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以命換命
日子,不慌不忙,走到了秋
這幾日,二娘趕回去安頓家中的事情,我一人百無聊賴,命人在院中擺著矮榻,每日小院里曬著太陽。
胎兒快足月,我的身子早已疲憊不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久了腰疼躺久了腰疼,心中郁結難舒,夜夜無法入睡。
一日早起,陽光正好,想起以前讀過“世之難產者,往往見于郁悶安佚之人,富貴奉養(yǎng)之家。若貧賤辛苦者無有也”。想必因富貴之家吃食補品甚多,孕婦又有許多人服侍,每日少動,才有難產只宰
于是攜了丁香,在府中閑逛。
走過回廊,忽見佩蘭迎面而來,身后跟著兩個粗使丫頭。
她見了我并不問安,也不避讓,依舊加快腳步,眼瞅著快要撞到我。
我身子不便,連忙側身,怎料她步伐太快,還是沖撞到了。
我一個趔趄,被丁香扶住:“你怎么這么不小心,萬一二夫人摔了,可怎么好?”
“這不是沒摔到嗎?二夫人身子沉,還是少走動的好。”佩蘭說。
我并不想與她多說,只對丁香說:“我們回去吧。”
“是,夫人。還是回去的好,府中的牛鬼蛇神太多,遇到平添晦氣。”
“你說誰是牛鬼蛇神。”佩蘭雙手叉腰,嚷嚷起來。
“誰接話就說誰”
丁香話音剛落,只見佩蘭一巴掌打過來,臉上瞬時多了五指印。她也不甘示弱,沖過去扭打起來。
兩個粗實丫頭愣了,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我連忙過去拉住丁香,說:“不要再鬧,回去吧。”
“對,回去吧。因二夫人打了撫琴姐姐,病了一場,都忘了嗎?這會子在打了我,難道又要病一場嗎?”佩蘭得意的說。
我聽了這話,氣得渾身發(fā)抖,一巴掌扇到她的臉上,說:“這是替丁香還給你的。背棄主子的奴才,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大夫人才是我的正經(jīng)主子。”佩蘭回嘴,礙于我的身份,她并不敢還手。
“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府中正經(jīng)的主子。”丁香見我動了怒,也怕出事,拉著我回到詠梅閣。
進屋上榻,我的心中更悶的厲害,隱約感到肚子疼,怕腹中的孩子有事,囑咐丁香悄悄傳了郎中過來瞧。
郎中替我把脈后,說:“夫人寬心,并無大礙。只是生產在即,萬事皆留意才好。我開幾副湯藥,夫人暫且吃著,一是安神,二是有利于夫人生產。”
“謝先生。”
郎中跟著丁香領賞出府。
吃過中飯,我迷迷糊糊睡下了,突聽到有人嚷著:“人在哪里?”
來不及起身,就見梁征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
他見我躺著,越發(fā)的生氣:“許久不見,架子越發(fā)大起來。”說完,踢了踢腳下的藥罐子,說道:“去,把這藥罐子端去倒了”。
“老爺,早上夫人不舒服,不想驚動老夫人,私下請郎中開了藥。”丁香諾諾的說
梁征冷不丁一腳將丁香踢到在地,說:“狗東西,哪有你說話的份。去倒掉。”
丁香慌忙捧了藥罐出去。
我望著梁征,他的眼眸中盡是厭惡之情,話語中透著徹骨的寒意,一字一句宛如尖刀,刺在我的心上:“你以為有了孩子,就可以無法無天,我要讓你知道,誰才是梁府的正經(jīng)主子。”
說完,他一把將我拖到地上,一腳接一腳朝著我的肚子踢過來。
“老爺,這也是你的孩子。”腹部和腿間的劇痛,折磨得我痛苦不堪,幾乎暈死,我痛苦的叫著。
“我的孩子?”梁征冷笑了一聲,“不要拿你腹中的孩子要挾我。”說完,又狠狠的往我腹部踹上來。
“梁征,你怎么能這樣狠毒?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在乎。你會后悔這般對我的?”我絕望的喊著。看著他冰冷的目光,我突然醒悟了,他從未愛過我又如何會后悔!從我有孕起,他未曾看望過我一次,若非今日丁香說我腹中的胎兒是正經(jīng)主子,威脅到了旭音的地位,他絕不會來詠梅閣。
他是來替旭音出氣的,是來替旭音除掉威脅的。
恐懼和絕望猶如冰冷的水,淹沒了我。
我大哭了起來,淚水很快濕透了臉和鬢角,腹部劇烈疼痛起來,我尖叫一聲,腿間涌出大量鮮血。
見到鮮血,梁征恢復了理智,吩咐身邊的排草:“叫穩(wěn)婆來。”
這邊的動靜太大,到底驚動了老夫人,她帶著人過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被丁香扶到了內室的床上。
肚子劇烈的疼,血不停的流。
“不好,產婦難產大出血!情況危急,老夫人,保大還是保小!”穩(wěn)婆問道,她知道老夫人才是府中真正主事的人。
“保大保小?”是梁征冷漠的聲音,帶著刺耳的嘲諷和無情,“她不是說孩子才是梁府的正經(jīng)主子,那自然是保小?”
“征兒,住嘴!”老太太說,“如何保大,如何保小?”
“”保大,把小孩大卸八塊,一塊一塊的生,生出來后用布包好,埋掉。保小,把大人從大腿根到肚子劈開,讓小孩存活,但是大人一時半會死不了,要等兩三個時辰后才會死亡。‘’
“這樣殘忍的事情,梁府是做不出來的,只是大娘子一直無所出,若這孩子再有什么閃失,我愧對梁家的列祖列宗。”老夫說。“保大保小要看天意,梁家福澤深厚,相信老天不會讓我們絕后的。”
聽到老夫人的偽善之言,我絕望的閉上眼睛,淚流成河。為了讓梁家生出一個繼承人,這是我唯一存在的意義。梁家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要用我的命去換孩子的命。
曾經(jīng)以為,只要我真心待人,用力生活,就能擁有一席之地。泉州之行,撫琴事件,生產之危都令我明白,在梁府,我不過是一只螻蟻。即使我安然無恙的生下孩子,府中也無我容身之處,死是我的唯一的出路。
穩(wěn)婆手持刀子向我走來,這樣死了也好,總比被賣掉的好。
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像一道刺眼的光芒,劃破天際。
“恭喜老夫人,是男孩!”
“恭喜老爺,是男孩!”
是男孩,我閉上眼睛。
娘,白芷,終于能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