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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大個停車場，半個人影都沒有。朵拉在駕駛室里忙活了半個小時，始終沒能把成功把車發(fā)動。她胡亂拍了一通，趴在方向盤上哭出聲來。憋了半天的情緒終于找到一個發(fā)泄途徑：我哭不是因?yàn)槲覀模皇且驗(yàn)槌嗾Z拒絕我，我哭只是因?yàn)槲姨苛耍B個車都發(fā)動不了！
    突然有個人撲在擋風(fēng)玻璃上，朵拉“哇”的一聲叫出來，眼淚也被嚇了回去。定睛一看，確是胡東凱正咧著嘴沖自己揮手。
    胡東凱一上車就嘰里呱啦嘮叨個沒完：“可一陣好找，腿都快走斷了。打你電話也不接，發(fā)微信也不回，我還以為你被綁架了呢。”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半天朵拉也沒回嘴，才想起來看看她，神情不太對，“你這是剛哭過嘛？”
    “誰哭啦”朵拉拿手背一擦，眼妝瞬間糊成熊貓眼。
    平時朵拉罵自己罵得花樣百出自己都沒怕過，眼下看她梨花帶雨的樣子，卻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對了：“你到底是因?yàn)槭裁窗　俊?br/>     朵拉拍了拍方向盤，抽噎著說道：“還不是因?yàn)樗∫惠v車都不聽我的話……”
    胡東凱自己喝了酒不能開車，想說找個代駕吧，眼下兩人這狀況又難免遭人誤會，只能陪著小心的開導(dǎo)：“其實(shí)，車打不著有很多原因……比如，你啟動的時候有沒有踩剎車？”
    朵拉嘴上不服輸?shù)恼f著“這我當(dāng)然知道啊”，腳卻很聽話的踩住了剎車，bingo！車成功發(fā)動。臉上還掛著淚痕，眼看著車子成功啟動卻也掩飾不住小興奮，車身也跟著興奮的往前一聳，又突然停下來。胡東凱默默拉過安全帶系好。
    “胡東凱，我不能保證我們能安全回家。”這話她倒說得言辭懇切。
    “沒關(guān)系！你放心開！我相信你！”胡東凱一副對朵拉信心滿滿的樣子，卻將手放到了手剎上“出現(xiàn)任何問題我來解決！現(xiàn)在我們可算是同一戰(zhàn)壕的戰(zhàn)友了，有什么需要你隨時說！人工導(dǎo)航需要嗎？——?dú)g迎使用GPS導(dǎo)航定位系統(tǒng)……”
    朵拉忍不住破涕為笑，這人平日里頂討厭，但好像每次不開心的時候被他插科打諢一番也就過去了。其實(shí)他根本沒必要來的，以前他們是合約情侶，在人前作戲那是有目的的，現(xiàn)在黑燈瞎火的也沒個觀眾，再說萍姐都為他找了新的partner，他大可一走了之，干嘛陪著自己演出這一場舍命陪君子啊。她看著方向盤說了聲：“謝謝。”
    這一路險象環(huán)生，20分鐘的路程硬生生被朵拉開出了一個世紀(jì)那么長。車停穩(wěn)后，胡東凱悄悄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臟，差點(diǎn)以為自己今天就交代在這了。
    “終于到了……”朵拉驚喜的轉(zhuǎn)頭看著胡東凱，“我到家了，你怎么走？”
    “喲，我們朵拉什么時候會關(guān)心人了？”
    朵拉依舊面帶微笑，不急不忙道：“你不會賴在這里不走了吧？”
    胡東凱見狀急忙正色道：“我經(jīng)紀(jì)人已經(jīng)到附近了，來接我。”
    朵拉點(diǎn)點(diǎn)頭，關(guān)了車門回頭跟胡東凱揮手道別：“那你下車等吧，我要走了。”胡東凱左側(cè)眉毛不經(jīng)意的挑了挑，替朵拉一貫的不近人情汗顏，張嘴想調(diào)侃幾句，心里有某種復(fù)雜的情緒，讓他這平日里輕佻的主兒也多了幾分深沉。兩個人隔著車不發(fā)一語，經(jīng)過今晚的事，朵拉終究沒能沒心沒肺的轉(zhuǎn)身就走，她佯裝不耐煩，冷著臉說了句“沒事，那我就走了”。見胡東凱仍舊沒個只言片語，轉(zhuǎn)身就要走。胡東凱叫住朵拉，見她轉(zhuǎn)身，卻又一時想不出來說什么好，思緒在舌尖繞了幾圈，磕磕絆絆的說：“明天……你還要開車嗎？我還可以再來做陪練！”
    “不了，以后我不打算開車了。”
    “哦。”胡東凱撓撓頭，像個初入社會還不懂世故的少年，最終鼓起勇氣問：“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不要討厭我，好嗎？”
    他這種鄭重其事的樣子讓朵拉也有些意外：“我什么時候說討厭你了？
    胡東凱聞之大喜：“你不討厭我！？那……那你是喜歡我嗎？！——別誤會！我不是說那種喜歡，我是說那種，一點(diǎn)點(diǎn)的……淡淡的……朋友之間的……喜歡。”
    朵拉本嫌他婆婆媽媽一點(diǎn)不爽利，看他一臉欣喜的樣子始終有些不落忍，囫圇應(yīng)了一聲。
    “那我以后能常給你打電話嗎？”
    “不可以。”朵拉說罷將包往背上一甩，步伐灑脫的往住宅樓走去，高跟鞋的踢踏聲在夜深人靜的小區(qū)里格外響亮。“不過可以先發(fā)短信。”她頭也不回的說出這句話，身影沒入路燈照拂不到的暗處，留下一連串空蕩蕩的腳步聲，像是曲終的留白，在胡東凱心中留下意猶未盡的期待。
    微風(fēng)拂來，額前的幾縷頭發(fā)擋在眼前，卻遮不住那雙眼睛泛出的閃亮。
    次日。
    唐懋被陽光晃醒，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酒店的地上，渾身酸痛難忍，袖口上綴著已經(jīng)干透的血跡，周身摸查一番卻未見傷口。他坐在地上試圖回想昨夜種種，斷片兒似的只記得從烤肉店接醉酒的文素汐來了這酒店，至于后面發(fā)生了什么他卻印象全無。奇怪，自己昨天并未飲酒，怎么會斷片兒？
    “素汐！”他試著叫了一聲，并無回應(yīng)，強(qiáng)撐著幾乎快散架的身體站了起來，衛(wèi)生間空空如也沒有半個人影，鏡子里面自己臉色憔悴衣衫不整……他略微記得自己對素汐起了齷齪的念想，后腦勺隱隱吃痛，莫不是被人敲了一記導(dǎo)致失憶的？他拿出手機(jī)想問問文素汐昨夜的事，又吃不準(zhǔn)自己到底無禮到哪個程度，心下不安給姜宇去了電話，卻被告之昨晚并沒有外人闖入，也不知道文素汐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唐懋越發(fā)惶恐，命姜宇去查酒店監(jiān)控。
    另一邊，文素汐從噩夢中驚醒，猛的彈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家中的床上，身上還穿著昨天那身衣服，胸前扣子蹦了一顆，衣領(lǐng)微敞。額頭有些吃痛，她伸手一摸疼的倒抽一口涼氣，跑到鏡子前一照，發(fā)現(xiàn)淤青了一大片。悠悠聽見動靜，趕緊端了杯水進(jìn)來噓寒問暖一番。文素汐倚坐在床上，手里拿著水杯，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學(xué)生：“我昨晚真的那么說了？”
    悠悠學(xué)著文素汐喝醉的樣子：“小瓶蓋？你為什么孤獨(dú)的躺在地上？你為什么要硌我的腳？你不開心所以跟我發(fā)脾氣是嘛？你跟瓶子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嗎？那么般配，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卻要分別兩地呢？”
    “那你們不攔著我點(diǎn)？！”
    悠悠一臉委屈：“全場人都攔了，問題是攔不住呀，誰勸你你跟誰急！”
    文素汐把臉朝被子里一蒙，臊得不行，心想這下可好了，苦心經(jīng)營的權(quán)威和專業(yè)形象全毀了。突然想起什么又問：“那我昨天是怎么回來的？”
    “赤語和花少把你送回來的！”
    文素汐聽到“赤語”二字又一下子坐了起來：“他送我回來的！？他不是跟朵拉約會去了嗎？”
    悠悠也是一臉茫然，事情的經(jīng)過花少三言兩語全在打啞謎，倒像是遇上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昨天你喝醉了，原本我和大樹準(zhǔn)備送你回來，門口遇到了唐總，非得送你，可不知道后來為什么是赤語抱著你進(jìn)屋的。”
    說起唐懋，她倒是略有印象，唉，不對，什么？赤語抱我進(jìn)來的。文素汐像是抓到了重點(diǎn)：“他……干嘛抱我。”
    悠悠眼瞅著文素汐神情怪異，心想你醉得不省人事，不抱你，難不成揪著頭發(fā)把你拖回來啊。文素汐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diǎn)畫蛇添足，作勢扶額佯裝不適：“今天我要好好休養(yǎng)！不要打擾我。”
    “汐姐，可今天約了平臺的人吃中午飯，要取消？”
    文素汐的宿醉后遺癥立馬消退殆盡，一個鯉魚打挺沖向洗手間，一邊快速洗漱一邊含著牙刷問悠悠：“我的手機(jī)呢？”
    悠悠私下尋摸了一番，又給文素汐打了個電話：“汐姐，你手機(jī)關(guān)機(jī)了，不會丟了吧？”
    這時文素汐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搶過悠悠的手機(jī)說：“那把你的手機(jī)給我。”
    “啊？！那我怎么辦？！”
    文素汐從床頭柜里翻出一個不知道吃了幾年灰的諾基亞翻蓋手機(jī)遞給悠悠：“待機(jī)長、巨好使！”
    冤家路窄。
    文素汐前腳剛口若懸河的安利完自己的新片，后腳出門就遇到唐懋。唐懋看見文素汐婷婷裊裊志得意滿的從餐廳出來，本能的轉(zhuǎn)身想當(dāng)作沒看見。不料文素汐眼尖，把他叫住了。唐懋做出驚訝的樣子打了招呼，視線下意識的避著文素汐。文素汐當(dāng)他還為之前的事情介懷，默了半晌，笑著謝謝他昨天送來的花籃。
    唐懋見文素汐不像是話中有話，反而還有些虧欠似的，便試著探問：“昨天晚上……”
    提到昨天晚上，文素汐面上尷尬更甚，連連說不好意思。唐懋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看來她什么都不記得了。又想起方才姜宇電話里說，查了走廊監(jiān)控，文素汐根本沒離開過，也沒人進(jìn)入過唐懋的房間，只覺得百思不得其解。文素汐不是心機(jī)重的人，如果真記得什么，不會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唐懋抬手，假意揉搓太陽穴：“我昨天不知怎么斷片了，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走的。”
    文素汐本想從唐懋這打聽昨天發(fā)生了什么，不料唐懋竟和自己一樣莫名，她微笑道：“看來我們都醉得不省人事，聽說是赤語把我送回去的。”
    聽到“赤語”二字，唐懋面上猝不及防閃過一絲烏云，似乎平地陡然起了偏斜，差點(diǎn)沒站穩(wěn)，好在他素來沉穩(wěn)練達(dá)，竟也沒讓文素汐看出什么端倪。只是腦中連番閃現(xiàn)著袖口的血跡和自己驟然倒地的畫面，心中莫名不安。文素汐又說了一些關(guān)于新片的話，他也只是略聽進(jìn)一二句。赤語的身世背景雖然滴水不漏，卻總是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挑逗著唐懋的第六感，隱約透露著不祥的預(yù)兆。
    當(dāng)赤語如約出現(xiàn)在近郊一處廢棄的工廠時，唐懋頗有意外之色。他背手立于橋墩，聽見赤語走近卻也沒有轉(zhuǎn)身，淡淡的說了一句“沒想到你會來。”
    赤語環(huán)顧四周，此處人跡罕至，幾間破敗的廠房隱隱約約綴落在密樹荒草之間，除了近旁河段隱隱散發(fā)的惡臭，倒不失為一個談要緊話的好去處。他冷笑一聲，嘲諷道：“既然沒想到我會來，那唐總在這處窮山惡水的偏僻之地，站了半個小時，難不成是為了賞景散心？”
    唐懋也不理會赤語話中的揶揄意味，像是閑話家常的提及昨夜的事：“聽說昨晚我們喝多了，是你送素汐回家的，只是你從哪兒接的她？我又是為何醉得不省人事，略有好奇。”
    赤語：“你接她去了哪里，我便是從哪里接她走的……你難道不記得，昨晚帶素汐去了哪里嗎？”
    唐懋笑道：“說來好笑，我原本不記得自己喝了酒，怎么就醉得記憶全無，奇怪的是素汐竟也對昨天發(fā)生的事毫無印象。百思不得其解，難不成是誰做了什么手腳？”
    赤語凝神片刻，似乎是在思忖妥善的托詞，他本可推說文素汐酒醉中無意撥通了他的手機(jī)，他趕到時兩人都已醉倒在地，可他說出的話卻直白得讓人害怕：“讓她忘了，是免得她痛苦；讓你忘了，是擔(dān)心你不敢再見到我。”
    這句話果然像一道驚雷，炸得唐懋耳中轟鳴不止，他眼中閃過迫切之色，厲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赤語一語不發(fā)，眼風(fēng)獵獵的瞥著遠(yuǎn)處，更增加了一番神秘之色。
    唐懋似乎是為了掩飾心中的懼怕，反而面上生出一絲狠勁：“不管你是誰，今天叫你來，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兒——跟我作對，你一定會后悔。”
    赤語“哦”了一聲，似是有些好奇，笑問道：“怎么個后悔法？”
    唐懋陰惻惻的上下打量著赤語，冷笑道：“總歸不過是凡胎肉身，身手再高也敵不過人多勢眾，你說對不對？”
    赤語想起上一次被摩托車圍攻腹部受傷的事，心里大概有了答案。他漫不經(jīng)心的將手伸進(jìn)外衣口袋。姜宇見勢，緊張的上前一步將唐懋掩在身后，赤語卻笑出來：“怎么，唐總也會怕啊。”說罷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樣?xùn)|西，不是別的，卻是一部手機(jī)。
    唐懋表面上巍然不動，后背的卻密密出了一身冷汗，似乎真怕赤語掏出來的是槍或是別的兇器。然而剛松了一口氣，卻被口袋里的手機(jī)鈴聲驚了一驚，拿出一看，頓時像被下了定身咒，一動不動的看著來電顯示上那個久違的名字：錢寧。
    赤語看夠了唐懋驚慌的神色，滿意的晃了晃手中的手機(jī)，掛斷了電話。
    唐懋：“這……是什么？”
    赤語：“錢寧發(fā)覺自己被人追逐，在趕往機(jī)場的路上遇到事故。死前，他最后一個聯(lián)系的人，是你。”
    唐懋強(qiáng)自鎮(zhèn)定：“就算錢寧聯(lián)系過我，又能說明什么？”
    赤語：“能說明什么，恐怕你比我更清楚不過了。”
    唐懋力保冷靜，冷笑道：“拿一個不知從哪得來的破手機(jī)，就想威脅我！？你果然還是嫩了些。”
    赤語隨手將錢寧的手機(jī)往姜宇跟前一扔，口氣冷淡道：“我不需要威脅你。只是一個提醒，再動素汐，我會直接毀了你。”說罷，頭也不回的徑直離去。
    姜宇撿起腳邊的手機(jī)，翻查一番，對唐懋說：“果然是錢寧的手機(jī)。”
    唐懋仿佛沒聽到姜宇的話，疑云深重的望著赤語離開的方向。半晌才厲聲喝道：“愣著干什么？還等著拿回去做紀(jì)念嘛？處理了！”
    文素汐功成歸家的時候剛好在門口撞見赤語。昨天的事發(fā)生后赤語面對文素汐也生出一絲復(fù)雜的情緒，冷不丁瞧見文素汐竟下意識的轉(zhuǎn)身往來的路上走。文素汐叫住赤語，狐疑的盯著他看了半天，又想起悠悠說昨天是赤語抱了她回來，不覺臉上升起了一團(tuán)緋紅，看著像是酒醉未褪的樣子，反而有一番嫵媚神情。
    “找我？”
    “你跑什么？”
    “只是突然想去買點(diǎn)東西？”赤語眼睛看著別處，這借口也找得漫不經(jīng)心。
    “買什么？”
    “沒什么，不買也罷。”說著又掉轉(zhuǎn)頭往家的方向走。
    文素汐對赤語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有些莫名，心想難不成是昨天醉酒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于是錯一步橫擋在他面前，刻意換了一副生硬的口吻：“昨天你送我回來的？”
    赤語敷衍道：“是嗎？不記得了。”
    文素汐氣不打一處來：“你少裝蒜！悠悠都說了，明明就是你抱著我上的樓……昨天不是跟朵拉出去約會嘛，怎么會又突然出現(xiàn)，送我回家？”
    赤語裝作有些不耐煩地轉(zhuǎn)向一旁：“巧合，路過——看到你跟唐懋爛醉如泥倒在路邊，出于慈悲之心，便將你帶回來了。”
    文素汐聽他這番話心里別扭，嘴上也不饒人：“哼，不是說你不記得了嗎？！”
    赤語并不接話也未看向文素汐，文素汐戳了他臂膀一下：“你怎么了？今天說話奇奇怪怪的。”
    赤語八尺男兒哪能被著輕輕一指動搖了身形，卻借著她使力的方向虛虛一避，像是刻意避嫌似的，更顯得生分：“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回去了。”
    文素汐先前和平臺方成功會晤的歡喜勁兒頓時泄得沒影兒，見赤語這么軟硬不吃的姿態(tài)，霎時也來了氣：“走就走唄，我擋你道了嗎？！”說著又往赤語去路上更近了一步。
    赤語錯開一步打算繞開她，不知怎么的，錯肩的一剎那，文素汐莫名有種心慌的感覺，她一把牽住赤語的襯衫后襟，聲音里終于有了一絲柔軟：“昨晚我喝多了……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惹你生氣了嗎？”
    赤語頓了頓，眼角瞥見文素汐軟軟糯糯的樣子，心下有些不忍，可花少的話在耳邊不斷回繞“不過到時我們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的人——該怎么辦呢？”
    三千年前他和姞婉短暫的相遇，混亂了彼此的命數(shù)，他只記得一心想要重正姞婉累世活不過30歲的惡果，卻從來不曾細(xì)想過凡人一生數(shù)十載，而對于寫命師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如果當(dāng)初姞婉沒有替他擋下那三箭而亡，遲早也會經(jīng)歷生、老、病、死、愛別離之苦，如此這般，還不如彼此再無掛礙，來日一別，也不至于太過傷情。
    赤語淡淡的回了兩個字：“沒有。”
    文素汐不解：“那你為什么這么跟我說話？”
    “那我應(yīng)該怎么跟你說話？我與你只是工作關(guān)系，別忘了，一直以來我之所以會接近你，只是為了成為一名演員。”
    文素汐一臉難以置信：“只為了成為一名演員？——那之前你都在做什么？干嘛要給我做飯，干嘛要擔(dān)心我生病，干嘛要把我的房子買下來……”
    赤語察覺到文素汐的聲音里有一絲哽咽，卻忍著不回頭看她，機(jī)械性的說著傷人的謊話：“原本接近你是為了成為演員，可是你卻因?yàn)楣ぷ鞯年P(guān)系傾家蕩產(chǎn)，覺得你可憐，所以用這樣的手段拉近同你的關(guān)系，不然我怎會以如此快的速度成為新片的男主角，你不會誤會了吧？”
    文素汐呆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赤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雖然相識不久，可二人共同經(jīng)歷了諸多挫折磨難，赤語幾乎完整的見證并陪伴了文素汐的人生低潮，要說沒有“真心”是萬萬不可能的，而眼前的人卻讓文素汐覺得十分陌生。難道真如赤語所說，都是精心計劃的陰謀嘛？文素汐心亂如麻，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卻由著不服輸?shù)膽T性繼續(xù)道：“要真是這樣，那我們解約吧。之前虧欠你的我都會盡快彌補(bǔ)。”
    “也好。之前也聽人說過，得找更有資源的經(jīng)紀(jì)公司才行。”赤語說完不理會還被文素汐拽在手里的衣服后擺，大步朝家走去。
    文素汐怔在原地，腦子里閃出無數(shù)個為什么。
    當(dāng)初為什么要開著破車突然出現(xiàn)，送我去首映會！？
    又為什么在我最落魄的時候買下我的房子，替我抵債？
    為什么在別人都避我唯恐不及的時候，卻不離不棄的留在我身邊？
    為什么要出現(xiàn)在求婚現(xiàn)場，讓我不要嫁給唐懋？
    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很早以前不是就問過你了嗎？！為什么要在做這么多……這么多之后才告訴我？很傷感情的好嗎！？
    眼里一陣酸楚，似乎有東西盈滿眼眶，掙扎著要落下來。文素汐倔強(qiáng)的抬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她憤憤的想，我還可以再去找一個新人演員，帶他去上表演課、帶他去街邊觀察人物，在你身上投資的時間和精力就當(dāng)是肉包子打了狗！我是誰？我是票房女王文素汐！好，你去找你更有資源的經(jīng)紀(jì)公司吧！
    這晚文素汐飯也沒吃將自己鎖在屋子里，悠悠不停發(fā)來關(guān)切的短信，文素汐一條都沒看，心煩意亂的關(guān)了手機(jī)，任自己攤成一個“大”字，一翻身卻看到了從娃娃機(jī)里帶回來的一整排娃娃。想起當(dāng)時赤語替自己贏回了娃娃機(jī)里所有的娃娃的場面，突然氣不打一出來，一躍而起，把所有的娃娃都裝進(jìn)了垃圾袋。
    夜深人靜。
    文素汐拖著一個大垃圾袋走向垃圾桶，掄圓了胳膊將垃圾袋丟入垃圾桶中。回到家里不過半刻，始終覺得心意難平，又一陣風(fēng)似的又回到小區(qū)垃圾收容處，正看見一個清潔工拿著一個玩偶仔細(xì)把玩，見到文素汐，笑得滿臉褶子：“也不知是誰丟了這么多娃娃，我瞧著簇新，回去給我孫子剛好。”
    文素汐一把奪回娃娃，急迫道：“這是我的道具，一定是我助理弄錯了，給當(dāng)垃圾扔了。”見清潔工咂舌的表情，文素汐也自覺汗顏，拖著一口袋玩偶一陣風(fēng)似的溜走了。
    垃圾袋丟在一旁，所有的娃娃整整齊齊擺在餐桌上。文素汐坐在桌前，仰脖喝了一杯酒，看著桌上的娃娃們：“你們別怪媽媽啊，我不是真的想扔你們，要怪就怪你們的——叔叔！不對，就是把你們帶回來的那個人，他才最不是東西呢！”
    文素汐又自斟自酌一杯：“忽冷忽熱你們懂吧？忽冷忽熱——愛感冒！刮風(fēng)下雨怎知道？！他怎么也得給我來個天氣預(yù)報吧？！你們都是乖孩子，你們沒有錯。我怎么能因?yàn)樯弦惠叺亩髟苟鴣G掉你們呢？我不能！可你們現(xiàn)在還不得不在這里陪我喝酒，我為什么喝酒？”文素汐邊說話，邊一口一口喝酒，“對！我喝酒是因?yàn)槲译y受，我為什么難受？因?yàn)槲冶蝗蓑_了！都是演戲而已嘛！我看過那么多的戲，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玩了一輩子鷹，被鷹啄了眼了。”
    文素汐把一個娃娃拽到跟前，捏著嗓子學(xué)娃娃說話：“媽媽，我們都覺得你應(yīng)該給他打個電話。”
    “幼稚！誰要給他打電話！”文素汐將手中的娃娃放回原位，繼續(xù)道，“人家都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模仿赤語的語氣）文素汐，我就是為了演戲才對你好……聽到了吧？心機(jī)！心機(jī)太重了！”
    文素汐又拽出一個小豬崽，鼻音深重的說：“那你真的相信嗎？”
    “相信什么？”
    小豬崽：“相信他都是在表演啊！”
    文素汐嘆了一口氣，若有所思道：“不相信——他演技沒有那么好。”
    也許一人分飾多角，自說自話久了也覺得無聊，她沒精打采地放下娃娃，撥動著桌上的蒲公英發(fā)夾，心里多希望相信赤語是在演戲，演一出薄情寡義的戲，要真能演得那么入木三分，也不枉自己慧眼識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