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抱抱我就不疼了
被撞到的后背應(yīng)當(dāng)是受傷了,疼得云淺吃力地?fù)Q了一個坐姿,即使墻壁是冰冷的,也需要依靠著以來支撐自己。
這些時間被夜君離嬌養(yǎng)著,一點點小傷也疼得好像快撕裂了。
從戎陰惡意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他是多有憎恨夜君離,多憎恨云淺。
云淺不安的心緒從而又變得濃烈了幾分,開口的聲音變得很虛:“你要殺我么?”
殺了自己,像染沉死的時候那樣,連一聲交代的話都來不及與愛的人說。
戎陰在黑暗里挑眉,語氣仍舊是惡狠狠的:“殺你?”他突然輕哼了一聲,“殺你便宜了夜君離!”
他用冰冷沒有溫度的聲音鏗鏘有力道:“我要夜君離,和你!生不如死!”
逼仄的堀室頓時變得詭異沉悶,云淺幾近透不過氣,他很害怕,他也很想夜君離……
夜君離發(fā)動了戮神殿所有的人,掘地三尺都要找到云淺,他回來的時候魂不守舍,傾顏被他的樣子嚇壞了。
“怎么出門一趟就變這樣!”傾顏很是困惑,以夜君離的能力,怎么會連云淺都看不好了?
又是怎么樣的高手,能在夜君離眼皮底下動作。
夜君離沒有心思跟傾顏解釋,臉色比任何一次動怒都要難看,從云淺失蹤開始,他的心一直好慌亂。
直到夜里,他失望而歸時,本來星辰點點的夜空,竟莫名驟然變天,狂風(fēng)大作,吹得路旁的大樹都搖搖欲墜。
不久,便詭異地下起了磅礴大雨。
驚魂未定的心此刻更是驚心膽寒,云淺上一世出事,天空也是莫名其妙下起了雨。
“夜君離!云淺,云淺回來了!”失而復(fù)得的好消息使夜君離忽視傾顏字里行間的欲言又止,他根本沒有想過,接下來的那一幕,讓他所有的悲痛又重新翻涌而來再次承受了一遍!
夜君離的心臟跳得極快,口中好像含了一嘴的砂礫,張口說話時,嗓子已經(jīng)被一股急火拱得徹底嘶啞了。
云淺的確是回來了,但渾身被鮮血浸透了,頭發(fā)胡亂揉在一起,被鮮血黏在肩背處,他是直接被人扔在了戮神殿門外,外面沒有東西遮擋,他的臉上都是雨水,即使昏睡中,也能感受得出,那張被雨水浸透的小臉,痛苦地扭曲在了一起。
無可比擬的恐慌襲來,這種感覺夜君離只在第一世云淺離開時那個血淋淋的夜晚體會過。
夜君離心顫地將他抱起時,繼而又殘酷地發(fā)現(xiàn),云淺的四肢……他的四肢竟被人生生折斷,沾滿胸口以及腹部的鮮血,竟然全是從心間流出來的,他的心口處,被人挖了一個窟窿,卻沒有令其致命,鮮血隨著云淺胸口一起一伏的呼吸,越流越多……
“淺……淺……”夜君離的聲音被灼燒得已含糊不清,驚覺自己的聲音干澀無比,他將那團(tuán)血肉模糊的身子緊緊抱在懷里,只覺心魂俱裂。
唇瓣貼著云淺被浸濕的耳廓一邊又一邊神經(jīng)質(zhì)地呢喃著他的名字。
后面一個字都說出不來了。
他原本還存在一絲僥幸,幸好命還在,他的云淺,這回沒有決然地棄他而去,孰知,接下來的每一日,對夜君離來說,才更是煎熬……
戮神殿懂得醫(yī)術(shù)的都被召集而來,將云淺整治了一番之后,統(tǒng)統(tǒng)沉默了,沒人敢開口先說出這殘酷的事實。
當(dāng)下這個局面,誰敢說云淺半句不好的言語,絕對會沒命。
傾顏看出他們的顧慮,自作主張將他們喊去,了解情況后自行轉(zhuǎn)述給夜君離聽。
可他也如鯁在喉,簡單的陳述事實,竟然這般艱難。
傾顏不知為何,命運總是與云淺作對,不愿意善待他。
這么善良的一個人,這樣純真無邪,從來沒有做過壞事,起過歹念,竟一次又一次遭受這樣悲慘的經(jīng)歷,除了是因為夜君離作惡多端犯下的罪孽,傾顏實在想不出有任何理由。
他在夜君離面前,只是簡單潦草地一筆帶過云淺的傷情,不敢如實清晰的稟報,畢竟,他看夜君離此刻的神情,已然不是很妥。
夜君離聽到后,只是冷冷地應(yīng)了一聲,也沒有下文,目光長在了床榻上那團(tuán)血人的身上。
血沒有止住,衣衫換了一件又一件,重復(fù)被浸濕了一件又一件。
夜君離沒有向那群“庸醫(yī)”發(fā)火,他全身已經(jīng)失去了力氣,連說話都好難。
傾顏也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側(cè),需要的時候,可以及時相助。
那小身板,能有多少血可以流……
本以為這已是最糟糕的情況了,誰知,云淺悠悠醒轉(zhuǎn),入目的是他在生死邊緣不停呼喊的那個人時,棱角分明的臉被憤懣和悲傷所扭曲,小聲囁嚅:“君離……哥哥……好疼……”
從云淺回來至現(xiàn)在,夜君離的情緒冷凝得有些可怕,他沒有歇斯底里地嘶吼,也沒有椎心飲泣,卻在聽見小人兒撒嬌般喊疼時,終于卸下僅存的一點理智,泣不成聲。
握著云淺的手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
“淺淺乖……淺淺……”一遍又一遍,是我沒有保護(hù)好你,都怪我,一生罪孽深重,卻統(tǒng)統(tǒng)報復(fù)在了你的身上,都是因為我……
“君離哥哥……我……好疼……”除了夜君離的名字和喊疼,云淺說不出其它的字眼,他沒有哭,只是緊緊擰著眉心,全身上下被痛苦包圍。
第一世的時候,夜君離多少次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痛恨自己是那場悲劇的罪魁禍?zhǔn)祝?br/>
這一世,他沒有想過,在自己小心翼翼的呵護(hù)下,他的寶貝,還是需要再經(jīng)歷一次次慘絕人寰的煎熬。
他總感覺云淺的呼吸過于薄弱,喊出的聲音虛無縹緲,好像隨時就要丟下自己了。
夜君離柔聲哄著云淺,墨色的眸子已經(jīng)開始渙散,他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云淺,很努力地忍住劇痛和想要繼續(xù)軟弱哭泣的沖動,但還是滴滴清淚從妖異的墨眸中滑落。
用什么辦法,才可以替你承受這一切……
到底要怎么做!
夜君離時不時產(chǎn)生耳鳴,無止境的黑暗和暈眩,除了輕聲安撫,他竟然什么都沒辦法替云淺做到。
他覆上云淺胸前的那個血窟窿,輕輕地按住,試圖想讓血止住,可是,這簡直是癡人說夢,如潮洶涌的血水,瞬間將他冰涼的掌心染透。
云淺虛弱中睹見夜君離木然的神情,心下一陣抽痛,他知道,自己又令他傷心了。
于是便不再喊疼,勉力擠出了一個蒼白無力的笑,想要抬手去觸碰他的臉,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是完全動彈不得的,不止是雙手,還有雙腳......
他更想哭了,曾經(jīng)那條殘障的腿,已是致命的心傷,當(dāng)下四肢都被折斷,云淺記起來了,是被戎陰,用鐵鎖,一下又一下,生生抽斷的,后面還擔(dān)心沒有斷得完全,再親手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
云淺幾番痛到昏厥了過去,卻又被他用冷水潑醒......
"不疼了......"他笑著對夜君離說,語調(diào)卻是哽咽的,喉嚨像有東西卡住一樣,張口就火辣辣的疼。
"君離哥哥......真不疼了......"可明明那淚眼汪汪的雙眸已經(jīng)出賣了自己,他被不知不覺疼出了眼淚,自己卻沒有察覺。
夜君離怎么可能會相信他,他越是極力強(qiáng)忍著,夜君離的心就更是抽搐痛著......
傷成這樣,如何會不疼!
"淺淺,告訴我...怎么樣你才能好受一些...我要怎么做,才能讓你好受一些..."
不能痛他之痛,是夜君離最無力的奢求。
其實,云淺連說話,都好痛好痛,但他總覺得再不與夜君離多說幾句,好像沒有多少機(jī)會了......
于是他便忍痛偽裝,盡量裝得輕松和樂觀,也不想夜君離難過。
"君離哥哥抱抱我......抱抱我就不疼了......"云淺依舊是笑著的,笑著要求夜君離抱他。
以往的時候,他肯定先是伸手過去,先攀住夜君離的脖子,再埋在他的耳畔撒嬌兩句,擾得夜君離心癢癢的。
可是如今,他連起身的能力都被剝奪了,他再也沒有辦法去擁抱那個愛的人了......
夜君離順著他的意將他撈進(jìn)懷里,用厚厚的外袍將他裹在自己心口熱烈跳動的地方,淚水還是決堤般止不住......
云淺越是表現(xiàn)得乖巧懂事,他更是像被人拿著匕首一刀一刀挖空自己的心臟,這樣好的人,他的寶貝明明是這樣好的人,怎么舍得對他下這樣的毒手......
"淺淺..."夜君離含淚喊著他,云淺沉默太久,他就心慌。
"嗯?"云淺在他懷里悶悶地應(yīng)著。
"淺淺..."夜君離除了無數(shù)次喊他的名字,無力再說其它。
懷里突然變得黏膩潮濕,云淺的嘴角不停地滲出血來,他不停地嘔著,咳著......
這回怎么偽裝,都是徒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