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花同學(xué)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兩部電梯都停在五樓遲遲不動,黎淼等不及,直接從十樓跑到一樓,看到袁浩的車,來不及喘一口氣便匆忙上車,系上安全帶甚至沒有一句寒暄,直截了當(dāng)問:“誰干的現(xiàn)在知道嗎?”
袁浩啟動車子,開出小區(qū)了才森然說:“不知道,干他這一行,得罪人多,太正常了。”
喬亦陽被綁架了,在城郊小倉庫。
袁浩剛剛得知的消息。
對方要求二十萬贖金,由女性單獨帶進去,并且威脅他們不許聲張,否則就撕票。
對面綁匪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認得他們隊里的女警,袁浩沒辦法,四處尋求未果,考慮到敢綁架警察的已經(jīng)是亡命之徒,他亦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來求助黎淼。
車在夜里急速行駛,白花花的柳絮像冰雹砸在擋風(fēng)玻璃上。
“我知道你跟喬亦陽分手了,但是這事兒我真的不知道該找誰了。”袁浩從中控臺掏出個東西,丟給黎淼,“我在他手機也沒找到常聯(lián)系的女孩,希望你能不計前嫌幫他一把吧。”
袁浩似乎是為了證明喬亦陽的手機里沒有常聯(lián)系的女孩,把喬亦陽的手機扔給黎淼。
她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為她曾經(jīng)拿著這部手機,在喬亦陽去樓下取快遞的時候,幫他打過好幾次游戲。
幾個小時前才見到手機的主人,現(xiàn)在……他被綁架了。
她稍一閉眼,猝不及防浮現(xiàn)出他被囚禁在倉庫里,被虐待到鮮血淋漓的樣子,黎淼趕緊睜開,看向深不見底的夜。
她低下頭,手一點點伸向他的手機,在即將觸碰到的時候,停頓了下,而后用顫抖的指尖,輕輕握住。
喬亦陽啊……
喬亦陽啊!
想到他會有危險,黎淼捂著臉,又一次哭到哽咽,袁浩全程沉默,沒有說一個字。
車在四十分鐘后行駛到約定的地點,黎淼單獨下車,袁浩叮囑讓她不要單獨過去,他會把車開到遠些的地方,很快趕回。
漆黑的云朵里閃爍著不知名的詭譎光點,黎淼站在荒郊野嶺的天空之下,盯著那間插滿尖銳避雷針和電纜的簡易房。
喬亦陽在里面,生死未卜。她低頭看了眼腳邊的黑色行李箱,忽然很想不顧一切地沖進去找他。
如果他活著,她換他。如果他死了,那么,她和他一起。
做好這個準備,黎淼咬了咬牙,拎起行李箱。
剛走出兩步,她又停下。
不行。
她這條爛命可以不要,但他和他們的不行。
據(jù)袁浩所說,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或許是草垛,或許是房后,已經(jīng)許多警察埋伏,她必須要在他們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行動。
黎淼深吸了口氣,撒開箱子,緊攥的雙手,暴露了她此時焦急的內(nèi)心。
冷不丁的,她好像看見袁浩從簡易房里走出來,黎淼嚇了一跳,但揉了揉眼睛,人又不見了。
肯定是看錯了,黎淼知道自己現(xiàn)在關(guān)心則亂,都已經(jīng)急出幻覺,又或者是一個身形和袁浩很像的也說不定。
又等了五分鐘左右,停好車的袁浩回來。
夜色很深,樹影下凸顯出來的他的輪廓,和剛才簡易房門口的身影高度相似。
黎淼想問剛才他是不是去了簡易房附近,卻無從下口,便沒再糾結(jié)。
袁浩拿著喬亦陽的手機和黎淼保持通話,黎淼看不到他,但大概知道他一直在移動,因為她聽到聲音了。
一直到簡易房門口,電話掛斷。袁浩只給了黎淼一個任務(wù),讓她和人質(zhì)盡量保持在同一個位置,如果有不時之需,可以縮小目標范圍控制。
黎淼聽懂了,大白話就是,如果真的到需要開/槍那一步,她和喬亦陽在一起,可以最大限度給他們造就便利。
黎淼深吸一口氣,敲開簡易房的門。
一眼望去,房中大概七八個人,都帶著黑色口罩和帽子,分布在房間中的各個角落,有人在觀察外面,有人在看她。
燈線昏黃,她看不清任何一個人的臉,只看到了在角落的喬亦陽。
腥臭的空間里,他渾身是傷,手腳被反綁倒在血泊里,眼睛被蒙上了黑布。
她險些忍不住,跟這群人渣拼命!
但是不行。
她沒有那個能力一打多,更何況他們手里有武/器和人質(zhì),她必須克制住自己,給外面的人盡多的時間觀察里面的狀況。
為首的高個綁匪蹲在地上數(shù)完錢,悶聲問:“幾個人來的?”
黎淼看著喬亦陽,答道:“一個。”
“沒警察?”
“沒有。”
綁匪笑了笑,忽然從懷里掏出了一支槍,指向黎淼!
黎淼仍看著喬亦陽,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早在今天之前,她就想過諸多死法,跳樓,割/腕,吃安眠藥……
但似乎,都沒有被一槍打死來的痛快,而且能留全尸。
雖然沒能死在他的懷抱里,但是在死之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人是他,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額外的饋贈。
看她的反應(yīng),綁匪似乎確認了她的身份沒有威脅,默默放下了槍。
“錢我已經(jīng)帶到了。”她轉(zhuǎn)過眼神,看向綁匪,指著喬亦陽,“可以放我們走了嗎?”
“我們只想圖財,并不想害命,但是現(xiàn)在,我們需要確認自己是否安全,這樣,你們兩個現(xiàn)在可以走一個人,走出去,我們確認外面沒人,就會放另外一個走。”綁匪皺了皺眉,問,“你們兩個誰留下?”
“我。”
“我!”
兩道聲音一同響起,喬亦陽從血泊里掙扎坐起,與此同時,黎淼從綁匪的眼神里看出一絲不耐煩。
“喬陽。”黎淼像過去那樣叫他。
她知道,他們當(dāng)中如果有人從里面出去,在沒有提前商量的情況下,外面一定會有人接應(yīng),所以留下來的這個人,注定是活不了的。而且,綁匪的耐心有限,他們必須要速戰(zhàn)速決。
可她一點也不難過,她只覺得終于能在他面前毫無顧忌地做自己,叫出不敢叫的名字,很爽快。
她說:“聽話。”
“你是他什么人?”舉著槍的綁匪忽然問。
黎淼沒猶豫:“未婚妻。”
說完,她釋然地笑了。
死之前,能有其他人知道她的這個身份,她覺得,已經(jīng)滿足了。
哪怕再下一刻挫骨揚灰。
“我猜你大概知道我是誰了。”黎淼重新看向喬亦陽,因為知道這是臨死前最后的遺言,她的眼神悲切,卻也釋然,“那我……想和你說一件你不知道的事。”
“你還記得,高二期中考試那次,你撿到的準考證嗎?”
靜謐黑夜里,她的聲音格外清透,像是嵌進白玉石掉進湖水里的聲響,黎淼微微一笑:“那是我故意放在那里的。”
喬亦陽身子猛地一頓。
綁匪不耐煩聽他們在這里情啊愛啊,皺眉問:“你們確定好了沒?”
“確定了。”黎淼說,“我留下。”
天空一望無際,烏云遮住星光,再也看不見一點顏色。
她還有好多話要說,不過想了想,也無所謂。
她想,她的父母應(yīng)該很快就能接受……她離開,對于他們來說,應(yīng)該就像死了一只小動物一樣。
這樣也好,她就沒什么負擔(dān)了。
不像喬亦陽,被那么多人愛著,他要是離開,會有太多人為他難過。
綁匪解開喬亦陽腿上的繩子,把他推到門口,黎淼一直看著他。
看著,看著,哭了,笑了。
喬亦陽……我走了。
以后,你要好好的。
我知道,未來一定會有人,比我更喜歡你,比我喜歡你的時間,更長久。
對于你和她的未來,我別無他求,只求你,別帶她來我墳前。不要給她講我們的事情,也不要讓她在我墳前哭的梨花帶雨。
我不想看見你溫柔為她擦眼淚的樣子,那對我太殘忍。
如果,有來生,我們還能,再遇到的話。
希望那一世的黎花永遠干干凈凈,不要再遇到那樣糟糕的事,變得像今天這么奇怪。
然后,你早點跟她表白吧。
她這人,一身傲骨,沒辦法。
她含著眼淚,過往的一幕又一幕,在眼前回現(xiàn)。
能以她這條賤命,換來喬亦陽,也算值得了。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一幕忽然發(fā)生——
在她面前的綁匪笑著舉起槍,舉向她身后的喬亦陽!
她想提醒喬亦陽,可是回頭缺看見說好的要放喬亦陽出去的綁匪,在這時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自上而下,刺他刺去!
他們騙了她!
他們根本沒想留活口!
來不及思考,黎淼飛速跑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攔住槍口!
“砰”地一聲。
身體卻沒感覺到疼。
黎淼下意識看向喬亦陽!
綁匪的那一刀,竟然是為他劃開了綁在身后的繩子?!
只見喬亦陽在沒有解開眼前繩子的情況下,竟然能分毫不差地朝她跑來。
他看得見?!
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喬亦陽抱住她,緊緊地,緊緊地抱住她,像是要把她融進骨血里那般用力。
“還分手么?”他溫?zé)岬暮粑谒叄瑤е稽c顫抖,低聲喚他,“小花同學(xué)。”
巨大的驚愕使黎淼眼前黑了一大片,好幾秒,才緩過來,光明一點點回歸到眼前。
他的身上有些濕,也有些腥,但那不是正常的血的味道。
她看到那群綁匪摘了黑色頭套,露出整張臉,之前的幾個人還是陌生的,直到她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記不得名字,但是她對這個人有印象。
過年的那天,他問喬亦陽,是不是換了女朋友。
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