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跟我回家
哭聲太過動蕩,驚擾了已然入睡的染沉,他的心頓時揪成一團(tuán),卻有意將它掩了下去,兩耳不聞地繼續(xù)入眠。
……
很快,七日之約已經(jīng)到了期限,傾顏代替夜君離來接人,因為此時的夜君離,依舊要偽裝成貓伴隨在云淺身邊,他似乎沉浸在這被云淺喜愛的歡喜之中,即使云淺喜歡的只是這只貓罷了。
傾顏來要人的時候,染沉心里還是不愿意交人的,故意周旋道:“夜君離呢?不敢來了?”
他將云淺拉到自己身邊,慵懶地交疊著雙腳,態(tài)度散漫。
其實,染沉不開口時,傾顏對他的心動還是有所存在的,畢竟,上一世,傾顏心悅的人只有他,愿意為他生死,對他愛恨交加。
這樣強烈的感受,一時半會,怎么會輕易就被抹平。
可每當(dāng)染沉開口總是一副傲慢的姿態(tài),這讓傾顏特別不舒服。
毫不猶豫地反擊:“他見到你就來氣!眼不見為凈!”
“云淺只聽我話,跟我親近,他當(dāng)然來氣了。”染沉得逞地笑得格外刺眼,不經(jīng)意瞥了云淺一眼。
而他,自從有了淘氣,好像同自己也不太上心了,明明他之前的目光總在自己身上逗留。
“廢話少說,讓他跟我回蓬萊閣。”傾顏打斷了染沉的神游。
使染沉嘴邊張揚的笑也收斂半分,目光沉了下來:“我說過讓他回去便會遵守承諾,你告訴夜君離,琉璃石一日后親自送來我這逍遙谷,而那萬年道行,我什么時候要,再向他討回。而他接下來,也不要太過得意,只要惹我一個不悅,隨時喚云淺回來!”
染沉振振有詞地威脅道,聲音太過嚴(yán)厲,讓正在一旁逗貓的云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猶疑地望了過來。
“你又生氣了?”云淺問道,嘴巴微微嘟著。
染沉卻在目光轉(zhuǎn)向他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軟了態(tài)度,更何況是聽到了他軟軟糯糯的聲音,怎么都偽裝不了自己的情緒。
“我沒生氣。”染沉笑著跟他解釋道。
而這笑容在傾顏眼里,便泛起苦澀之意了。
這一世,染沉對云淺,還是眼里有光,即使他總是意味不明地挑釁著,可熾熱的情感是掩飾不住的,別人看不出來,染沉自己覺察不出來,可是傾顏,他對這目光太過熟悉,他上一世因它而受了多少酸楚,度過了多少晚陰暗煎熬的黑夜。
“你什么時候愿意讓他跟我回去再喊我,我去邊上等著……”傾顏難受地別開了眼,氣勢也不咄咄逼人了,準(zhǔn)備挪開腳步。
“現(xiàn)在就讓他跟你回去,”染沉終于肯松口,將云淺拉近了一些,俯身在他耳畔,吩咐道,“小云淺,你先同他回去,等我遲些再去找你。”
云淺不問為何,也不問何時,只要染沉說的,他都愿意聽從:“好,那…淘氣…”
他有些擔(dān)心自己回到蓬萊閣便養(yǎng)不起淘氣了,還會被師兄們欺負(fù)。
染沉打斷道:“放心,他們會幫你一起養(yǎng)。”
“云淺,隨我回去,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
別說這只貓是夜君離,就算是真的貓,只要云淺喜歡,夜君離一定會想盡辦法討云淺歡心,讓他順心。
“那我走了。”云淺果斷地轉(zhuǎn)身便要與傾顏走。
染沉因為他沒有一絲不舍的表露而感到了失落,但他很快又藏起自己的心思,云淡風(fēng)輕地“嗯”了一聲,嘴唇動了動卻終是沒張口。
距離云淺體內(nèi)稀磺草發(fā)作的期限,還有七日……他七日后,會再去尋他。
……
回去的路上,傾顏有些驚訝于云淺對于那只由夜君離化成的貓的喜愛,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將它擁在懷中,眼底也總是透露出憐愛之意。
這一世的他,還是那樣善良吧。
“云淺……”傾顏喊住了他。
他頓了腳步,但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
傾顏不知該從何說起,其實,他欠云淺一句道歉的話,倘若不是他妒忌染沉對云淺的愛意,倘若他不挑撥離間同夜君離告狀,云淺或許不會慘死在夜君離手下吧……
他是那個間接的劊子手。
“云淺,你要相信,沒人比夜君離待你更好了,你不要不理他。”傾顏說這話時,其實有些心虛的,夜君離愛不愛云淺,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待他好么?上一世,定是不好的。
但云淺已沒了上一世的記憶,那就從頭來過吧,這一世的夜君離,傾顏敢保證,他定會愛他入骨。
“哦。”云淺不以為然應(yīng)道,沒有任何欣喜之情,看不出是對傾顏的話表示質(zhì)疑還是無視。
或是對夜君離這個人,毫不在意。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傾顏對著云淺懷中的淘氣使了個眼色,快到蓬萊閣了,夜君離不適合再繼續(xù)偽裝太久,這樣對他的元氣也有所損傷。
夜君離收到傾顏的眼神,猶豫了片刻,不舍地再蹭了蹭云淺的脖頸,還舔了舔。
傾顏:這個色胚子,變成貓了還不忘占人家的便宜。
繼而“喵”了一聲,從云淺懷里跳了下來,飛快地逃走了!
而云淺面對淘氣離開的這份淡然,更使傾顏覺得訝異,忍不住問道:“你怎么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它,跑掉了……”
“它應(yīng)該是不喜歡蓬萊閣吧……”他的嘴邊浮現(xiàn)出一絲苦笑,他自己都極度討厭蓬萊閣,卻不得不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
他消失的這段時間里,蓬萊閣無人尋他,正如那個過路人所說的,這種人哪天死在外面了,也沒有人會找他。
而今非昔比了,夜君離會尋他,會擔(dān)心他,會心疼他……
夜君離提前變回原來的樣子,在蓬萊閣門口等他。
“淺淺,你回來了。”他的開場白很是老套,但一對上云淺那置若罔聞的回應(yīng),他將心里無數(shù)想說的話,全部咽了下去。
云淺還是不喜歡自己。
不僅不喜歡,好像還帶著厭惡。
他直接略過自己身畔,目不斜視地往蓬萊閣大門走了進(jìn)去。
傾顏見狀,收住了想抱怨而出的話,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然而待云淺進(jìn)了蓬萊閣,卻享受到了與以往不同的待遇,這些人受過夜君離的警告,都不敢再藐視云淺了。
子纖又被夜君離命去后廚幫忙,做了一大桌子菜供云淺享用。
云淺卻沒有什么胃口,隨便吃了點墊了肚子,便想回房了。
玄風(fēng)叫住了他:“云淺,你留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玄風(fēng)很少這么正兒八經(jīng)地同自己講話,通常都是橫眉豎眼或者是嗤之以鼻,幾乎沒有過心平氣和。
而他的吩咐,云淺都沒有違背過。
“你…愿不愿意同魔君大人回戮神殿?”這是夜君離差遣玄風(fēng)問的話,云淺至今除了聽得進(jìn)染沉的話,便是這玄風(fēng)能說他幾句。
“……”云淺不語,視線徒然暗了下去,心中無數(shù)次計算著,蓬萊閣幾時會將自己丟棄,就是現(xiàn)在罷……
他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很多時候詢問根本不是為了得到答案,世間萬物,何時尊重過他的意愿。
即使在蓬萊閣的日子苦不堪言,但起碼還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其實他們早就想把自己甩掉了吧,只是介于蓬萊閣在門派中的威望,不好當(dāng)這甩手掌柜罷了。
現(xiàn)在,終于找到了機會。
見云淺遲遲沒有作答,夜君離不禁上前,緩步走到他的面前,再一次虔誠問道:“淺淺,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屬于他們兩個的家。
“有…有飯吃么?”云淺沉默半晌,還是啟唇問了他認(rèn)為最重要的一句,在蓬萊閣饑寒受凍的日子,他是過怕了……
他不想去另外一個地方,過同樣的生活,起碼,不想再餓肚子了。
而夜君離,那個想將全天下的寶物都捧在他面前的男人,被他這樣簡單又直白的問題,生生問紅了眼眶,眼眸閃露著道不盡的寵溺:“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玄風(fēng)忙于將云淺甩給夜君離,他即使再怎么疑惑夜君離對于云淺的情感,也不會再多嘴打聽,虛假地附和道:“真是皆大歡喜,我就說,云淺向來善解人意,不會拒絕魔君大人的好意。”
“那好,明日休息一日,后天便啟程,可好?”夜君離要不是考慮到云淺的身體原因,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在這蓬萊閣待了,他擔(dān)心日日面對玄風(fēng)和子纖的虛偽做作,會控制不住對他們下手。
算了,看在他們將云淺養(yǎng)育長大的份上,他也想為云淺積些福分,暫時放過他們。
“嗯,可是……”云淺好像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夜君離面對他時,耐心格外足夠,不慌不忙問道:“怎么了?”語氣始終是柔和的,眉眼也盡是柔情。
“我想帶上我的魚竿,想釣魚。”那人連開口提出一個簡單的心愿卻也唯唯諾諾,因為無人慣著,令他內(nèi)心毫無安全感可言,說話時候總帶著試探。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即將帶他回去,像祖宗一樣供起來。
這一世一諾,他定不會食言,赴湯蹈火也要許他一世深情,生死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