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粉色情書
吃完飯,他們牽著手,欣賞從各棟小別墅里冒出來的白煙,聞著帶有暖意的冬風,慢悠悠走路回小別墅。
途中袁浩在后面時不時叫喬亦陽,拼命找話題,從工作趣事說到高中偷偷吃麻辣燙拉肚子,但喬亦陽頭都不回,基本上不怎么搭理。
他有些太故意,回了房間,黎淼問:“你是不是有意撮合他倆?”
“看出來了啊?”喬亦陽笑著脫了外套,搭在衣架上,“他爸找我爸來著,說女孩不錯,袁浩又沒談過戀愛,讓我?guī)蛶兔Α!?br/>
黎淼“哦”了聲,對“女孩不錯”這個評價表示認同。
喬亦陽走去院子里,檢查確認完水池干凈,放溫泉水,回頭笑說:“長這么大沒談過戀愛,他爸都害怕他性取向有問題。”
沒記錯的話,喬亦陽也說過,他沒談過戀愛,黎淼站在室內(nèi)看著他放水,問:“那你爸不擔心你么?”
“我還行。”喬亦陽伸手試了試水溫,打開涼水補了點,又碰了碰水,改口說,“說錯了,其實挺擔心的。”
黎淼:“?”
喬亦陽手背舀了一捧水,朝她的方向潑,但沒潑到她身上,水泠泠落進溫泉池,他笑起來:“所以過年跟我回家唄?”
黎淼張了張嘴,沒說出話,隔了幾秒,她輕翻白眼,轉(zhuǎn)身進屋,小聲說:“沒正形。”
房間里熱,她的毛衣袖子擼起來了,剛進屋,小臂被濕漉漉的掌心握住。
喬亦陽剛試了水溫,手沒干,握住的時候先嘀咕了一句:“太瘦了,胳膊細的差點攥不著。”又說,“我正經(jīng)的呢。”
黎淼掙了掙,沒脫開,紅著臉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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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池在室外,黎淼換好泳衣,在外面披了厚厚的浴袍,踩著拖鞋出去。
北風冷到刺骨,剛出房間,暴露在冷空氣中的小腿像被容嬤嬤拿針刺一樣。黎淼倒抽了一口涼氣,裹緊浴袍,小碎步跑到溫泉旁,直到一只腳踩進溫熱的泉水,整個人才又舒緩過來。
“衣服放旁邊。”喬亦陽全身下水,走到溫泉池對角,坐在里面,兩條胳膊敞開,慵懶地靠在池邊,比瑟縮的她閑適得多,“下來,水溫可舒服了。”
黎淼聽聲看過去,沉沉黑夜,暖色的小夜燈下,猝不及防出現(xiàn)一大片冷白色胸膛。
景觀無限好,春風多幾度。
“……”
身材是真的不錯。
胸口那兩塊,比她的都不小。
不用摸,她也知道現(xiàn)在兩只耳朵肯定漲紅得發(fā)紫。
“你別這么看我……”喬亦陽抿著唇笑,故意逗她,“我害怕。”
黎淼氣的只會“哎”,不知道說什么,把浴袍往上一拽,坐在池邊,小腿放進暖熱的池水里,朝他身上潑水。
喬亦陽笑著轉(zhuǎn)過臉,懶洋洋地靠著,任她潑,跟哄小孩玩似的。
黎淼潑了半天,不知道往他身上潑到多少,自己身上倒是濕了好幾塊。溫泉池水熱,濕了不覺得涼,反而暖和起來,她脫了浴袍,回身夠椅子。
說時遲那時快,黎淼剛把浴袍放椅子上,忽然就被抓住了腳踝。
啊啊啊啊水鬼啊!!!
她嚇一大跳,下意識回頭去看坐在溫泉池對面的喬亦陽,才一回頭,就對上他一雙笑的明媚張揚的雙眼。
“嚇死我了你!”黎淼直接拿被他握住的那只腳蹬他,“你剛還在對面,怎么這么快就過來了!”
喬亦陽笑得不行,把人輕拽下來,放在身邊:“這池子才多大,幾步不就過來了。”
黎淼:“你就顯擺你腿長吧。”
喬亦陽:“就不能是顯擺我個高?”
黎淼聽笑了,笑完懶得理他。
溫泉水是真的很舒服,純天然的溫泉,沒有人工添加,帶有一點硫磺氣味,但是被喬亦陽放進去的玫瑰花瓣遮住大部分。
不知道是特殊的選址,還是今晚本身就平靜,一點風都沒有,黎淼泡了一會兒身上就熱了坐不住,她反過來,胳膊平放在池邊,身子浮起來,兩條小腿兒像練習游泳那樣踢來踢去。
時涼時熱,舒服多了。
喬亦陽的耳朵也被池水熱的泛起粉紅色,但他比她穩(wěn)重,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懶懶地坐在池子里。
水,喬亦陽,粉紅色。
讓黎淼忽然想起上一次,這三個毫不相關(guān)的詞放在一起的時候。
高二下學期期中考試剛結(jié)束沒多久,印象中,就是很普通的一個午休。
已經(jīng)斷交很久的許晨光從后排座位站起來,路過她敲了敲她的桌子,讓她出去一下,說有事找她。
高中時候,黎淼不太喜歡“有事”這個詞。
朋友之間無所謂,但普通同學之間,說這個詞,總覺得有點故作高深的意味。
或者說,一般普通同學說“有事”,都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出去之后,許晨光給了她一封信,跟她說:“這是我寫給喬亦陽的,我看你倆關(guān)系挺好的,你幫我給他吧。”
黎花咋舌。
難道漸行漸遠以后,她失憶了嗎?
曾經(jīng)是朋友的時候,她們之間最多的話題不就是黎花喜歡喬亦陽嗎?
退一萬步說,就算失憶了,現(xiàn)在只要他倆站一起,就有同學起哄的聲音,許晨光難道聽不見嗎?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黎花無語,她自認兩人不再是朋友以后,她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許晨光的事,完全不能明白許晨光為什么要惡心她。
她轉(zhuǎn)身,手肘撐著窗臺,問:“你干嘛不自己給他?你倆也認識。”
他倆當然認識,以前關(guān)系好的時候,喬亦陽好幾次讓許晨光幫忙叫她。
許晨光好像完全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把情書硬放窗臺上,回教室之前說:“這不是你倆更熟嗎。”
黎花當時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撕了這封惡心人的紙。
但是她有教養(yǎng),不會做這種事。
而且,她只是覺得跟許晨光不是一路人,想疏遠她,并不是想跟她當什么苦大仇深劍拔弩張的敵人,都是學生,學習為主,她沒有閑心思去搞那些亂七八糟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黎花知道,這封情書就算給喬亦陽,喬亦陽也不會跟她有什么,所以稍微一想,也就覺得這情書沒什么好撕的了。
她保持著撐著手肘的姿勢待了會兒,午休結(jié)束了。喬亦陽應(yīng)該是看見她了,從班里走出來,做了個憑空投籃的姿勢,笑著說她:“小花曬太陽,準備再竄竄個呢?”
黎花氣還沒消,一下子連坐了,她沒好氣地瞪了喬亦陽一眼,正要把情書給他,但好巧不巧,窗戶沒關(guān),來了陣風,把薄薄的一紙情書吹到地上,正吹到值日生晾在教室外面的濕墩布上。
情書的角落立刻被水洇濕。
她走過去,把情書撿起來,頭也沒回地進了自己班。
目睹了全程的朋友笑他:“怎么惹著祖宗了?”
喬亦陽也納悶:“誰知道。”
朋友分析:“是不是前天放學高一的找你要手機號,讓人家看見了?”
“靠。”喬亦陽兩只胳膊反搭在她剛才趴過的窗臺上,“我又沒給。”
回了班,黎花下意識看向許晨光,許晨光也一直在盯著她看。
她猜剛才外面那一幕許晨光也看見了,也就挺坦然地走過去,把信放在她桌上,說:“剛才風把信吹墩布上了,不小心弄臟了,你要不要重新寫一下?我放學給他。”
許晨光半瞇著眼,審視她。
黎花無所畏懼地和她對視,反正她本來也問心無愧。
上課鈴響了,許晨光率先移開目光,說:“不用了,就這么給吧。”
“那行。”黎花才懶得勸她,收起情書,走回自己的座位。
那天下午放學,黎花把桌洞里的情書拿出來,看到那個濕掉的角干了以后留下了一道難看的褐色弧形痕跡。
秉承著這件事確實自己有責任的想法,黎花拆了元旦時候?qū)戀R卡沒用完的粉信封,給情書在外面又包了一層。
然后她當著許晨光的面,把情書交給喬亦陽。
她給出去的時候說的很明白,許晨光給的。
喬亦陽差點就不接,手停在半空中,問她:“你是真不明白,是么?”
也許是那時候?qū)W習好,又漂亮吧,黎花心高氣傲,明知道他喜歡她,也必須要等一句表白,才算在一起。
而且,她那天還有點小生氣,覺得喬亦陽要是早點表白,倆人確認了關(guān)系,今天也就不用受這份氣了。
“你拿著吧。”黎花不回答他的問題,“反正我得把信遞到。”
喬亦陽被人捧著長大的,這輩子沒低過頭,當時也被她給氣著了,咬著后槽牙接了許晨光的情書。
后來,許多個睡不著的日日夜夜里。
黎淼不止一次想,為什么那天,沒在風來之前,就先把情書收好呢,這樣就不會被水洇濕了。
為什么要多余包個粉紅色的信封呢。
為什么不拒絕許晨光給喬亦陽情書這件事呢。
現(xiàn)在,跟喬亦陽一起泡在溫泉里,她又想問自己這三個問題。
她頭枕在胳膊上,看著喬亦陽倒映著瀲滟水光的側(cè)臉,看著他微垂著的眼眸,看著他被淡黃燈光照到迷離的薄唇,想到如果那三件事,她都做對了,她是不是,就不會跟他錯過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