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天堂來信
    特案組連夜召開緊急會議，討論分析案情，大家意見不一，整理疑點如下：
    妃朵只有13歲，這個剛上初一的女孩，只憑借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擰斷一個人的脖子，又將尸體放置到路邊的鐵護欄上，但她會不會是幫兇呢？
    如果妃朵是幫兇，她爸爸會不會是兇手呢？但是這父女倆不具備殺人動機，他們沒有殺死犬牙的理由。
    妃朵畫的笑臉和兇殺現(xiàn)場的笑臉，為何驚人地一致，兩個同樣的笑臉僅僅是一種巧合嗎？
    兇殺現(xiàn)場的那個鮮血笑臉，是妃朵畫上去的嗎？
    包斬拿起兇殺現(xiàn)場笑臉的照片，又拿起妃朵畫下笑臉的那張紙，兩個笑臉幾乎一模一樣。大家依然在暢所欲言，包斬將鼻子湊近信紙，深深地聞了一下，他舉起紙，仔細端詳，突然喊道：都別說話，我有個發(fā)現(xiàn)。
    所有人都停止發(fā)言，詫異地看著包斬。
    包斬將信紙小心翼翼放到桌上，似乎這是一個炸彈。馮所長湊近觀看，信紙上只有妃朵畫的一個笑臉，沒有其他內(nèi)容。這張信紙，每個人都看過，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馮所長說：怎么了，這個笑臉……
    包斬說：別把注意力放在笑臉上，仔細看這張紙。
    畫龍也看了一下，說道：這就是一張普通的信紙啊。
    包斬說：笑臉周圍是什么？
    馮所長說：空白。
    包斬說：空白處有什么？
    馮所長說：什么也沒有。
    包斬說：不，空白處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大家注意到，紙上有一些不明顯的筆跡壓痕。
    這應(yīng)該是妃朵寫字時，在襯墊的紙張上留下的文字筆畫痕跡。痕跡并不明顯，因為女孩寫字用力較輕，壓痕更是不清晰，肉眼難辨。
    在各種各樣的犯罪中，常常涉及到字跡。在很多案件中，警方都需要鑒定筆跡，檢驗文字。顯現(xiàn)壓痕字跡，警方首先考慮使用側(cè)光拍攝成像技術(shù)，通過不同角度的光線照射，對字跡凹陷的溝痕兩側(cè)進行觀察，利用光線的折射顯示壓痕字跡，難度較大的就要使用靜電壓痕儀器進行顯現(xiàn)，部分筆力很輕的文字，通過筆畫細節(jié)以及字與字的銜接、承上啟下的推理分析，讀出紙上隱藏的全部內(nèi)容。
    這張紙上的內(nèi)容也許是無用的，但是刑偵工作需要做很多無用功，需要繞很多彎路，才能撥開云霧，鎖定真兇。
    包斬和蘇眉忙碌了一整夜，次日清晨，旭日東升的時候，兩個人合作完成了文字壓痕的顯現(xiàn)工作。
    包斬說：小眉，你去睡會兒吧，我把內(nèi)容打印出來。
    蘇眉伸個懶腰，用手拍拍嘴巴說：你不困啊，小包，我去沙發(fā)上躺會兒。
    包斬打印完畢，蘇眉像一只小貓似的蜷縮在沙發(fā)上，已經(jīng)睡著了。蘇眉睡態(tài)誘人，如云秀發(fā)半遮臉龐，呼吸均勻，吐氣如蘭，滴水櫻桃般的朱唇微閉，長長的睫毛更顯嫵媚絕美。包斬不覺看癡了，突然一陣心疼，他脫下自己的警用大衣，輕輕地蓋到蘇眉身上。
    蘇眉微微睜開眼睛，笑著說：盯著我看干嗎？不要臉。
    包斬臉紅了，吞吞吐吐
    不知道說什么好。
    人員到齊之后，大家繼續(xù)開會。開會是中國刑案偵破的特色之一，推理中的場景只存在于推理中，無法在現(xiàn)實中出現(xiàn)，中國的大多數(shù)罪案都是通過開會這種枯燥乏味的方式展開偵查工作。
    紙上的壓痕筆跡內(nèi)容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來，這是妃朵寫的一封信，摘錄如下：
    你好，收到這封信你一定覺得奇怪，對吧！因為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真的，我還不知道你是哪位，是男士女士我也不知道，年輕人或老人我也不明白。
    在這里，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么嗎？對了，我叫妃朵，過了今年的生日才13歲，一名初一的女學(xué)生。我是一個農(nóng)村的小女孩，但畢業(yè)以后我想到城里發(fā)展，到時候請您多多關(guān)照。我沒有手機，電話也不通，所以寫信……
    我父母都是農(nóng)民，家里也沒多少錢。勉強過得去，不過還好，我有個幸福的家庭，你也是一樣的吧？我不妨跟你直說了吧！呵呵，其實我是想跟你借50塊錢啦！因為在學(xué)校錢老不夠用，還不想問父母要，所以，可以嗎？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哦，不要讓外人知道，可以嗎？其實我很熱愛畫畫，一直想買一個畫板，可因為經(jīng)濟問題買不了。可以嗎？請放心！我不是什么騙子，只是一位女學(xué)生。
    希望您能在吞噬百忙之中給我回封信，一定要快點兒哦！至于什么時候還錢，就等到我自己掙錢的那天，可以嗎？那時，我掙的第一筆工資將會還給您。請您相信我，我的學(xué)校是佩縣城關(guān)鎮(zhèn)一中，初一（6）班，就寫妃朵收就可以了，我相信您是個熱心人，一定要記得給我寄錢哦。
    還有，你好，我又改變主意了，想借你100塊錢，拜托啦，謝謝。
    一定要盡快寄到我這里，如果可以，您可以快遞嗎？
    祝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拜托了！
    這封信令人感到難以理解，從內(nèi)容上看，妃朵是在給一個陌生人寫信、借錢。她還撒謊說自己父母是農(nóng)民，其實，妃朵的媽媽已經(jīng)去世了。妃朵借錢買畫板應(yīng)該也是托詞，真實目的需要進一步調(diào)查。
    這個女孩為什么要給陌生人寫信？
    這封信寄給了誰？
    妃朵為什么借錢？
    梁教授部署工作，蘇眉和馮所長再去妃朵的家里詳細調(diào)查，包斬和畫龍前往妃朵所在的學(xué)校進行走訪，務(wù)必搞清關(guān)于這個女孩的所有疑點。
    妃朵家中無人，敲門不應(yīng)，鄰居大媽告訴蘇眉和馮所長一個意外的消息：妃朵自殺了，她在家中打開了煤氣，爸爸發(fā)現(xiàn)的時候，她已經(jīng)昏迷不醒，目前被送往醫(yī)院搶救。
    蘇眉說：為什么自殺，知道原因嗎？
    馮所長也問道：這次又是偷錢？
    鄰居大媽壓低聲音說：這孩子和她爸爸關(guān)系有點兒不正常，我就覺得，早晚得出事。
    鄰居大媽曾問過妃朵一個問題，其實這個問題很多人都被問過。常常有一些無聊的老年人考驗孩子對親情的選擇，問題是這樣的：如果你爸爸和你男朋友掉進河里，只能救一個，你會選擇救誰？
    妃朵的回答是：救男朋友！
    鄰居大媽搖頭，覺得這孩子不孝順。
    妃朵補
    充了一句：我爸爸就是我男朋友。
    鄰居大媽提供的信息讓人感到震驚。蘇眉想起，妃朵的房門無法從里面反鎖，不知道這對父女有沒有發(fā)生過**行為。馮所長認為，妃朵自殺，應(yīng)該是不堪忍受父親的騷擾。父親可能在夜里常常闖進她的房間，一次次將手伸進她的被窩，有時甚至還要抱著她睡覺。從驚恐到無奈，從懵懂到尷尬，這個正值青春期的女孩最終選擇了自殺。
    教室里，妃朵的座位空著，包斬和畫龍在走訪中了解到，她和同桌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妃朵說：哪個地方有錢的人最多？
    同桌說：你問這個干嗎？
    妃朵說：你就別管了。
    同桌說：你要做援交啊？
    妃朵說：什么是援交？
    同桌說：呵呵，你還真嫩，這都不懂，那你找有錢人干嗎呀？
    妃朵說：我想借錢，給湯米買東西吃，它病了，一天要吃一根火腿腸，還要喝牛奶。
    同桌說：湯米是誰？
    妃朵說：是我撿到的流浪狗，名字是我起的，它那么小，好可憐，我零用錢很少。
    同桌說：我爸爸單位，你知道的，我爸爸在財政局上班，那里有錢的人多。
    妃朵說：我要給有錢人寄一封信。
    同桌說：怎么寄啊？
    妃朵說：我就丟到地上，我希望一個有錢人撿到，如果是好人，肯定會借錢給我的。
    事后查明，這個天真的小女孩給陌生人寫信的目的是借錢。她在財政局門口徘徊了一會兒，想把信扔到地上，希望被一個有錢人撿到，能借給她100元錢。她擔心環(huán)衛(wèi)工人會將丟在地上的信掃進垃圾桶，這個傻乎乎的小女孩就把信塞到了財政局門前的信箱里。
    妃朵寫信借錢的目的是想救助一只流浪狗，從某種意義上說，妃朵的信來自天堂，來自上帝的慈愛。
    可是，那個信箱從未開啟過。
    縣財政局局長——也就是那個因包養(yǎng)二奶多賺了一套房子的領(lǐng)導(dǎo)，就連他都忘記了財政局門前還有一個信箱。
    很多城市都有為群眾設(shè)立的信箱，諸如“縣長信箱”“院長信箱”“紀檢信箱”“舉報箱”等，這些信箱因長期不開，上面的鎖都已生銹，塵土積了厚厚一層。生銹塵封的信箱完全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shè)。設(shè)立群眾信箱本是為了廣開言路，然而掛到墻上之后就不聞不問，能有什么實際意義呢？
    舉報箱也許只有兩個作用，首先是自欺欺人，其次是讓它銹蝕。
    縣長信箱掛在墻上的唯一用處是讓路人嘆息。我們昨天路過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它在沉默；今天路過的時候，看到它在生銹；明天路過的時候，我們終于知道，它從來不會真正被開啟。
    離開學(xué)校時，包斬突然想起什么，他又拽著畫龍返回教室。教室后面的黑板報上貼著學(xué)生的優(yōu)秀作文，其中也有妃朵的作文，她爸爸曾向特案組提到老師表揚過妃朵。因為某種難以啟齒的原因使得妃朵成績下降，生活在憂慮之中，她本是一個品學(xué)兼優(yōu)的學(xué)生。
    包斬看了一遍妃朵的作文，感到非常吃驚，他指著黑板報上張貼的作文說：兇手就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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