭處在‘不爽’的狀態(tài)中。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如果直接問的話,顯得她太敏銳了,她可不想讓大魔頭知道她這么敏銳,還是讓他以為自己傻乎乎的比較好。
葉姝轉(zhuǎn)身打算繼續(xù)練劍。
“葉姑娘的劍法從何學(xué)來?”宋清辭突然再問。
葉姝心里倏地打起了激靈,她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那招‘一擊即中’,是她從石阡基那里偷學(xué)而來。那晚從客棧逃跑的時候,她一時情急就忘了,在宋清辭跟前把她偷學(xué)的那招‘一擊即中’使了出來。
本來她就有覬覦玄陰神功秘籍的嫌疑,現(xiàn)在她還練出了石阡基的武功招數(shù),大魔頭想不懷疑她都不行了。
葉姝內(nèi)心情緒豐富地扭頭,對宋清辭傻笑起來。
宋清辭目光沉靜,卻意外挑起嘴角,也回了葉姝一個笑容。這抹笑十分燦爛,堪稱驚艷絕倫,如綻放地罌粟花一般妖冶。
冷淡派突然轉(zhuǎn)型為妖艷派。
事出異常,必有鬼。
完了,完了,大魔頭這是對她起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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