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低聲呢喃
雨過天晴,雨水澆灌過的清新青草味順著窗沿縫隙飄進房間。
彩虹掛在天邊,和晚霞爭艷,洗涮過的明艷天空美到不真實。
沙發(fā)上,喬亦陽單手抱著面頰緋紅的黎淼,忽然說:“要真懷孕了,你可別哭。”
分開以后家里那東西都被他扔了,但情到深處黎淼難以自控,她羞到把臉埋進他懷里,小聲說:“哦。”
“你這什么態(tài)度?”喬亦陽好像遇到天大的負心漢,“是你非要……”
黎淼知道他要說什么,反手捂住他的嘴,安撫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生生生,生下來我養(yǎng)。”
要是不考慮前因后果,光聽這倆人這段對話,多么像薄情負心漢和單純少女的對話。
顯然他倆也意識到了,四目相對,倏地笑了。
黎淼又一次感慨,他笑起來是真的很好看,眉眼彎起的弧度比藕粉色晚霞還溫柔,是她不管見多少次,都覺得心動的程度。
“你有什么話要問我的嗎?”黎淼貼他緊一些。
“其實還好,以后時間那么長,我可以慢慢了解。”喬亦陽手上力道稍微重了些,把她往懷里帶了帶,“不過你有什么想跟我說的么?”
身份都曝光了,黎淼已經(jīng)做好被逼問一番的準(zhǔn)備,沒想到他竟然什么都不問,但她還是認真想了想說:“有吧……”
“嗯?”
“我……其實有的時候,也會想,當(dāng)初的事情并不是我的錯,但就是沒辦法跟我自己和解。”黎淼越說,聲音越小。
這是她第一次和別人說起自己的想法,略微難為情,但她只是想要袒露心聲,并不希望被勸,因為她覺得幫別人排憂解難,實在是太辛苦的一件事,她不想讓喬亦陽這么辛苦。
然而她沒想到,喬亦陽居然說:“那就別和解了。”
這未免也太不像他的話,以至于黎淼脫口而出:“啊?”
喬亦陽在這時講起了往事:“你知道嗎,高中到大學(xué)里,有那么幾年,我特困擾,特?zé)┳约骸!?br/>
黎淼懵了,她怎么想不到喬亦陽這種天之驕子還有煩的事,撓了撓脖子,問:“你困擾什么啊?”
“太好看了。”
黎淼:“……”
那可足夠你困擾一輩子了吧!
他合著眼,像是把自己代入到了過去的情節(jié):“真的,可能你不知道,海外,包括后來去了警院,好多女生喜歡我么,真有為了我打起來的,我知道以后真發(fā)愁。”
為了他打起來黎淼不知道,但是喜歡他的女生多這一點毋庸置疑。
喬亦陽一只手墊在腦后,另只手在自己臉上比了比,光是那只手落在臉上的光影,都足夠好看,可他偏說:“我看我自己久了,不覺得自己好看,然后我那時候,甚至懷疑全世界的眼光都有毛病你知道么。”
黎淼“噗嗤”笑出聲,思緒被他帶偏:“你才有病,眼睛有病,去醫(yī)院看了沒。”
“你別說,我還真去了,然后眼科那護士還問我是不是單身,我都快瘋了。”
一想到他當(dāng)是那種無奈的心情,黎淼笑的咯咯的,邊笑邊問:“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喬亦陽頓了頓,“然后我就明白了,其實人不要這么關(guān)注自己。當(dāng)你不再聚焦在自己身上,想著自己必須要怎么怎么樣的時候,就是真正的與自己和解。”
黎淼的心猝不及防被太陽燙了一下,仿佛要化了。
她愣了愣,抱緊他,像是抱緊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藏。
喬亦陽笑笑,擁著她:“這是為父寶貴的人生經(jīng)驗,全都教授給你。”
夏天白晝總是長久,他們依偎在沙發(fā)上說了這么久的話,晚霞仍然未散盡,像一朵蓮花綻放在天邊。
不知道從那扇窗戶折射過來的光,穿過喬亦陽的發(fā)梢照在黎淼的眼睛上,她別開眼睛時想到了什么,穿上t恤從包里找出來手機。
回到沙發(fā)上喬亦陽已經(jīng)坐起來,微微仰頭,抓著她的胳膊,又把她抱在懷里:“要給我看什么?”
黎淼打開手機相冊,找到過年時候拍的同學(xué)錄。
喬亦陽一眼認出自己的字,他確實驚訝,笑著問她:“這東西你哪來的?”
還不等黎淼回答,當(dāng)他看到姓名那的“小爺喬亦陽”,頓時丟掉手機,不忍直視道:“那什么,要不然咱倆當(dāng)不認識吧。”
黎淼笑出聲,把手機拿回來,指著他最愛的歌曲那欄。
《最佳損友》。
她切換到音樂軟件,找出這首歌,連上房間藍牙,放給他聽。
歌聲不大,加之歌手的聲線特殊,像是有人在耳邊低聲呢喃。
暮靄終于下沉,籠罩著低喃的房間。
喬亦陽姿態(tài)松散地坐在沙發(fā)上,喉結(jié)一滾,跟著一起唱。
“很多東西今生只可給你
保守至永久
別人如何明白透”
黎淼忽然覺得自己簡直是小哭包轉(zhuǎn)世,竟然光聽他唱歌,她的眼眶就已經(jīng)紅了。
曾經(jīng)分開那么久,轉(zhuǎn)學(xué)后她刻意和過去割裂,換了新的手機號,企鵝號,人人網(wǎng)再也不曾登錄,甚至連名字都換了新的,讓過去的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她曾經(jīng)以為,這樣做就可以逃避所有傷害。
可是這一刻,她后悔了當(dāng)年的決絕。
她可以遠離任何人,但至少,應(yīng)該告訴他。
她怔怔地看著他,與他一瞬不眨對視,忽然叫他:“喬亦陽。”
“嗯?”他整張好看的臉湊近,近到呼吸都撲灑在她臉上,他咧嘴一笑,“叫爹干嘛?”
黎淼忍不住,輕翻了個白眼送給他,悲傷被沖走大半。
喬亦陽輕刮她耳廓,癢癢的,低聲說:“不跟你鬧了,怎么了?”
黎淼抿了抿唇,將思緒拉回,可惜道:“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我就,當(dāng)初沒有跟你說清楚就走,真是好遺憾的一件事,我不僅沒有談成戀愛,還失去了一個像你這樣,可以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真的是,虧大了。”
“你覺得,”喬亦陽眼神澄明,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我會甘心只跟你做朋友么?”
他說話太直白了,黎淼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五官扭曲。
喬亦陽笑著捏她的臉:“不過這樣也好。”
“什么?”黎淼以為自己聽錯了。
喬亦陽問:“你還記得朱若影和陳學(xué)錚么?”
“原來你們班那倆?”
“嗯。”
“記得。”
朱若影和陳學(xué)錚是原來喬亦陽他們班一對模范情侶,沒記錯的話他們兩個高一就在一起了。因為兩個人學(xué)習(xí)都不錯,所以老師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記得有一次,他倆一個年級第八,一個年級第十,剛巧黎淼是第九,坐在他倆中間,中午就看著他們極其有默契地一起復(fù)習(xí),頭和頭湊在一起講題,她都要被他倆甜死了。
那時候放學(xué)也總能看見他們兩個牽手走去車站,黎淼跟他們沒說過話,對他們有印象純是因為羨慕。
“他倆怎么了嗎?”黎淼不明白喬亦陽為什么忽然問這個,“現(xiàn)在還在一起?”
“沒有。”喬亦陽說,“一到高三就分了,陳學(xué)錚提的。”
黎淼張大嘴巴,為那對早就分手八百年可能都不記得對方了的小情侶惋惜:“啊……”
她記得他倆當(dāng)初真的特別喜歡彼此,當(dāng)時人人網(wǎng)上陳學(xué)錚給朱若影的標(biāo)簽是,非她不娶,反之朱若影給陳學(xué)錚寫的是,非他不嫁。
可他們還是分手了。
“跟你說這事呢,就是為了讓你明白。”喬亦陽瞥她,“那時候沒在一起,也有沒在一起的好處。”
黎淼還是沒懂:“好處是?”
喬亦陽恨鐵不成鋼地又捏了捏她的臉:“那時候我們都太小了,好感都是一時沖動,不懂得珍惜,但現(xiàn)在長大,就不會那樣莽撞了。”
黎淼抬眼,看著說出這話的耀眼少年。
在青蔥懵懂的年紀(jì)里,他們錯過,這是她曾經(jīng)最遺憾的事,卻被他三言兩語化解,讓她感激命運的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讓她重新回到他身邊。
這大概就是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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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和好以后,如膠似漆地膩歪了兩天,比起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黎淼周一上班差點起不來床上班,還是喬亦陽連催帶哄的才把人給叫起來,給她刷好牙,穿好衣服,把鑰匙塞進小包里,才成功把人送上班。
后來一連幾天都這樣,黎淼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挺享受這種日子的,各種耍賴的招全學(xué)會了,喬亦陽照單全收,對她寵的越來越?jīng)]底線。
黎淼隱約能感覺到,喬亦陽其實是在彌補喬雨犯下的錯,但其實她心里清楚,喬雨做的事與喬亦陽無關(guān),亦不需要他去彌補。
但如果這樣能讓他心里好受的話,黎淼倒也樂得自在。
兩周后的月底,黎淼房租正式到期,跟喬亦陽膩在這,她把找房子的事給忘得一干二凈,正好喬亦陽就連哄帶騙地把她的行李都拉來自己家,嘴上說著等她找到了好房子再走,但黎淼看他的態(tài)度,總覺得他是不會放她走了。
因為搬家后的第一個晚上,黎淼都已經(jīng)睡著了,但在朦朧中,她感覺有人拿了類似皮尺的東西,在測量自己無名指。
折騰了一晚上,她已經(jīng)困到不行。
睜不開的眼睛,只能看到他大概的側(cè)臉輪廓,好看的不像話。