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沒過幾天,那對中年夫妻再次登門造訪,與此同時,隋懿給婆婆請的律師也到了。
姓孫的男人聽著律師條理清晰地反駁他所謂的“第一繼承權”,氣得額角青筋直跳,為了房子咬牙忍氣吞聲,蹲在床邊聲淚俱下地回憶曾經(jīng)與婆婆一起過的苦日子。
婆婆今天狀態(tài)不錯,不動聲色地聽了十多分鐘,聽完后平靜地讓寧瀾把人送出去。
那男人見婆婆不為所動,終于失去耐心,開啟胡攪蠻纏模式,看著斯斯文文一個人,為了給自己拉分,往寧瀾身上潑臟水,撕破臉皮怒罵道:“你就是惦記那套房子,別以為我不知道!”
最后又是被隋懿硬攆出去的。
那男人在門口后知后覺地認出他是隋家公子,立時收起囂張的態(tài)度,滿臉堆笑地給他遞名片,說以后可以談談業(yè)務合作。
隋懿沒接,道:“公司的事不歸我管。”
男人觍著臉鍥而不舍:“可以轉交給令尊,就說……”
隋懿冷笑:“我爸很忙,怕是沒時間看您的名片。”
姓孫的夫妻倆黑著臉走了。
婆婆今天的表現(xiàn)平靜到有些反常,寧瀾放心不下,沒回泉西看店,在婆婆跟前一直守到她睡著。
晚上,寧瀾坐在窗邊發(fā)呆,隋懿切了個芒果遞給他,他拿在手上看了半晌,突然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為了房子?”
隋懿心臟重重一跳。這些天來,寧瀾從未主動提起往事,繼而營造出一種過去的事都是過眼云煙、黃粱一夢的錯覺。如今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毫無預兆地被提起,赤裸裸地攤開在面前,隋懿措手不及,心都快跳到嗓子眼。???.??Qúbu.net
“沒有,我怎么會……”
隋懿急于辯解,卻也沒錯過寧瀾嘴角一閃而過的譏笑。
他說:“我在你眼里,不就是這種人嗎?”
隋懿終于嘗到了百口莫辯的滋味。
從前是寧瀾說什么他都不信,現(xiàn)在情況相反,他才知道不被信任的感覺有多糟糕。
這是長此以往積累起來的根深蒂固,不是說無數(shù)遍“對不起”或者“我愛你”就能夠輕松地化解的。
隋懿很是頹喪了一陣子,仿佛寧瀾裝作不認識他的那種束手無策感又卷土重來。
這回他沒有向任何人求助,這道題只能在今后的時光中慢慢解開。就算它無解,也只能怪自己咎由自取。
轉眼九月即將過去,天氣轉涼,陰雨連綿,寧瀾腳上的舊傷遇寒發(fā)炎,經(jīng)常疼得晚上睡不好覺。
跟他共處一室的隋懿察覺到他的不適,給他開了些副作用小的止疼藥,藥貼繼續(xù)敷著,癥狀能稍微緩解。
關節(jié)炎最是不能受風,隋懿還給寧瀾買了厚棉襪,他不知是嫌丑還是其他什么原因,總是不肯穿。
這天,寧瀾日間看店送貨精神疲累,晚上吃完飯陪婆婆看電視,看著看著就趴在沙發(fā)上打起瞌睡。隋懿拿著新買的卡通五指襪,蹲下身往寧瀾光裸的腳上套,末了用手掌把他的腳踝捂熱,惹得寧瀾在睡夢中舒服地喟嘆。
做完這些,隋懿打算把人抱進里屋休息,婆婆沖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你和寧寧吵架啦?”
“沒有。”隋懿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歷史遺留問題。”
婆婆虎著臉瞪他:“那就是你的問題咯。”
隋懿點頭承認:“是。”
“我家寧寧多好的孩子,你小子究竟做了些什么,讓他傷心成那個樣子?”
隋懿憶起往事,眼中盡是痛楚,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婆婆也不逼他,嘆了口氣,道:“說來也是緣分,三年前,他在我店里買過吃的,當時就覺得他面善,是個好孩子,我給他少算了幾塊錢,他回頭發(fā)現(xiàn)了,非要幫我搬貨,搬了一下午也不嫌累。那會兒快過年了,天寒地凍的,有天早上開門瞧見門口蹲著個人,走近一看,寧寧凍得小臉兒發(fā)白,嘴唇都紫了。”
隋懿聽到這里,心都揪作一團,他知道寧瀾離開后不能用身份證,可能會過得很艱難,從婆婆口中聽到這些細節(jié),眼前浮現(xiàn)出具體的場景,才真真是心疼得快要喘不上氣。
“后來,我就收留了他。起初周圍人都說我傻,被坑了一次還不夠,又撿個這么大的孩子回來,說別人家的孩子養(yǎng)不熟。我想,就再賭這一次吧,賭我老太婆還沒瞎,還會看人。”婆婆說著偏頭瞧了一眼在沙發(fā)上熟睡的寧瀾,“瞧吧,老天還是待我不薄,在我快死的時候送了這么個好孩子到我跟前,哪怕明天就睜不開眼睛,我也沒什么遺憾了。”
隋懿聽到“死”字有點慌:“婆婆別瞎說,您要長命百歲的。”
婆婆笑著擺擺手:“我自己的身體,自己還能沒數(shù)嗎?你們呀,就別費心思哄我了。”
隋懿不知該如何安慰,見婆婆看得通透,好像說什么都是多余。
“就算寧寧不講,我也知道他之前過得苦,受過苦的人啊,眼睛里都刻著滄桑,我第一眼看他的時候就知道了。”
婆婆說累了,輕咳兩聲,隋懿拿了保溫杯喂她喝水,她潤了潤嗓子,抬頭望著隋懿道:“過去的事就別再惦記了,我猜寧寧也在努力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努力往前看。答應婆婆,以后對他好一點,不要再讓他傷心了,他是個善良的孩子,很容易知足的。”
隋懿喉嚨哽咽,深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點頭:“好。”
時光匆匆,夏去秋來。
隋懿去參加電視劇發(fā)布會的這天,寧瀾摻著婆婆在樓下散步,有一片半黃的楓葉飄落在他頭上。
婆婆瞇著眼睛幫把他葉子拍掉,摸了摸他發(fā)涼的手,道:“走吧,咱們回去看小隋演電視。”
隋懿先前教會了婆婆看網(wǎng)絡電視,寧瀾幫她找到發(fā)布會的直播,婆婆看得高興,時不時夸一句“這孩子長得真俊”,“個子真高”,“全場沒一個有他好看”之類,寧瀾在邊上拿著賬本按計算機,忍不住也抬頭瞅兩眼,哼哼唧唧地表示吃醋。
看完發(fā)布會,婆婆就開始看《覆江山》,也是隋懿推薦給她的,還把寧瀾CUT版給她弄到電視機上,方便她隨時點開看。婆婆是高興了,寧瀾卻臊得不行,說:“這都哪年的陳芝麻爛谷子了,還拿出來干嘛?”
他不知道,分開的這三年里,隋懿就是抱著這些“陳芝麻爛谷子”撐下來的。
發(fā)布會在首都本地進行,婆婆估摸著隋懿快回來了,讓寧瀾給他買份炸雞當作犒勞,寧瀾搖頭說不給他買,婆婆說他摳門,一老一小無聊地斗了會兒嘴,直到隋懿打來電話。
寧瀾接起電話時還笑嘻嘻的,沒過幾秒,臉色就變了。
掛斷后,他坐在那里愣了半晌,婆婆喊他好幾聲才回神。
寧瀾的嗓子像被石頭堵住,慘白著一張臉,磕巴半天才把話說清楚:”我……我媽……我媽她……死了。”
當天下午,隋懿安頓好婆婆,就帶著寧瀾坐上了回老家的飛機。
寧瀾有四年沒離開首都,對飛機場都有些陌生,飛機滑行起步時,他猛地哆嗦了下,隋懿握住他放在扶手上的手,安慰他道:“別怕,我們馬上就到了。”
隋懿是在發(fā)布會結束后被助理米潔告知剛才有人打來電話,說G市某個地下賭場著火,一個叫趙瑾珊的人被困在里面沒來得及逃出,系一氧化碳中毒死亡。
下飛機后兩人先趕往事故現(xiàn)場,那是一處城市外圍的普通民房,為了掩人耳目,地下賭場從民房里進,外觀上完全看不出里頭別有洞天。
在場民警告訴他們,這個賭場剛開張不久,據(jù)了解是兩個人合開的,一個叫趙瑾珊,一個叫謝天豪,起火原因是隨手亂扔煙頭引燃窗簾、桌子等可燃物。由于是非法運營,缺乏基本的消防設施,加上沒有消防通道,起火后幾十人被堵在下面出不來,死傷慘重。
直到去醫(yī)院停尸房見到尸體,寧瀾的狀態(tài)都很平靜。他只問了醫(yī)生一個問題:“真的救不活了嗎?”
醫(yī)生搖頭:“送來的時候體內一氧化碳濃度已經(jīng)超過致死量,節(jié)哀順變。”
醫(yī)生還說,打了她手機上所有本地號碼,要么打不通,要么沒說兩句就被掛掉,最后只好撥其他號碼,看看有沒有人來認尸。
寧瀾拿到了趙瑾珊的手機,手機還有電,他的手指放在通話記錄上很久,最終沒有點下去。
翌日上午,隋懿陪寧瀾回家收拾遺物。
趙瑾珊還住在那幢筒子樓,里頭比隋懿三年前來的時候更加破舊,墻壁上有好幾條裂縫,前幾天剛下過雨,墻皮都被雨水浸泡得凹凸不平,像個隨時可能坍塌的危房。
寧瀾看著屋里幾乎沒變的陳設,既諷刺又憤恨地想,年年都說要拆遷,年年都說要買新房,拿走那么多錢,去搞什么賭場?你這腦子只有被人坑的份。
趙瑾珊的遺物不多,奇怪的是,她的尸體上并沒有戴金銀首飾,她的房間里也找尋不到。
寧瀾整理完衣物,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意外地發(fā)現(xiàn)屋里還算整潔,桌上沒有灰塵,床上的被褥也是新?lián)Q的。他十分畏寒,經(jīng)常中秋前后就要換厚被子,那時候趙瑾珊經(jīng)常嫌他嬌氣難養(yǎng),讓他趕緊滾,不要拖累自己。
寧瀾在門口站了會兒,慢吞吞走進去,拉開書桌抽屜,首先入眼的是一個木制小盒子,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幾個字,原本是“瀾瀾的老婆本”,最后三個字被粗暴地劃掉,改成了“瀾瀾的嫁妝”。
打開盒子,里面亂七八糟放著一堆金飾,最下面還有一本存折,上面的數(shù)額雖然不大,卻已經(jīng)足夠在G市這座小城買一套像樣的公寓。
寧瀾終于還是打開了趙瑾珊的手機,通話記錄上除了醫(yī)生昨天撥的那些,由趙瑾珊本人撥出的電話署名都是“寶貝兒子”,一共撥了7遍,全部都無人接聽。
寧瀾閉上眼睛,抱著盒子和手機緩緩蹲下來。
號碼早幾年前就換了,不打119報警,打這個電話有什么用?
真是沒腦子。
雖然沒人來吊唁,寧瀾還是給母親設了靈堂,兩天后風光大葬。
他猜不到趙瑾珊死前最后一刻想對他說什么,可他也不后悔這幾年都沒有聯(lián)系她,當時的自己與死了也沒什么不同。
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事情都沒有重來的機會,趙瑾珊不知道他傷痕累累,病骨支離,他也不知道趙瑾珊對他并不是完全沒有愛。
歸根結底,嘴硬逞強才是錯誤的根源。
回首都的候機室里,寧瀾趁隋懿去洗手間,給他在旁邊的金拱門買了炸雞,隋懿回來后謹慎地說:“我這段時間不能吃葷。”
寧瀾眨眨眼睛,片刻后弄明白他的意思,道:“我老家沒有守孝的說法,你吃吧。”
隋懿受寵若驚,開吃前還不忘拍照留念,拍完剛登陸微博,就刷到不得了的新聞——AOW前成員寧瀾在G市出現(xiàn),疑為母親料理后事。
文字內容說近日有G市市民在某殯儀館目擊到寧瀾,據(jù)了解其母親在前幾日轟動的“G市某地下賭場著火案”中死亡,寧瀾此次回鄉(xiāng)應該是為母親送葬。
下面還配有一張不甚清晰的照片,照片上寧瀾跪于靈堂的遺照前,表情木然。
評論里風向不一,絕大多數(shù)網(wǎng)友的注意力并未放在寧瀾身上,而是對寧瀾旁邊黑衣黑褲的男人好奇不已。很快就有人從身高體型上猜測是其前隊友隋懿,更有大膽的路人艾特隋懿詢問“是你嗎”。
隋懿看到這個情況并不驚慌,他給米潔發(fā)了條短信:【之前準備的東西可以發(fā)了】
待到飛機抵達首都,隋懿再打開手機看,關于一些知情人士透露的寧瀾母親生前的劣跡,以及寧瀾為養(yǎng)家放棄念大學、工作后掙的大部分錢全部打給家里等等,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傳得沸沸揚揚。
繼AOW單飛成員方羽點贊表示默認后,陸嘯川和在國外念書的顧宸愷也紛紛點贊,坐實了這條消息的真實性。
緊接著,AOW前經(jīng)紀人張梵轉發(fā),稱寧瀾是個善良的孩子,她很高興現(xiàn)在終于有人為他發(fā)聲,還透露當年《覆江山》的拍攝機會是寧瀾自己憑本事爭取,并不是網(wǎng)上傳的所謂踩著隊友上位,當年公司發(fā)過申明澄清,然而無人相信。如今時過境遷,希望大家能理性看待這件事,還寧瀾一個清白。
“寧瀾洗白”成了十月娛樂圈里第一條重磅消息。然而他已經(jīng)退圈三年多,偶有路過的年輕人還要問一句“寧瀾是誰啊”,影響力連其他當紅流量隨便的一條花邊新聞都不如,網(wǎng)友們只唏噓了了半個下午加一個晚上,這則消息就被“某已婚男演員約炮”輕松壓了下去,再無人提及。
隋懿很早就開始計劃這件事,選擇在這個時候爆出,雖然有些對不住寧瀾去世的母親,可若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寧瀾沒有做那些事,尤其是當年不明真相恣意討伐他的粉絲,就只能抓住這個機會。
要讓寧瀾擺脫心理陰影,首先要做的就是給他一個安全、友好的社會環(huán)境。
于是,為了擴大這件事影響力,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態(tài)度,更為今后的公開做鋪墊,隋懿除了點贊,還在這天晚上的黃金時間轉發(fā)了問葬禮上的人是不是他的那條微博,言簡意賅地回答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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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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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